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光照亮了前方

“月亮像一片纸被压在天空上,压实了,​便散出幽幽的光。月光到了周边的云上,云也应和着,熏出了月霞,莹莹的,照的这夜空也算明亮。”
由于距离过于遥远,玉盘先生看起来不具有丝毫立体感,只是静静地定在天上,丝毫不在意这天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发出光亮。即使自己轮廓分
明,她仍单方面宣誓着与夜空融为一体。
​朦胧而美丽,静谧又神秘。
​当然,如果抛开我的处境,我很愿意在此欣赏美景----正站在3000多米高的楼顶的边缘,还被人持枪挟持的处境。
说实在的,我仍处于慌乱的状态。
简直无法理解,就算理解了,也无法接受。
一个普通学生突然收到生命威胁什么的。
这里是什么游戏的开场CG吗?
令人稍许感到安慰的是,我还有一位同伴。
是一位同校的女生。她被一同挟持,正和我并排站在房顶边缘,双手举过头顶。
虽说是同学,我也只是勉强从校服认出来的。而这个人,我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她的黑长发在脑后束成高挑的单马尾,头发跃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又再次向下垂至腰间。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种发型在咱中国学校绝对的违规。
我不禁开始乱想:难道是那位很少到校的大小姐?
这是我们校的一个传奇人物,就是那种成绩名列前茅人长得又好看的高岭之花的设定啦。
不怎么上学这一点又为她平添了一股神秘感,很多学生也纷纷猜测她或许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之类的。
高空的寒意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日子正值夏季,就算大晚上出门也不会穿太厚的衣服,但在这个时候明显被穿甲了。
我的思想于是回归现实。
便也想到,一个学校这么多的学生,我又怎么可能认得全呢。
我向她看了看,发现她正微低着头,看向下方。

没错,3000多米的高空之上,向下看……她偏偏还看得出神。
??算了算了。我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她鬓角垂下的头发,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深邃的黑。
不不不,用“深邃”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虽然她的瞳孔没有聚焦,但那不是发呆,而更像在在看着每一件事物。所有的一切,都被聚焦,被映射在她眼底。
我打了个哆嗦,收回了视线。
很诡异,很诡异。
也许是觉得好奇,我竟也向下看了一眼。
下面是繁华路段的街道,路灯车灯和店面的霓虹灯泛滥地照射,高楼大厦的玻璃窗间灯火通明。
而这些人间灯火被踩在脚下,天上的光和地下的光同样遥远。
我再次收回了视线。

有至少20min过去了。
案发现场仍被沉默控制着。
拜托,就算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也觉得“尴尬”这种气氛总是不应该出现在劫持现场的吧?

“阿——嚏!”
这已经是第七个喷嚏了。
我很想出口问问这帮子劫匪到底图个啥,搁着愣半天了,我紧张的情绪都被耗完了。
就在我感到疲惫时,有人终于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哼……”
发觉这夹杂着不屑的声音来着我的身旁,我诧异的看向她——那位大小姐(暂定)。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了。
呃,您要干什么呢?
由于面向着前方,看不到身后的劫匪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我们又警觉起来。
——然后她看向了我,所以我也看向了她。
她脸上冒出一丝冷笑,我发觉其中充斥着无力感与对自己的嘲讽。
你想干嘛?这个问题还没在我脑中成型,就被回答了。
她忽然以一只脚为重心探出身子,并向左偏了偏
,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哦,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喂!什么呢你!”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近接着是向我们逼近的脚步声。
没用了,重力加速度这个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的多。

在发觉我被拽下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感觉到失重的不安感侵袭全身。
自由落体,是一种能让人放弃求生欲的运动形式。
狂风火速到来,疯狂地从下方抽击着我的全身,却不见下降的速度有丝毫减慢。
那个女人却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大约是她靠着抓着我的胳膊的联系拉进了距离。
狂风躁乱,离死神就只有一步之遥,她的眼神却仍然平静,黑得像一滩死水。
死水靠近了我。
“想活命吗?”她在我耳边说到。
我惊恐的望向她。
她离开我的耳边,然后用那双眼睛死死凝视着我,我也向被控制了一样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便开始变化,从墨黑色到灰色,从灰色到乳白色,又到了纷乱的彩色,不,不是眼睛,是整个世界的眼神都变得迷糊了起来,像是一副不太成功的抽象派油画,色彩与色彩的边界不断扭曲重组,直到我忘记了本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然后在刹那间,每一条条颜色重归于好,混沌与迷乱逃也似的褪去,世界又变的凝实而又具体了。
这是什么?
在我没来的急理清思路之前,我又感觉到无数的“点”在我身边狂乱的飞舞,密集,毫无逻辑,但我模模糊糊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就像刚才的油画世界一样,我就那么对着它们一扯。
于是空间便停滞了。
一股腥甜马上涌上喉咙,鼻腔,眼睛,耳朵,都觉得有液体流出。
我无力的放开了“点”。
空间又再次开始流动。
瞬间,我感受到了地面。
毫无冲击力地,落到了地面上。
安全着陆。
那个同校的也压在了我身上,至于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就不是我管的了。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



【谭

九】
北京城里,有个花农的儿子名叫谭九。
一天,谭九的父母让他去城外烟郊探亲。于是他赶着毛驴走出城门。
临近傍晚时,他遇上了一位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却骑着一匹额头上长着白毛的马,这匹马的鞍座和马辔头都十分的华贵和漂亮,两边还有随从跟着她。
老太太看见谭九,就询问:“小伙子,天就要黑了,你要上哪去?”谭九说:“我去城外烟郊探望亲戚。”
老太太看了看天摇着头说:“从这里到烟郊,还有数十里路远,况且路途又很难走,这里到处是淤泥积水,现在天将晚,城门也关闭了。再往前走,都是空旷的荒郊野外,难免不遇上强盗。我住的茅草小房就在附近,小伙子你不如先到我家住上一宿,明天早些动身岂不更好?”
谭九见天已黑,就犹豫起来。他觉得老太太说话挺诚恳,想了想就同意了。老太太在前领路,谭九紧跟其后,一起向她家走去。顺着小道走了大约二里的路,谭九隐隐约约地见到树林中露出了灯光,老太太举起马鞭,指着有灯光的方向对谭九说:“到了,就在前方!”说完,她朝马加了一鞭,眨眼间就到了院门前。
只见这个院里有矮屋两间,院墙也只有与肩膀一般高。老太太跳下马打开门,把谭九请进屋去。
屋里空荡荡的,唯有一只竹制灯笼挂在墙上照亮,炕头边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妇女,正在搂着孩子喂奶。老太太一进门即招呼她说:“有客人来了,儿媳妇你快起来呀。”那媳妇听了,一边掠着鬓角上的头发,一边慢慢地下床。可是,她的小孩子却忽然哇哇啼哭不停。老太太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小孩子吃,孩子马上止住哭声。
谭九看了看这个年轻妇女,只有二十岁左右,脸上没有擦粉,眼圈含着眼泪,没有一丝笑容。老太太吩咐儿媳妇说:“你去烧菜,我出去送还马,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牵马出门走了。年轻媳妇则在屋里借着灯光,将糜子秆点着烧菜。这时,谭九又仔细观察了年轻妇女一阵儿,见她上身穿着红布短袄,下身穿着绿布裤子,脚上穿一双蓝布短袜子,和两只破旧的高跟红布鞋。无论衣服和鞋子都很破烂不堪,连一只胳臂和一条腿还有两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谭九年轻,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语言迟钝,不好多问什么,但在内心里却暗暗地可怜这个年轻的妇女。
不一会儿,老太太回来了,进门即对谭九说:“让你久等了,实在对不起。后面大院里的人家,听说我家有客人来,也打算请你过去做客,款待一番。我推辞说时间太晚了不能去,他们则嘱托我代他们表表心意。”谭九听了,连连道谢。老太太又说:“你奔走赶路劳累了半天,想必是很饿了吧?”随后,又喊她的儿媳妇说:“你先去做饭,我出去喂喂客人的驴。”谭九则说:“我这样地打搅你们家,实在是过意不去。至于草料钱,待我走的时候,必定多给。”老太太听后,摆了摆手说:“不用说过多的客气话,一点草料才能值几个钱!”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喂驴回来了,她的儿媳妇也把酒菜端上来了。谭九一看,只见她们用土坯烧成的粗泥碟子盛菜,用木墩凿成的木碗盛饭,用小盆当酒壶。满桌子的菜肴,除了鱼就是肉,都是凉的,但味道很好吃。老太太挪动一下灯盏,劝谭九多喝点酒。谭九则推辞说不能多喝,所以便上饭了。饭也是冰凉冰凉的,因此,谭九好不容易才把碗里的饭强咽下去。吃完了饭,儿媳妇将桌子上的碗筷及剩饭剩菜收拾了。
饭后,老太太与谭九对面而坐,闲聊起了家常。儿媳妇则在一旁借着灯亮给她的小孩捉虱子。
谭九问道:“听您老人家的口音,不像是北京城里的人。而您的儿媳妇又是满族打扮,请问您的老家是哪里?”
老太太回答说:“你说得很对,我不是本地人。我原籍是凤阳,姓侯,因为年景不好遭了灾荒,才被迫离家流落到北京城里,替有钱人家洗洗涮涮或缝补衣服,挣钱穿衣吃饭。后来又和这里当地的村民郝四结婚,至今快三十年了,郝四也成了老头。我俩婚后生下了一男一女,女儿现已结婚出嫁了,儿子是个泥瓦匠,住在城里。老头也已年老体弱,现在这条驿道上的一家酒楼里当打杂的,干些提酒壶刷洗碗碟的活计。明天你必定要路过他们店门前的,如果见到有脸上长着老年斑、嘴边上长着白胡子,耳后边又鼓起一个如同鸡蛋一般大的瘤子的老伙计,那就是我的老头了。我的儿媳妇姓余,乃是后边大院里的丫鬟。她原来的主人即是巴参领,现在早已退职在家里闲居,他的儿子继承了参领官位。巴参领就是刚才借给我马骑的那个人家。”
谭九听了老太太的话,又问道:“你家的生活贫穷困苦,为什么还要置办这些美酒好菜来招待我呢?”
老太太听了则笑着说:“你我偶然相遇,也是有缘。我绝不可能在喘口气的工夫做出好菜好饭。因为正巧赶上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依着老规矩,我从巴参领那里分到了点残汤剩饭。现在端上来给你吃,我已是深感惭愧,有失恭敬了,哪还谈得上置办什么美酒好菜呢!”
当谭九去院中小解时,看见天上的银河已偏西,月亮也落在了树林中,知道此时约四更天了。
这时,老太太在屋里大声地对谭九喊道:“夜深了,客人也该就寝睡觉了。”谭九回答道:“我还不困,还想再坐一会儿。”
老太太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明天还得赶路,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还想求你办点事呢。”
谭九说:“老人家请说。”
老太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明日路过街里,若是能见到我家的老头,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快给家里送回几贯钱来,就说家里人吃的穿的都没了。”
谭九听了叹了口气说:“我一定尽心去办就是了。”
接着,老太太又很羞愧地说:“因为我家太穷困了,没有被褥可以给你用,叫你一夜受委屈了。”
谭九连声谢道:“您能让我在你家里得到一个晚上的平安,已经是领受您的厚待之恩了,哪还能再有过多的要求呢!”说完话,也就各自睡觉了。谭九因疲劳太甚,所以挨着枕头即睡着了。
睡梦中,谭九感觉好像有小虫在耳边鸣叫,还有萤火虫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不由得惊慌地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自己就睡在松树林中,秋夜的露水竟湿透了衣裳,全身刺骨般的寒冷。再细看一下,他的毛驴就拴在旁边的树上,还在那里不停地吃草。那间草房已无影无踪,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不知到哪里去了。眼前只有两座古墓老坟,已半倾倒于蒿草丛刺之中。谭九顿时毛发竖起,万分恐慌,他急忙拉过毛驴跳了上去,慌不择路地逃了。
谭九到达烟郊,办完事情之后,他又顺着原路往回走。在路边一家酒楼休息时,看见一个刷洗碗筷的老人很眼熟,好像就是侯老太太描述的他老头的面貌。
于是他走上前来询问:“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说:“我名叫郝四,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果然就是那个老人。这愈加使谭九感到奇异了。于是便把老郝头领到僻静地方,向他如实地告知了前天夜里所遇见的情形。
郝四听了,流着眼泪说:“据你所见,那真是我死去的妻子与儿媳妇及短命的孙子。我的老伴已经死去两年了。儿媳妇是去年因为难产,竟在一天夜里同小孙子一块死去了。没想到她们现在还能够团聚于地下!”
谭九听了他的话,也觉得很悲痛。然后他又问:“巴参领是个什么样的人?”郝四说:“他是一个旗的佐领的父亲,也已经死去十多年了。在我家的正北方,有一处高大的树林,就是巴参领的墓地。我那死去的儿媳妇,从前即是巴家丫鬟。我们老俩口是他家的看坟人。前几年因为遭到连阴雨,住的房屋倒塌了,而佐领的家人又无力修缮房屋,重苫房草,于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就无处安身了,只好到这里打杂,挣点钱养活自己。前天七月十五中元节,佐领回家祭扫坟墓,还焚烧了纸船和纸马,但不知我那死去的老伴,借马到哪里去,又办的什么事呢?”
谭九听了以后,感叹了好长时间。他从兜子里掏出五百铜钱,送给了老郝头,说:“死者已矣,你拿着这些钱,买些纸钱给他们焚烧,切不要叫死去的阴魂失望才好。”郝四接过钱,又再次向谭九深深致谢一番。
谭九回到家里,准备了祭品,特意到侯老太太的墓地祭拜了,随后又去寻找巴参领的墓地。果然在侯老太太坟丘的正北方,约有数十步远的地方,发现了巴参领的墓地。
兰岩评论道:一顿饭之恩,犹能感激必报,可见谭九这个人,为人诚实又重义气。这个故事是坟墓里的魂魄穷困,阴世间的鬼发愁,太使人悲伤了。郝四年高体衰,贫穷得没有安身的地方,被迫受雇于街头酒楼中,暂求吃饱一口饭。本来已是连自身都顾及不了,哪还能够去念及死去的妻子,更不知道她们在地下还在等待他去喂养了。可叹呀,鬼在穷困时,还能有阳间人去资助他们的一时困难之需,那么若是人世间有人真的贫困无路时,将向谁去寻求帮助呢?#白话夜谭随录#

#万象#之#中国传统文化故事#
#夜谭录#

谭九

北京城里,有个花农的儿子名叫谭九。

一天,谭九的父母让他去城外烟郊探亲。于是他赶着毛驴走出城门。

临近傍晚时,他遇上了一位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却骑着一匹额头上长着白毛的马,这匹马的鞍座和马辔头都十分的华贵和漂亮,两边还有随从跟着她。

老太太看见谭九,就询问:“小伙子,天就要黑了,你要上哪去?”谭九说:“我去城外烟郊探望亲戚。”

老太太看了看天摇着头说:“从这里到烟郊,还有数十里路远,况且路途又很难走,这里到处是淤泥积水,现在天将晚,城门也关闭了。再往前走,都是空旷的荒郊野外,难免不遇上强盗。我住的茅草小房就在附近,小伙子你不如先到我家住上一宿,明天早些动身岂不更好?”

谭九见天已黑,就犹豫起来。他觉得老太太说话挺诚恳,想了想就同意了。老太太在前领路,谭九紧跟其后,一起向她家走去。顺着小道走了大约二里的路,谭九隐隐约约地见到树林中露出了灯光,老太太举起马鞭,指着有灯光的方向对谭九说:“到了,就在前方!”说完,她朝马加了一鞭,眨眼间就到了院门前。

只见这个院里有矮屋两间,院墙也只有与肩膀一般高。老太太跳下马打开门,把谭九请进屋去。

屋里空荡荡的,唯有一只竹制灯笼挂在墙上照亮,炕头边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妇女,正在搂着孩子喂奶。老太太一进门即招呼她说:“有客人来了,儿媳妇你快起来呀。”那媳妇听了,一边掠着鬓角上的头发,一边慢慢地下床。可是,她的小孩子却忽然哇哇啼哭不停。老太太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小孩子吃,孩子马上止住哭声。

谭九看了看这个年轻妇女,只有二十岁左右,脸上没有擦粉,眼圈含着眼泪,没有一丝笑容。老太太吩咐儿媳妇说:“你去烧菜,我出去送还马,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牵马出门走了。年轻媳妇则在屋里借着灯光,将糜子秆点着烧菜。这时,谭九又仔细观察了年轻妇女一阵儿,见她上身穿着红布短袄,下身穿着绿布裤子,脚上穿一双蓝布短袜子,和两只破旧的高跟红布鞋。无论衣服和鞋子都很破烂不堪,连一只胳臂和一条腿还有两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谭九年轻,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语言迟钝,不好多问什么,但在内心里却暗暗地可怜这个年轻的妇女。

不一会儿,老太太回来了,进门即对谭九说:“让你久等了,实在对不起。后面大院里的人家,听说我家有客人来,也打算请你过去做客,款待一番。我推辞说时间太晚了不能去,他们则嘱托我代他们表表心意。”谭九听了,连连道谢。老太太又说:“你奔走赶路劳累了半天,想必是很饿了吧?”随后,又喊她的儿媳妇说:“你先去做饭,我出去喂喂客人的驴。”谭九则说:“我这样地打搅你们家,实在是过意不去。至于草料钱,待我走的时候,必定多给。”老太太听后,摆了摆手说:“不用说过多的客气话,一点草料才能值几个钱!”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喂驴回来了,她的儿媳妇也把酒菜端上来了。谭九一看,只见她们用土坯烧成的粗泥碟子盛菜,用木墩凿成的木碗盛饭,用小盆当酒壶。满桌子的菜肴,除了鱼就是肉,都是凉的,但味道很好吃。老太太挪动一下灯盏,劝谭九多喝点酒。谭九则推辞说不能多喝,所以便上饭了。饭也是冰凉冰凉的,因此,谭九好不容易才把碗里的饭强咽下去。吃完了饭,儿媳妇将桌子上的碗筷及剩饭剩菜收拾了。

饭后,老太太与谭九对面而坐,闲聊起了家常。儿媳妇则在一旁借着灯亮给她的小孩捉虱子。

谭九问道:“听您老人家的口音,不像是北京城里的人。而您的儿媳妇又是满族打扮,请问您的老家是哪里?”

老太太回答说:“你说得很对,我不是本地人。我原籍是凤阳,姓侯,因为年景不好遭了灾荒,才被迫离家流落到北京城里,替有钱人家洗洗涮涮或缝补衣服,挣钱穿衣吃饭。后来又和这里当地的村民郝四结婚,至今快三十年了,郝四也成了老头。我俩婚后生下了一男一女,女儿现已结婚出嫁了,儿子是个泥瓦匠,住在城里。老头也已年老体弱,现在这条驿道上的一家酒楼里当打杂的,干些提酒壶刷洗碗碟的活计。明天你必定要路过他们店门前的,如果见到有脸上长着老年斑、嘴边上长着白胡子,耳后边又鼓起一个如同鸡蛋一般大的瘤子的老伙计,那就是我的老头了。我的儿媳妇姓余,乃是后边大院里的丫鬟。她原来的主人即是巴参领,现在早已退职在家里闲居,他的儿子继承了参领官位。巴参领就是刚才借给我马骑的那个人家。”

谭九听了老太太的话,又问道:“你家的生活贫穷困苦,为什么还要置办这些美酒好菜来招待我呢?”

老太太听了则笑着说:“你我偶然相遇,也是有缘。我绝不可能在喘口气的工夫做出好菜好饭。因为正巧赶上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依着老规矩,我从巴参领那里分到了点残汤剩饭。现在端上来给你吃,我已是深感惭愧,有失恭敬了,哪还谈得上置办什么美酒好菜呢!”

当谭九去院中小解时,看见天上的银河已偏西,月亮也落在了树林中,知道此时约四更天了。

这时,老太太在屋里大声地对谭九喊道:“夜深了,客人也该就寝睡觉了。”谭九回答道:“我还不困,还想再坐一会儿。”

老太太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明天还得赶路,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还想求你办点事呢。”

谭九说:“老人家请说。”

老太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明日路过街里,若是能见到我家的老头,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快给家里送回几贯钱来,就说家里人吃的穿的都没了。”

谭九听了叹了口气说:“我一定尽心去办就是了。”

接着,老太太又很羞愧地说:“因为我家太穷困了,没有被褥可以给你用,叫你一夜受委屈了。”

谭九连声谢道:“您能让我在你家里得到一个晚上的平安,已经是领受您的厚待之恩了,哪还能再有过多的要求呢!”说完话,也就各自睡觉了。谭九因疲劳太甚,所以挨着枕头即睡着了。

睡梦中,谭九感觉好像有小虫在耳边鸣叫,还有萤火虫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不由得惊慌地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自己就睡在松树林中,秋夜的露水竟湿透了衣裳,全身刺骨般的寒冷。再细看一下,他的毛驴就拴在旁边的树上,还在那里不停地吃草。那间草房已无影无踪,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不知到哪里去了。眼前只有两座古墓老坟,已半倾倒于蒿草丛刺之中。谭九顿时毛发竖起,万分恐慌,他急忙拉过毛驴跳了上去,慌不择路地逃了。

谭九到达烟郊,办完事情之后,他又顺着原路往回走。在路边一家酒楼休息时,看见一个刷洗碗筷的老人很眼熟,好像就是侯老太太描述的他老头的面貌。

于是他走上前来询问:“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说:“我名叫郝四,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果然就是那个老人。这愈加使谭九感到奇异了。于是便把老郝头领到僻静地方,向他如实地告知了前天夜里所遇见的情形。

郝四听了,流着眼泪说:“据你所见,那真是我死去的妻子与儿媳妇及短命的孙子。我的老伴已经死去两年了。儿媳妇是去年因为难产,竟在一天夜里同小孙子一块死去了。没想到她们现在还能够团聚于地下!”

谭九听了他的话,也觉得很悲痛。然后他又问:“巴参领是个什么样的人?”

郝四说:“他是一个旗的佐领的父亲,也已经死去十多年了。在我家的正北方,有一处高大的树林,就是巴参领的墓地。我那死去的儿媳妇,从前即是巴家丫鬟。我们老俩口是他家的看坟人。前几年因为遭到连阴雨,住的房屋倒塌了,而佐领的家人又无力修缮房屋,重苫房草,于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就无处安身了,只好到这里打杂,挣点钱养活自己。前天七月十五中元节,佐领回家祭扫坟墓,还焚烧了纸船和纸马,但不知我那死去的老伴,借马到哪里去,又办的什么事呢?”

谭九听了以后,感叹了好长时间。他从兜子里掏出五百铜钱,送给了老郝头,说:“死者已矣,你拿着这些钱,买些纸钱给他们焚烧,切不要叫死去的阴魂失望才好。”郝四接过钱,又再次向谭九深深致谢一番。

谭九回到家里,准备了祭品,特意到侯老太太的墓地祭拜了,随后又去寻找巴参领的墓地。果然在侯老太太坟丘的正北方,约有数十步远的地方,发现了巴参领的墓地。

--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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