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今天，吃完饭后，你在雨中等车，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冷风中飘着。你站在离我一两米的地方，看着前方的人流车流，沉默不语。人群中我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你，但我又不敢靠近你，更不敢跟你讲话，你多看我一眼，我就多紧张一下。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2019年11月30日。

去年的今天，在老家领证的那个早上，天气也跟今天的上海差不多冷，风也很大。我们上午急匆匆到了民政局，连衣服都没准备，蓬头垢面，我俩站在门口相视一笑，临时找了边上一家破旧的照相馆，简单拍了登记照，很快两个红本本就出来了，就这样跟你把婚结了。那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天，2020年11月30日。

今天，早上八点，此刻你正在卧室睡觉，你也许不知道，在很多个你睡着的时刻，我都会趴在你的边上，想多听听你的呼吸声，那是我生活中为数不多真正能让我心安的东西，仿佛有一股可以让我抛弃一切暴戾慢慢平和下来的能量，也许你更不知道，我越来越想守护这种能量，也想守护你。我从床上爬起，洗漱了下，坐进书房，马上你会醒来，忙活一阵，会叫我一起吃早餐。这是普通的一天，也是我们结婚的一周年，2021年11月30日。

挺奇怪的，有好多好多次，我忘记我们已经领过证、在两边老家办过了婚礼，事实上，对那些盛大的热闹的集体性的东西我常常记不住什么，反而是我租的婚纱在婚礼当天被我的高跟鞋尖踩破了一个洞，临时去找透明胶带粘上，回来赔了店家五百块，在我老家镇上办酒席的那个破破的小饭店，因为包厢的门边上就是厕所，我到现在都记得发出来的那些臭味，还有你接亲时从门缝里给我唱的《刀剑如梦》，你说你婚礼前一晚兴奋地只睡了两个小时，反倒是这些细节，在扑面而来的祝福和炮竹声中，让我印象更深，更真实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说在过去的一年，我常常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说你也是。婚前婚后我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有，那我想趁着今天说，因为你，我比之前活得更舒服自在也自洽了。因为你，在我身上长了近三十年的刺，慢慢被你的柔软拔光软化掉了，我不再拿着自己坚硬的刺去撞外界那些冰冷的铜墙铁壁，我开始真正柔和下来，换了另外一种看待人生的态度，铜墙铁壁被推倒了，那些刺变成了我书桌上的花，我像是整日泡在一滩温度刚刚好的水里，阳光照下来的时候，也是我在健康地生长。

我们好像并不像其他恋人一样，很少说甜言蜜语，很少去制造什么浪漫，也或许只在我喝醉时，我才会像只软绵的猫扑倒你怀里撒娇。还从来没对你说过什么爱吧，“爱”，对不起，我从来没跟你讲过，我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男性讲过。我一直懵懵懂懂的，在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甚至觉得它是不存在的，不过是步入婚姻时的自我麻痹自我欺骗，但是跟你在一起生活后，我很确定，爱是有的，你身上有，我也有。

意识到你早已融入我生活的时候，是婚后我一个人出去旅行，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分别，哪怕很短暂。在三亚看海的时候我会想你，想给你看我眼前正看到的，想带你以后去看更多更漂亮的海。在新疆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着，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好想让你也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一定要带你来。然后就发现，我总是忍不住想给你更好让你更快乐的东西，你说你希望我在你面前永远做个长不大的小孩，“可以脆弱，可以柔软，可以不上进”，但其实我也希望你在我面前，也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你自己。

你在保护我心中那个在小时候受过委屈的小女孩，我也很想保护你心中那个最简单快乐的小男孩。爱是什么，爱可能就是互相保护吧。

我现在每晚睡觉，都会拉着你的一只手臂，抱着它，再握着你的手，就好像握着这世上最治愈的东西，然后沉沉地睡去。在很久以前，我不会想到会有个男人，每天晚上这样陪我睡觉，我竟然也会这么依赖他。

就觉得，挺开心的，也很幸运，能够认识你，跟你相爱，还结了婚。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讲话，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在我们结婚的一周年，如果以后没什么意外，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给你写一封。迎亲的那天你来接我时，手捧着花，面对着我，眼睛有些湿润，你激动地对我说：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外面下着小雨，我们吃完饭站在商场门口等车时，我把伞借给了你，可能就是在那一刻，我们的故事开始了。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身上毛病也不少，我也不喜欢做什么口头承诺，我希望你能跟我结婚，不是你嫁给我，也不是我娶了你，而是我们结婚，平等快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一起继续去体验接下来的每一天。”

谢谢你，第一年，你做到了。

昨天傍晚时刮了阵狂风，雷声有劈山之势，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好在还是下了点点雨，下了点雨之后开始吹来阵阵凉风，吃完晚饭看见池塘上面飘着仙气。天凉好睡觉，昨晚睡得还不错。今早的水也是凉凉的，风也是凉凉的，今天起的晚了点，八点多的时候已经是安安静静的厨房了，洗完衣服之后坐着吹了会自然风，开着外放听了会歌，小黑坐在门口晒太阳，爷爷奶奶在外面做些零碎，这股凉风实在让我觉得惬意。刚好看到一个做雪梨南瓜汤的视频，于是跑去问奶奶有没有冰糖，因为早已经看见桌子上有银耳，还有墙角的南瓜，早就动心了。于是挑了一个小小的老南瓜，切半削皮。一阵阵穿堂风还有马頔的歌声，以及南瓜的清甜香气。只有两个皇冠梨，事实证明可能雪梨更好，不会有酸味，不过煮出来甜甜小酸也还不错。这样安静的时光不多。

晨起，细雨依旧。

站在窗前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外面飘着的究竟是雨点还是雨丝，只看到路上的人都穿着雨衣或撑着雨伞。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犹豫了片刻还是申请了居家办公。

居家办公的时间相对自由，还可以兼顾家事。早饭后，收拾停当，拉起小车出了门。

雨细，风斜。顶风前行。倾伞挡雨，眼睛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小片路面，直到一脚踩进水里，才发现面前是一堵墙。

树下有落叶。褐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还有半绿半黄的。一片片，如同断翅的蝶，躺在湿地上，漂在水洼里。

地上有落花。黄瓣红芯的栾花，被风吹着，被雨打着，翩然飘下。沾了雨水的花瓣，帖伏在地面上，失了灵气。

路边有落果。青里透红的桃子，黄中带青的柿子，红黄相间的石榴，从枝头跌落，滚到了路上，滚进了草丛里。

一场秋雨，它们纷纷离枝落地，被环卫工手里挥舞的扫帚聚拢在一起，共同奔赴下一季轮回。

走着走着，雨渐渐停了，风似乎也小了。

蜗牛随处可见。地面上，矮墙上，树干上，枝叶上，路灯杆上，自行车座上…… 或一只独行，或三五成群，或静卧不动，或缓慢爬行，或探头探脑……个个悠闲自得。

树干上，生出几簇木耳，鲜嫩水灵。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是小时候在雨后到处找寻木耳的画面。那种快乐，很单纯。

超市转一圈，小车装满，回家去。

依稀感觉到太阳的温度。云层依旧厚重，天色却明亮了许多。一定是躲在云后的太阳在打量这个世界吧。

连续下了四十个小时的雨暂时告一段落。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