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林君拿着忙音的手机固执得不肯放下,再拨过去,依然如此。

我忙着在艺术展览馆里,展出我的装置艺术。

“光之呼吸”---是我辛辛苦苦将近两年的构思、设计、收集、展出的成果,M市最近给在校的艺术家一个专题展出,这才有了我的装置艺术的一袭之地。

展方给了我近五十平的空间,对我来说,真是寸土寸金的宝贵,不单单是感激展方的支持配合,更是对自己尘封的艺术观点能自由表达的渴望。

那是一个具有社交性的互动装置,通过传感器捕获参观者的呼吸信息,实现互动,参观者只需要轻轻吹动,就能够形成连锁反应,与多米诺骨牌一般,最终点亮整个装置,创造一种繁星满天的效果,神奇的是,这些亮起的灯光,都是参观者在一呼一吸中,让它亮起来的,极其浪漫。

展出当天,我的装置受到了极好的参观者反馈,特别是情侣居多,当男生一口轻轻吹动,整个空间灯明亮起,骤然会引起在场女生的欢呼,觉着整个世界就是为她点亮。甜蜜和爱意在双目对望的时刻里,与明晰纯洁的白灯,透明的亮,都融化在一起。

“要不,我给你点亮吧。” 最后一天,收场前,一个男人,一个人来的,对我的装置也极其感兴趣,见我在现场晃悠,便随口搭了一句。

“好呀。”我顺势应下。

“你看,那边的泡泡吹起来,像不像风的形状?” 我跟林君在公园里散步,见有人在做着如孩童般吹肥皂水的巨大泡泡。

那是时下流行的视觉艺术,基本成了一项民众的娱乐,不过空间场地一般都是户外,由此,才在公园见得多。

“你看,这些都是艺术的表现形式,哪怕是一朵花,一片云,在摄影师眼中,都是素材......”我突然觉着眼前的男人也并不是全然不懂艺术。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断了跟林君的所有联系,因为他与我接近的每一刻里,我都能感觉到一个诡异的女孩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曾委婉地暗示过,总觉着有人在远远看着他,对,我说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在等他一个解释,一个起码能听起来是解释的解释,而,没有,一直没有。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断了吧,省得麻烦,我一个快五十的单身女人,本就没啥好图的,他年轻的皮囊,怎么都能寻到可呼吸的气息。

“我就说几句话,听完我的话,去留随你的意......” 无奈,寻到我的住处,开门后,还是那张脸。

“我在用意念牵住她,让她尽量不要来打扰你。”

“记得你做过的‘光之呼吸’装置艺术,还好我赶到了,就是准备撤场的那天,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我就是参展人,而且,我清晰得记得,那天林君是唯一一个为我亮起的人,那一刻,我甚至觉着自己有着如少女般雀跃的欣喜,心也砰砰跳动。

“那是她,生前想要看的一场装置艺术。”

“她?”

“对,其实你知道的,她是在窥视你,而不是我,我只是在你们之间,你与她之间,一直尽力抚平她的情绪......”

“她是?”

“她其实是一个本来想投您门下的学生,当看到你在网上发布想做这个装置艺术时,先前给你发过邮件,你未回,后来,她想直接寻过来,当面表达诚意。”

“然后呢?”

“您的信未回,本就让她有些怯懦,鼓足的勇气直接来找你,谁料,半途车祸直接命丧黄泉.....”

“最后,就一直耿耿于怀于您未回信一事。”

印象中,确有其事,当时忙于装置的收集工作,确实有那么一封邮件,我以为是广告邮件,便未理会,哪里知道,却是一条人命。

“如今,她是?”

“她是一个被诊断可能失明的女孩,医院说她极有可能手术后双目失明,所以,她想能亲眼看看您做的‘光之呼吸’。”

“哎,可能也是我的错,酿成了一出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谢谢你,帮我了结了我的芥蒂之事。”

我和林君跪在佛前,我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

林君原是庙里一位僧人,下山寻我,是为了这个半途一同搭车的女孩,当时的林君,避过此难,却肩负了完成女孩的遗憾,没想也渐渐成了女孩的固执之事。

“那她,现在如何了?”

“她说,她现在很好。”

“我替她,与您看了一场您的‘光之呼吸’,也漫步过城市的各个角落,驻足过博物馆、展览馆,艺术馆,逛过公园,喂过鸽子,最重要的是,讨论过对艺术的热爱。”

“如今,她已能放下,而且,幸亏生前未做手术,从而保住了一双感受世间美好的双眼。”

“她已放下,一场‘光之呼吸’已经足够震撼,让我跟您,说声谢谢,愿有来生,再来做您的学生。”

出了寺庙,我的手里还依然攥着林君给我的小小佛式吊坠,上面刻着:心似莲花。

我羞愧不已,又泪如雨下,因为,我看到女孩的生辰,与我开展的日期,印着的,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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