古诗体味（二十）

古风（其三十九）
 [唐]李白
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
霜被群物秋，风飘大荒寒。
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
白日掩徂晖，浮云无定端。
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鹓鸾。
且复归去来，剑歌行路难。
[注释]徂晖：落日余晖。
枳棘：枝小刺多的灌木。
鹓鸾：传说中与凤凰同类,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景语·情语]李白的《古风五十九首》是一组古体诗，《其三十九》是其中一首。
诗作起首两句“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读到这样的开篇，方寸间不由激荡起诗人另一名句“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的确，这是最具李白特色的开篇：气象广阔，豪迈恢弘，睥睨群雄。诗人耸立在高山之巅，面向辽阔的大海眺望：这里不仅有纵向的放眼，还有横向的扫描。天地之间竟然如此壮阔无垠。也只有李白才有这样的包容，这样的吞吐吧？这是李白的专属诗句，李白独有的气概。
诗作三、四句“霜被群物秋，风飘大荒寒。”——瞻望四海，何其壮阔；回首大地，又是何等惨烈！深秋时节，浓霜严酷，覆压凌虐万物，寒风凛冽，席卷荒凉旷野。如果说前两句是李白豪迈心胸、高远志向的写照；那么这两句就是李白不得不面对的严酷现实，更透彻点儿说，他的内心也是霜打风飘，一片秋寒。
诗作五、六句“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纵有凌云大鹏志，无奈命蹇事多乖。李白也陷入了历代诗人怀才不遇的怪圈。那些烜赫一时，令人艳羡的荣华富贵终究要江河日下，东流不复；万事皆休，无论慷慨激昂、还是猥琐钻营，无论是庙堂荣辱，还是江湖恩怨，都必将波澜席卷，涤荡一空。这是达观，还是消沉，抑或洞察，更多的还是牢骚吧？
诗作七、八句“白日掩徂晖，浮云无定端。”——日色苍白，黯淡无光，雾霭遮蔽着落日的余晖，浮云在天空中游荡，不知所来，不知所往，没有头绪，莫名端倪。字字景语字字情，既是黯淡时代和昏聩朝廷的写照，也是诗人迷茫内心、惶惑情怀的写照。
诗作九、十句“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鹓鸾。”——惶惑中有一点现实又特别分明，那就是忠奸不分，贤愚颠倒。“梧桐”喻朝廷要职，“燕雀”喻奸佞小人，“枳棘”喻险恶处境，“鹓鸾”喻高洁志士。这是李白面对的昏乱朝纲，也是个人的切实感受。从王维的“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到李白的“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从文天祥的“忠节风流落尘土，英雄遗恨满沧浪”，到北岛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构成了某种时代，自许龙蟠凤逸者、有才华少经纶者悲怆的咏叹。
诗作结末两句“且复归去来，剑歌行路难。”——既然时世如斯，那么还是暂且回归吧。想当初，李白扙剑出川，“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是何等踌躇满志，意气昂扬。未成想，现实这般冷酷“骨感”，在这种世道里，扙剑行歌，想要匡扶正义，实在太难。心雄万夫付流水，激昂青云空悠悠。
诗歌描述了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时代风貌，也记录下了诗人的一段心路历程。
   [古诗今译]           古风（其三十九）
登高面向四海极目眺望，
天地竟然如此广阔雄壮。
秋霜遍染万物一片苍茫，
大风呼啸旷野酷寒荒凉。
荣华富贵一如江水东流，
世间万事终被波涛涤荡。
白日被落日的余晖遮掩，
浮云飘泊终究没有定端。
梧桐上的巢穴燕雀盘踞，
枳棘之中却栖息着鹓鸾。
那么我还是暂且归去吧，
仗剑放歌行路太过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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