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9月8日,23:06,北京,三里屯;
“周边无车可派”
23点刚过,就有黑车司机在路边完毕大喊:“今晚没有滴滴!早上车早回家!”
北京夜生活座标之一的三里屯一向是“打车难”的重灾区,不过就在一天前的同一时间,礼橙专车和神州专车均会在半分钟内迅速接单,虽然价钱是快车的两倍多。
02
9月8日,23:30,长沙、成都、广州;
“从今天晚上已经开始,你只能坐我们的车,没得滴滴咯”
在马路边停下来的出租车大多都已载客,只想顺路拼个活儿,“走咯,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只能坐我们的车,没得滴滴咯。”
无车可打的焦躁从五一广场蔓延至一公里之外的解放西路,这里酒吧林立,商场俨然。
但在这一夜,大家似乎突然一起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几年前。
与此同,时在广州工作的陈跃飞在朋友圈吐槽,“滴滴深夜整改第一天,要忍受路边等待三辆的士被拒载,最后15分钟车程被宰到60元”。这段不远的距离,价格照往常直接翻倍,陈跃飞质问司机为何不打表,司机态度十分蛮横,“你走不走?不走你拿手机接着叫滴滴啊?”
03
夜归人无车可归
陆同已经在路边站了二十分钟,他忧虑地在几个打车软件中来回切换,并不时抬头有没有空置的出租车路过。此时是晚上11点半,他身后的三里屯优衣库早已关门。
陆同的旁边围了四五名黑车司机,不断劝说他不要再白费力气,赶紧上车走。但10公里的距离,他来时打出租车花了50元,此时已经翻涨了三倍,一口价200元。前一天同样的距离,黑车司机还只要120元。
王飞便有外地朋友中招,这让他们惊恐又愤怒。在这个被称为“史上最严的查车政策”实施后,很多司机选择退出,北京陷入打车难的重灾区。高峰期时等网约车半个小时以上成为家常便饭,到了下雨天,打不到车的乘客甚至还会叫一辆货拉拉。
在7月快结束的时候,王飞选择加入黑车司机队伍。
半夜的三里屯。与黑车并肩战斗的还有七八辆“三蹦子”。7月1日政策实施后,他们就迎来了春天。张艳是其中一位司机,她白天睡觉,夜晚出来跑通宵。她们的送客距离一样比较短,送完客人后再返回到三里屯等下一单生意。
张艳告诉我,她们的要价一直比出租车打表还贵一倍,“因为我们方便”。如果顾客的目的地稍远,她就会态度冷淡,因为乘客一般接受不了她给出的价格。她没有在这个晚上参与抬价,因为害怕乘客会改骑共享单车,反正距离也不是太远。
幸亏张艳不知道,附近早已没有共享单车,仅剩的几辆都已被损毁。
04
网约车行业陷入整顿恐慌
突如其来的紧张局势,源自滴滴的整顿。
其他网约车顺风车平台包括首汽约车、神州专车、曹操专车、易到、美团出行、嘀嗒、高德顺风车在内,都要接受交管部门为期半个月的进驻式全面检查。自9月7日起,上海网约车司机也将迎来新一轮监管。上海执法部门将持续多日对滴滴公司在上海的数据接入情况及对不合法合规的驾驶员及车辆的清理情况进行检查,督促企业合法合规经营。
与此同时,交通运输部以及多个城市的运管部门分别约谈滴滴。仅8月底2天内,滴滴就接到了12个城市部门的约谈,成都也在此列。8月29日,成都市交委要求:滴滴加快人证、车证办理,立即清退不合格的车辆驾驶员。
这造成了网约车行业的恐慌。9月8日,成都滴滴司机向AI财经社展示的一段视频显示,近20名男子围住了租赁公司的经理。路边,还有十多辆白色标致车打着双闪。
司机们要退车、退钱。突来的监管,让跑滴滴变成一件不划算的事:为了在成都办车证,必须多花一倍的钱上营运保险,一年就多出近1万块保费。这与说好的不一样,司机决定退钱走人。
司机并非不愿合规,但合规实在太难。2017年9月,成都宣布:网约车要将“私家车”变更为“营运车”,60万公里强制报废,或8年退出网约车经营。
但租车公司称,自己也是受害者。车证、人证的监管是突然落实的。“退车可以,退钱不行。”双方的矛盾由此引发。
“光9月第一周,成都就罚了500万元。”一名滴滴快车司机对AI财经社抱怨。“罚款1万起步,般是3万元。“要是罚3万元,我字都不用签了,车也不要了。”他开的银色大众新捷达,购入价才7万元。
成都雷迈汽车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何女士对AI财经社说:司机买不起车,就签租赁合同,用挂靠在公司的车跑滴滴。这些车都是营运车,车证齐全。但办人证需要居住证,居住证又需要社保。因此这群地位最低、基数最大的“对公”滴滴快车司机,就成了淘汰的对象。
目前,雷迈汽车为将近700个司机提供租车,其中有人证的占5%。“全成都有十几万人在全职跑滴滴,有人证的大概30%。”她表示,如果监管严查,这些司机将彻底失业,租赁公司也可能倒闭。
05
黑车回潮
杭州一家为滴滴服务的汽车租赁商觉得这种状况有点问题,“司机是要吃饭的,有的司机一台车背后就是一家人,你不让他跑他就没收入,那最终肯定会造成黑车回潮,或者司机转投别家。”
幸运的是,黑车回潮,在滴滴停运的第一夜就上演了。
无车可打的窘境不仅仅存在于北京、成都、长沙,广州、杭州等多个一线城市均受此次整改影响。社交媒体上,很多网友分享了滴滴停运第一夜的打车经历,出租车漫天要价强行拼车拒载,黑车暴增等。
就在两天前,十余个城市的出租车行业协会还一同表态,称出租车能够有效供给夜间出行。但很显然,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们,出行远远不是单纯的车人比对这么简单。
事实上,李林正是这样的一个典型的网约车司机,三年前,滴滴快车2015年5月上线后,李林就注册了。此后,网约车一直是他补贴家用的手段。平时,李林是一个老板的私人司机。为了生计,他一样会开快车到凌晨两点,早上9点再送领导的孩子去上学。
正是因为有李林这样的司机,中国大城市运力紧张的问题才短暂找到了解决办法。
06
司机走投无路,
乘客也无路可走
但是,滴滴的停运,让原本乘客司机双赢的局面短暂终结。
李林和几个刚拉完乘客的网约车司机站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和不远处的黑车司机相比,显得有些兴致低落。他们音量低一些,只有偶尔有人擦身而过时,才会低声问一句,“小伙子坐不坐车”。
明显,对于黑车司机那种亢奋过度而又随意涨价的买卖方式,他们还不太适应。
一夜之间,李林陷入了完全不熟悉的丛林规则中。在网约车平台上,价格是乘客与平台协商定好,司机要做的,只是接上乘客,送达目的地。但黑车司机不同,没有监管者在场,他们成了肆意制定规则的人。
这不是一个习惯于在规则之内做事的网约车司机生存的世界。四十分钟过去了,我还陪着李林站在路边抽烟。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突然有些兴奋,低声咒骂了几句。
网约车司机走投无路,乘客也同样无路可走。在三里屯,我遇到一个迟疑的姑娘。面对多路黑车司机和出租司机的拼车吆喝,她有些迟疑。她说,自己都没办法分辨这些出租车是不是套牌假出租,不敢轻信。
她的谨慎是有道理的。2013年,有媒体调查发现,半夜在大街上跑的出租车之中,有相当比例都是克隆出租车。这些假出租车经过喷涂之后流入二手交易市场,购买者花费1万到3万元即可购得,然后从市场上购得一台可以随意调价的计价器,即可在北京的街头以假乱真。
这种出租车乱象直到他今天仍然存在,就在9月4号,北京警方还通报称抓获了32辆假出租车。
而深夜没有了网约车,安全问题突然更让人担忧。恰巧,一周前,中央财经大学司法案例研究中心发布过一个调查报告,发现从2017年至今,有183起涉及巡游出租车司机侵害乘客的刑事犯罪判决。该中心认为,巡游出租车刑事案件发生率其实远高于网约车,但由于网约车是新兴业态,受到社会普通关注,因此网约车一旦涉及刑事案件,在媒体上的曝光度也会大于传统巡游出租车。
一位住在20公里以外的小伙子不得已在附近宾馆定了房间,还好今天有带身份证出门。
路边依旧站着几位没有放弃的夜归人,望穿秋水地盯着路过的出租车。
9月7日晚上12点,同样的路口。滴滴出行的数据显示,排队等快车的乘客共有104位,需要等待一个小时以上。而滴滴礼橙专车和神州专车依旧半分钟内就会接单,价钱是快车的两倍左右。两位女孩儿已经站在路边等了半小时出租车,一名黑车司机告诉她们大家都是中国人,150元就可以送到家。她们当时还有底气告诉他专车只需要95元。
但今夜没有网约车,150元也已经成为过时的价格。还有三个小时,城市里的潮男靓女们将会迎来第二个没有网约车的深夜。应该没人预料到,新的一周和新的一天,要在漫长的等车之中到来。
只有黑车司机们的口号格外的一致:“今晚没有网约车,没有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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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夜生活座标之一的三里屯一向是“打车难”的重灾区,不过就在一天前的同一时间,礼橙专车和神州专车均会在半分钟内快速接单,虽然价钱是快车的两倍多。与此同,时在广州工作的陈跃飞在朋友圈吐槽,“滴滴深夜自查自纠第一天,要忍受路边等待三辆的士被拒载,最后15分钟车程被宰到6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