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山人
意林原创版 2019年10期
迟子建

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的果品店,你想啊,春天的时候,你最早能从那吃到碧蓝甘甜的羊奶子果,接着,香气蓬勃的草莓。草莓刚落,阴沟里匍匐着的水葡萄的甜香气就飘了出来,你当然要奔着这股气息去了。等这股气息随风而逝,你也不必惆怅,因为都柿、山丁子和稠李子络绎不绝地登场了,你就尽情享受野果的美味吧。

除了野果,山中还有各色菜蔬可供食用,比如品种繁多的野菜呀,木耳和蘑菇呀,让人觉得山不仅是个大的果品店。

如果這样推理下去的话,也可以把山说成一个饮品店,桦树汁和淙淙的泉水可以立刻为你驱除暑热,带来清凉;而且野刺玫和金莲花的花瓣又可以当茶来饮用。不过,在那些勤劳、朴素的人的心目中,山也许只是一个杂货铺子。桌子的腿折了,可以进山找一根木头回来,用工具把它修理成桌腿的形状;秋季腌酸菜时找不到压酸菜的石头了,可以去山中的河流旁扛回一块。而山在那些采药材的人的心目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定是个中药铺子无疑!山真的是无奇不有,无所不能。

我记忆最深的野果,是都柿,它可以当酒来吃。都柿是一种最常见的浆果,它们喜欢生长在林间的矮树丛中。

有一回,我和几个小伙伴去山中采都柿。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片都柿甸子,都柿稠密不说,品质也上乘,又大又甜。我一边采,一边吃,等采满了,我已吃花了眼。但见那片都柿还有许多未被摘取的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它们一个个眼儿妩媚多情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你的亲吻。

采山也不总是浪漫的。比如有人采都柿时惹上了草爬子,就很倒霉。草爬子专往人的软组织里叮,而且有一些是有毒的,能置人于死地。我就见邻居的一位大娘让草爬子给叮在了腋窝的地方,她抬着胳膊,她的家人擎着油灯照着亮儿,用烟头烧那只已把触角探进皮肉中去的草爬子。我发现一些坏东西很怕火,比如狼,比如草爬子,怪不得传说中做坏事的人死后要下地狱,原来地狱中也是有火的啊。

当然,被草爬子和蛇袭击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你可以在上山前采取预防措施,如将裤腿和袖管系牢,让它们无孔可以入,所以不必在采山时过分地提心吊胆。当然,也有人在采山时出了大事故的。比如一个姓周的年轻男人,他采木耳时遇见了熊,尽管他聪明地躺下来装死,爱吃活物的熊丧失了吃他的欲望,但它还是在离开前拍了他的脸一下,大约是与他做遗憾地告别吧。熊掌可非人掌,这一巴掌拍下去,姓周的半边脸就没了,他丢了魂魄不说,还丢了半边脸和姓名,此后大家都叫他周大疤瘌,因为他痊愈后凹陷的那半边脸满是疤痕。

还有一个采山人是不能不说的,她姓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她丈夫姓王,大家就叫她老王婆子。她个子矮矮的,扁平脸,小眼睛,大嘴,罗圈腿,走路一拐一拐的,屁股大如磨盘,所以你若是走在她背后,等于看一头跛足的驴拖着磨盘在行走。她采山,永远都是单枪匹马的。她采木耳最拿手,只要是阴雨连绵了两三天,一晴了天,她就进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晚上总是满载而归,颤颤巍巍的肥厚的黑木耳能晒满房顶,让过路者垂涎欲滴、羡慕不已。老王婆子的命运最后也是悲惨的,她未到老年就半身不遂,瘫倒在炕上,再也无法采山去了。

关于采山人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采山人迷了路,两天两夜下不来山,他的家人就组织亲戚举着火把上山寻找,而迷路的人呢,他却迷在离村落不足一里的地方,如同被灌了迷魂汤,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成为大家的笑料。那些老一辈的采山人,大都已经故去了。

他们被埋在他们采山经过的地方,守着山,就像守着他们的家一样。

采山人
意林原创版 2019年10期
迟子建

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的果品店,你想啊,春天的时候,你最早能从那吃到碧蓝甘甜的羊奶子果,接着,香气蓬勃的草莓。草莓刚落,阴沟里匍匐着的水葡萄的甜香气就飘了出来,你当然要奔着这股气息去了。等这股气息随风而逝,你也不必惆怅,因为都柿、山丁子和稠李子络绎不绝地登场了,你就尽情享受野果的美味吧。

除了野果,山中还有各色菜蔬可供食用,比如品种繁多的野菜呀,木耳和蘑菇呀,让人觉得山不仅是个大的果品店。

如果這样推理下去的话,也可以把山说成一个饮品店,桦树汁和淙淙的泉水可以立刻为你驱除暑热,带来清凉;而且野刺玫和金莲花的花瓣又可以当茶来饮用。不过,在那些勤劳、朴素的人的心目中,山也许只是一个杂货铺子。桌子的腿折了,可以进山找一根木头回来,用工具把它修理成桌腿的形状;秋季腌酸菜时找不到压酸菜的石头了,可以去山中的河流旁扛回一块。而山在那些采药材的人的心目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定是个中药铺子无疑!山真的是无奇不有,无所不能。

我记忆最深的野果,是都柿,它可以当酒来吃。都柿是一种最常见的浆果,它们喜欢生长在林间的矮树丛中。

有一回,我和几个小伙伴去山中采都柿。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片都柿甸子,都柿稠密不说,品质也上乘,又大又甜。我一边采,一边吃,等采满了,我已吃花了眼。但见那片都柿还有许多未被摘取的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它们一个个眼儿妩媚多情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你的亲吻。

采山也不总是浪漫的。比如有人采都柿时惹上了草爬子,就很倒霉。草爬子专往人的软组织里叮,而且有一些是有毒的,能置人于死地。我就见邻居的一位大娘让草爬子给叮在了腋窝的地方,她抬着胳膊,她的家人擎着油灯照着亮儿,用烟头烧那只已把触角探进皮肉中去的草爬子。我发现一些坏东西很怕火,比如狼,比如草爬子,怪不得传说中做坏事的人死后要下地狱,原来地狱中也是有火的啊。

当然,被草爬子和蛇袭击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你可以在上山前采取预防措施,如将裤腿和袖管系牢,让它们无孔可以入,所以不必在采山时过分地提心吊胆。当然,也有人在采山时出了大事故的。比如一个姓周的年轻男人,他采木耳时遇见了熊,尽管他聪明地躺下来装死,爱吃活物的熊丧失了吃他的欲望,但它还是在离开前拍了他的脸一下,大约是与他做遗憾地告别吧。熊掌可非人掌,这一巴掌拍下去,姓周的半边脸就没了,他丢了魂魄不说,还丢了半边脸和姓名,此后大家都叫他周大疤瘌,因为他痊愈后凹陷的那半边脸满是疤痕。

还有一个采山人是不能不说的,她姓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她丈夫姓王,大家就叫她老王婆子。她个子矮矮的,扁平脸,小眼睛,大嘴,罗圈腿,走路一拐一拐的,屁股大如磨盘,所以你若是走在她背后,等于看一头跛足的驴拖着磨盘在行走。她采山,永远都是单枪匹马的。她采木耳最拿手,只要是阴雨连绵了两三天,一晴了天,她就进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晚上总是满载而归,颤颤巍巍的肥厚的黑木耳能晒满房顶,让过路者垂涎欲滴、羡慕不已。老王婆子的命运最后也是悲惨的,她未到老年就半身不遂,瘫倒在炕上,再也无法采山去了。

关于采山人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采山人迷了路,两天两夜下不来山,他的家人就组织亲戚举着火把上山寻找,而迷路的人呢,他却迷在离村落不足一里的地方,如同被灌了迷魂汤,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成为大家的笑料。那些老一辈的采山人,大都已经故去了。

他们被埋在他们采山经过的地方,守着山,就像守着他们的家一样。

看了幸福三重奏第二季前两期后,男人都想娶吉娜这样的老婆,长得漂亮身材好,关键是一点家务不让老公做还总是用一种迷妹的心态爱着他;女人都羡慕陈意涵的老公,家务活全包不说,宠溺包容陈意涵,无论她提出什么小要求都会做到。然而还有一些稍微理智一点的就会羡慕像张国立和邓婕这一对,因为这一对反映出了最真实的夫妻多年后的生活状态和烟火气。其实会有这样的羡慕很正常,只是大部分人都是在拥有吉娜和和许富翔这样的伴侣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珍惜和足够匹配的自身条件,最终成为了彼此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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