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掬水月在手：叶嘉莹先生的诗词一生》，几个印象深刻的镜头。

“来日难知更几多，剩将余力付吟哦。遥天如有蓝鲸在，好送余音入远波。”
有一个镜头，静距离拍摄一件类似旗袍的衣饰，洗得材质干枯而又绒软，仿佛大漠之中骆驼的毛发皮肤，温热而苍老。茫茫大漠之中，浩浩大洋之上，一叶扁舟追寻着沙砾中的珍宝，风雨摇摇，却也那么百川容纳了。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寻向身份与血脉的故乡，反而遇上了时间与诗词的故乡，秋黄的天地间，故乡的尽头是一首诗，人生的尽头是一首诗。也想起席慕蓉《燕子》中的父亲混淆的“长城”、她混淆的“燕子”。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影片的最后是雪景，但我好像听到耳机里冰雪轻微的消融声，以及鸭先知的回暖。

《美玉生烟》结束，叶嘉莹细讲李商隐，很好看的一本书，像《掬水月在手》的文字版。先生将李商隐与杜甫、李贺、卡夫卡作的对比可谓一语中的。书中着重讲解了《燕台四首》和《锦瑟》，基于先生的理解《燕台四首》为两次科考未中而做，且燕台代指“黄金台”，而《锦瑟》为临终诗，因此两首诗详解下来，还是很能帮助读者理解李商隐这个历史人物的。另外，叶先去有很多年的西方教学经历，因此书中提出一些西点观点，比如以艾略特为思想先驱的“新批评”流派，我们讲“读懂诗人才懂诗”，而新派认为只单纯从文字读诗即可，不用关注谁写的，更不用关注在何种背景下写的。想想这说法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书中多次引用元好问“诗家总爱西昆好 独恨无人作郑笺”，可每每都觉得“先生难道不就是李商隐的郑玄吗？”，直到收笔处“义山诗中那种深微幽窈的心灵境界只可以相类似的心灵去感触探寻，他是不许人给他作笺注、作解说的。”，好吧，他们都只是有相似的心灵罢了，木心不也是最爱李商隐吗？！ https://t.cn/RoZNIH6

静静地一个人看完纪录片《掬水月在手》，诗化般的拍摄手法，和贯穿全片的一首首古典诗词，将诗词大师叶嘉莹先生的漫长一生，娓娓道来。这位德高望众的女先生，穿越了民国的北平、上世纪中期的台湾，以及大洋彼岸的海外，最终叶落归根，回归故土。命运多舛，人生坎坷，终有诗歌可慰藉生命，渡过苦海。
其实，纪录片是去年底公映的，只是当时在二三线城市排片太少，于是错过了这部好片。今天因缘际会，在腾讯视频看完了片子，长达两个小时，耳听着叶先生的淡淡吟诵，徒留“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的叹息。
叶先生师承顾随，一生敬仰。顺手摘录大师几句妙语：
一切“世法”皆是“诗法”，离开“诗法”的“世法”站不住。
“变风”是温润的。“变风”如天阴尚不久，或天虽阴而有裂隙可见阳光，如人虽在乱世而究竟还有希望。
——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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