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一场雨

明亮而冰凉的雨滴
在暗夜里的迅疾坠落
是纷乱复杂的
也是有序而齐整的
圆形水池里几只青蛙鼓噪起的
涟渏一圈套着一圈
花和树就在这繁复的节奏里
开放或凋落、生长或死亡

心儿跟浮尘一起贴紧地面
让被擦拭得越来越亮的街灯
无法照射到属于自己的
隐秘角落
沉默是生命同一的语言
让歌声和呓语、春天的广场上
偶然显现的一张笑脸
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雨幕后的眼睛
微笑不一定表示快乐
流泪不一定表示忧伤

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海洋的歌声越来越远
银针一样的穿刺下
我们的灵魂
不再因高傲再孤独
细碎甜蜜的脚步声中
我们静静地汇集到一起
肉体的消融
使我们充满了欣喜充满了感激

烦透了青蛙的鼓噪，厌倦了百
鸟的歌声。尽管溪流携带松风
尽管草木葱郁斑斓。这些，都拨
动不了我的神经，入不了我的法眼

菡萏的熊熊火焰
燃不起我甜蜜的初恋
绵绵细雨的敲打
诱不出激情澎湃的波澜

我穿越南部森林
踏遍湿地公园
暗访留仙湖畔，登上
土山，搜寻孝妇河两岸

我长啸，我呐喊
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回声
听不到你那天籁般的帕瓦罗蒂
高音，还有夏夜里的单、双曲巡环

明明感觉到你正展翅欲飞
震辐和我的脉搏在一个区间
只等那雷霆闪电的一击
让你涅槃，再展歌喉，唱响人间

我知道，你是为了
贪恋菊香、枫红，
才遗失在去年那个
落叶、草黄、风疾、霜重的秋天

——《蝉鸣》

当年在林场插场时，我们队里有好几处池塘；池塘其实也就是鱼塘，里面放养着好多的鱼，算是队里的一项副业。
每到夏天来临时，池塘里的青蛙就开始活跃起来，鼓噪起来，尤其是一到晚上，青蛙的大合唱就隆重地登场了，那声音很有节奏地串联成一片，抑扬顿挫，高低起伏，把林场的夏夜渲染得无比生动，分外迷人。
青蛙是益虫，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到了林场后，对青蛙的了解就更进了一步，还懂得了保护青蛙对农作物生长的重要性。
记得是在一九七五年的夏季，队里安排我们知青上大夜班，专门在林场场部附近的公路边上设卡，对从南京城里下来逮青蛙的可疑人员进行盘查，若是发现有逮到的青蛙，一律把青蛙就地放生，并对逮青蛙的人进行“训诫”，态度不好的，回嘴回舌的，一律扣押；态度好的、能当场认错的，一律放行。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和老同学刘同学一同值夜班，我们各自手持一根用实木做成的圆柱形短棍，在通往南京城的必经要道上，来来回回地巡逻，用警惕的目光寻找着从此经过的可疑的人，和可疑的车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值夜班最难熬的是下半夜，而下半夜又是从南京城里下来逮青蛙的人，最容易从眼皮底下偷偷溜走的时辰。那天凌晨三点多钟，就见从远处过来了一辆自行车，我和刘同学手持短棍，叉开双腿，威风凛凛地站在道路中间，待那人靠近时，我们把他拦了下来，一看，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一个沉甸甸的麻袋，用手一捏，里面装的全是软绵绵的青蛙；麻袋里面青蛙发出沉闷的声音，是那种卡在喉咙里面发不出来的声音。我们一人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短棍，对那人进行青蛙是保护庄稼的益虫，不能随意捕捉的教育。那人也没多做辩解，唯唯诺诺的，待我们教育完，他便从自行车后座上卸下麻袋，当即把一麻袋的青蛙放生了。那人走后，就见满地的青蛙迅速地朝路两边跳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这些青蛙也许并不知道，是我们两个知青把它们解救了下来，放生回归到大自然中去的，否则，它们很快就会成为城里人的鲜美“盘中餐”。后来，我们又拦住了一个从南京城下来逮青蛙的人，他也不加反抗地把一麻袋青蛙就地放生。我们又顺利地解救了另一批青蛙。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想，这蛙声里，肯定有我们辛辛苦苦地解救下来的青蛙的叫声，你听，那一声声“呱呱呱”，又一声声“呱呱呱”，好像在对我们说：“谢谢啦！谢谢啦！”

写于六月二十三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