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散记(七):
宋诗之有别唐诗者,在用事、对偶、句法、用韵、声调诸端。宋人作诗着意于“无一字无来处”,用事有所贵者,非谓堆砌饾饤,填塞故实,而在驱遣灵妙,运化无迹。荆公尝云:“诗家病使事太多,盖皆取其与题合者类之,如此乃是编事,虽工何益?若能自出己意,借事以相发明,情态毕出,则用事虽多,亦何所妨?”苏子瞻尝为人作挽诗云:“岂意日斜庚子后,忽惊岁在己辰年。”此乃天生作对,不假人力。大抵用事贵精切、自然、变化,所谓“用事工者如己出”,即用事而不为事所用也。
对偶优在工切、自然、意远。工切者,如“含风鸭绿鳞鳞起,弄日鹅黄袅袅垂”,“鸭绿”代水,“鹅黄”代柳,“鸭”、“鹅”皆鸟名,“绿”、“黄”皆颜色,“鳞鳞”、“袅袅”皆叠词,“鳞”字从鱼,“袅“字从鸟,备极工切。自然者,对偶排比,虽出人工,然作成之后,应极自然,所谓“浑然天成,不见牵率处”。陈师道《观月》:“隔巷如千里,还家已再圆。”陈与义《次韵谢表兄张元东见寄》:“灯里偶然同一笑,书来已似隔三秋。”骤读之似自然言语,一意贯注,细察之则字字对偶也。意远者,词字相对,而意思则隔离甚远,读之始能起一种生新之感。苏轼:“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黄庭坚:“舞阳去叶才百里,贱子与公俱少年。”读上句时,决想不到下句如此接出,此其所以奇妙也。
句法一条,作语不可太熟,亦须令生。东坡作《聚远楼》诗,本合用“青山绿水”对“野草闲花”,以此太熟,故易以“云山烟水”。此深知诗病也。此事最足见宋人造句之特色。然过于求新,又易失于怪僻。最妙之法,即在用平常词字,施以新配合,则有奇境远意,似未经人道,而又不觉怪诞。如黄庭坚“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张耒称为奇语。“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皆常词也。及“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六词合为两句,则意境清新,读之隽永有深味。前人诗中用“江湖”、“夜雨”、“十年灯”者多矣,然此三词合为一句,则前人所无。譬如膳夫治馔,即用寻常鱼肉菜蔬,而配合烹调,易以新法,则芳鲜适口,食之无厌。此宋人之所长也。
用韵一条,即宋人喜押强韵,喜步韵,因难见巧,往往叠韵至四五次,在苏黄集中甚多。诗句之有韵脚,犹屋楹之有础石,韵脚稳妥,则诗句劲健有力。而步韵及押险韵时,因受韵之限制,反可拨弃陈言,独创新意。
声调一条,鲁直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前此未有人作此体,独鲁直变之也。方东树谓黄诗:“于音节尤别创一种兀傲奇崛之响,其神气即随此以见。”如黄诗“清谈落笔一万字,白眼举觞三百杯”、“秋千门巷火新改,桑柘田园春向分”皆此类平仄变换方法。
附加一条,世之作俗诗者记得古人许多陈词套语,无论何题,摇笔即来,描写景物,必“夕阳”、“芳草”,偶尔登临,亦“万里”、“百年”,伤离赠别,则“折柳”、“沾襟”,退隐闲居,必“竹篱”、“茅舍”;陈陈相因,使人生厌,宜多读宋诗,可以涤肠换骨也。
宋诗之有别唐诗者,在用事、对偶、句法、用韵、声调诸端。宋人作诗着意于“无一字无来处”,用事有所贵者,非谓堆砌饾饤,填塞故实,而在驱遣灵妙,运化无迹。荆公尝云:“诗家病使事太多,盖皆取其与题合者类之,如此乃是编事,虽工何益?若能自出己意,借事以相发明,情态毕出,则用事虽多,亦何所妨?”苏子瞻尝为人作挽诗云:“岂意日斜庚子后,忽惊岁在己辰年。”此乃天生作对,不假人力。大抵用事贵精切、自然、变化,所谓“用事工者如己出”,即用事而不为事所用也。
对偶优在工切、自然、意远。工切者,如“含风鸭绿鳞鳞起,弄日鹅黄袅袅垂”,“鸭绿”代水,“鹅黄”代柳,“鸭”、“鹅”皆鸟名,“绿”、“黄”皆颜色,“鳞鳞”、“袅袅”皆叠词,“鳞”字从鱼,“袅“字从鸟,备极工切。自然者,对偶排比,虽出人工,然作成之后,应极自然,所谓“浑然天成,不见牵率处”。陈师道《观月》:“隔巷如千里,还家已再圆。”陈与义《次韵谢表兄张元东见寄》:“灯里偶然同一笑,书来已似隔三秋。”骤读之似自然言语,一意贯注,细察之则字字对偶也。意远者,词字相对,而意思则隔离甚远,读之始能起一种生新之感。苏轼:“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黄庭坚:“舞阳去叶才百里,贱子与公俱少年。”读上句时,决想不到下句如此接出,此其所以奇妙也。
句法一条,作语不可太熟,亦须令生。东坡作《聚远楼》诗,本合用“青山绿水”对“野草闲花”,以此太熟,故易以“云山烟水”。此深知诗病也。此事最足见宋人造句之特色。然过于求新,又易失于怪僻。最妙之法,即在用平常词字,施以新配合,则有奇境远意,似未经人道,而又不觉怪诞。如黄庭坚“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张耒称为奇语。“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皆常词也。及“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六词合为两句,则意境清新,读之隽永有深味。前人诗中用“江湖”、“夜雨”、“十年灯”者多矣,然此三词合为一句,则前人所无。譬如膳夫治馔,即用寻常鱼肉菜蔬,而配合烹调,易以新法,则芳鲜适口,食之无厌。此宋人之所长也。
用韵一条,即宋人喜押强韵,喜步韵,因难见巧,往往叠韵至四五次,在苏黄集中甚多。诗句之有韵脚,犹屋楹之有础石,韵脚稳妥,则诗句劲健有力。而步韵及押险韵时,因受韵之限制,反可拨弃陈言,独创新意。
声调一条,鲁直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前此未有人作此体,独鲁直变之也。方东树谓黄诗:“于音节尤别创一种兀傲奇崛之响,其神气即随此以见。”如黄诗“清谈落笔一万字,白眼举觞三百杯”、“秋千门巷火新改,桑柘田园春向分”皆此类平仄变换方法。
附加一条,世之作俗诗者记得古人许多陈词套语,无论何题,摇笔即来,描写景物,必“夕阳”、“芳草”,偶尔登临,亦“万里”、“百年”,伤离赠别,则“折柳”、“沾襟”,退隐闲居,必“竹篱”、“茅舍”;陈陈相因,使人生厌,宜多读宋诗,可以涤肠换骨也。
如如斋话:
932、饮茶历经煎茶、点茶和淹茶三个演变阶段。煎茶时代,盏用青色,茶汤增青盈盈可爱。点茶宜用深褐或深蓝粗朴厚重之大碗,汤与器互为自然映衬彼此成全,直面而无隔阂。淹茶时代,人则多喜白瓷,简洁自由,赏汤水之本色。
933、雍正年间,有叫陈法的诗句,“尽日闲书留枕畔,经时残药贮床头”。读过看看床头不禁莞尔,中年写照。
934、我是一个迟钝的人。比如,天冷了不知加衣服,等到觉知时就病了。比如平时药量增减,要等一个星期再去化验大概是是时境况。亲人们管我叫“慢半拍”。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笨小孩”。
935、晨起瑜伽,听窗外有鸟鸣。前两年才发现,春天的麻雀那么小,小到令人怜令人爱,像春天的小雀斑。古人说的春听鸟声乃妙音之一,皆源于此吧。妙在童稚音。
936、去年今日,正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陶俑和壁画,饥渴貌,如饕餮。
937、年轻时就喜欢苏子瞻,至今犹然。说不清缘何。今细忖来,那大概是无论何种境地,他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少年气。
938、曾于细雨中游八卦村,如绕迷阵,环而不出。古巷新苔,烂柯人之慨叹。
932、饮茶历经煎茶、点茶和淹茶三个演变阶段。煎茶时代,盏用青色,茶汤增青盈盈可爱。点茶宜用深褐或深蓝粗朴厚重之大碗,汤与器互为自然映衬彼此成全,直面而无隔阂。淹茶时代,人则多喜白瓷,简洁自由,赏汤水之本色。
933、雍正年间,有叫陈法的诗句,“尽日闲书留枕畔,经时残药贮床头”。读过看看床头不禁莞尔,中年写照。
934、我是一个迟钝的人。比如,天冷了不知加衣服,等到觉知时就病了。比如平时药量增减,要等一个星期再去化验大概是是时境况。亲人们管我叫“慢半拍”。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笨小孩”。
935、晨起瑜伽,听窗外有鸟鸣。前两年才发现,春天的麻雀那么小,小到令人怜令人爱,像春天的小雀斑。古人说的春听鸟声乃妙音之一,皆源于此吧。妙在童稚音。
936、去年今日,正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陶俑和壁画,饥渴貌,如饕餮。
937、年轻时就喜欢苏子瞻,至今犹然。说不清缘何。今细忖来,那大概是无论何种境地,他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少年气。
938、曾于细雨中游八卦村,如绕迷阵,环而不出。古巷新苔,烂柯人之慨叹。
在B站看完了《苏东坡》,非常适合封校大学生在心情烦躁时配合香茗食用,其实看完感慨挺多的,苏子瞻,苏轼,苏东坡,那样一个在夸奖掌声中享受生活的人,突如其来的“乌台诗案”让他一下坠入生活低谷,不是谁都能有“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虽然他也被生活打磨了一身锐气,也在努力和曾经和解,最后到底和解与否虽未可知,但他确实有认真地专注自己生活。封校之后真的心情起伏很大,希望我们也可以豁达一些叭,当然希望能够快点解封再不解封我真的要疯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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