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个少年孤单地坐在操场边，透过微弱的路灯大概看到他手里拿了一瓶RIO。突然脑海里冒出了高一老顾拿老虎钳敲RIO瓶的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是高一最后一个住宿日，下学期因为分班就要重新分配宿舍了。高一的住宿时光是我高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最后一晚忘了是谁买了一瓶RIO。八个人窝在楼梯角一人一口一人一句胡话。喝空之后老顾突然提议把瓶子砸了，说着就跑去柜子里找老虎钳。其他人大概是困了陆续就回宿舍睡了，最后就剩我一个人看着老顾拿着老虎钳不停地敲瓶子。
那时候我惊奇老顾这个死直男居然还是有情怀的，大概是想表达破碎的悲剧感又寄托了碎碎平安的祝福。但瓶子始终没碎，只是不知道是下不去手还是怕动静太大惊动宿管，毕竟他是经常在班里表演徒手掰苹果的猛男，说他能徒手敲烂酒瓶我都信。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把瓶往窗外扔，三楼下去大抵肯定是会碎的。我刚想提议一起对着瓶子口送一句祝福语，老顾一个转身就把瓶子扔了出去。没想到瓶子翻滚着撞上了宿管种在后院的大白菜，还是没碎。再往后的事儿就记不得了，不过到了高二就我和老顾又分到了一个班，只是他不再住宿了。而我后两年的住宿属实灾难，就不再提了。
说回那个少年，他或许也会在最后扔了那个酒瓶，想要伴随着破碎告别一段糟糕的回忆，但我希望他的瓶子也不要碎。就像我高一的最后一晚，如果那个瓶子碎了，我会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回忆起那破碎的伤感。

有时候我们的婚姻就像是被困在这个瓶子里，如果只看到它美丽的样子你就不会觉得自己被困在里面，可是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让我们烦躁，氧气不够用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被困在了瓶子里。婚姻就像这个瓶子，我们被美丽所吸引，奋不顾身地想要找到幸福。可是幸福真的有很多形式，不能只困在这个瓶子里。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婚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们所向往的东西往往都很难找到。有的人说婚姻大事不能将就，可是大部分能过下去的日子都需要将就。找一个能完全读懂你的人真的很难，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更难。茫茫人海，不是所有的转身都能遇到对的人。所以我们不如学会接受，甘心去做一个俗人，将就和你在一起的人，慢慢变老。

远外一垄油菜花

出差罅隙，匆忙还乡，虽是暂短，但念纪无言。

卡夫卡有句话：“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母亲有先天心脏病，室隔膜缺损，因此母亲的一生，少有欢乐，多有苦痛。

先天性室间隔缺损，医学的判定是“不能生育”，但母亲生育兄弟姐妹六人。当北京军区总医院心内科的医生，拿着母亲的病历惊呆无言的表情，己烙印在我的心中，世间其实多有奇迹，不惟刘谦近景魔术。

母亲的奇迹在于，她从不知自己有心脏病，少时的片段，她总是头疼，但还要应付繁重的田间耕劳，更有家里的琐碎和饥寒，她头疼时的标配是头巾和嘴唇发白，母亲从未做过象样的检查，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她只知忍耐。

母亲的忍耐，一直到69岁，那一次住院历时20天，母亲的病历永久保存在东直门那个三甲的医院，使我总不免想起黄土里的蝉，“三年黑暗下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欢乐，这就是蝉的生活”。然母亲不曾有象样的欢乐，她的心思耗损在子女日以复往的养护和惦念，消磨在旷日无边的难苦与无助。总想起万籁俱寂的夏夜，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微弱的萤光不断发亮再熄灭，半夜我被露水打醒，母亲还在灯下缝衣，也许对于母亲，“并不存在真正的光明能刺破黑夜”，只有些许萤光，但也足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母亲的世界，只有解决，没有抱怨。虽贫，但看不到穷意，虽困，亦不觉寒酸。

《母亲的心弦》写过：“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坐在矮凳子上的母亲，裹挟那些贫瘠的山河，那些黯淡的星光，宿命一生。站在母亲打理过的麦田，过去如泉，念思剂溶，融化了尘封的盖子，往事升腾如烟。将贫穷难苦过得清洁有礼，应对人事恭谨有仪，对命运决不妥协，不随波逐流，超越低级和颓废的影响。

没有人注意蝼蚁的存亡，孤愤和寒凉。在一个曾经觉得宏大无边的市城，我用跑步做出了丈量，其实是替母亲了却一桩心愿，那日油菜花开得灿烂，玉兰花在路边斗艳。

老舍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时至今日，始知母亲心量，对病妥协与迁就，对人慈悲乐喜。“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

远方，一垄油菜花开，我揉揉眼睛。言而无言，作而不作，如虫御木，成文而不著意。本自空灵，莫非本然。惟念大千，喜乐周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