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慧怡的诗（4首）】

▍蓝

诗

群岛自去年夏天起就不曾漂移
即使我愿意假装它们已经移位……
——伊丽莎白·毕肖普

骤然出现的海面
竖起的波涛正面是黄，反面是蓝
像手抄本的verso与recto页①
被疲惫的缮写士简标为v和r
可拆可展，当你一无所期，海是一册
无尽的悲喜剧书卷。

白天我们去捕鱼——
只是扯了几下渔网的缆绳
并在晕船和暴晒的间歇
跳着躲避金灿灿的海蟑螂；
收成朴实无华：两尾老虎鱼
一只梭子蟹、一团红虾
一条奄奄一息的五彩鳗
甚至有一只小河豚（立刻被放生）
有河有海，像此地的一切。

现在是休渔期，船夫说，再向东南
航行二十小时，才算动真格
在海上待半个月。没人接话
没人有半个月，或没人相信自己有半个月
我们来自上海，名字里徒然有海的城，
三班巴士加两班渡轮
大半个周末，是我们为寻水源，为了逃生
所能，所愿付出的一切。

深夜，木星与土星连成一线
灯塔闪烁三秒，间隔五秒，或者
在被惺忪睡眼漂洗过的石膏窗外
悄悄遵循着斐波那契数列。
所有精确的计数我都不擅长
此刻也已忘记，上一次，最后一次
决定忘记你的年份，这缺憾也要接受
也要将它炼成左心室内
光华未知、偶然照亮夜路的惰性金属。

白天我们骑车环岛
沿着与海岸线同长、公路上晾晒的渔网
渔家女手握剪刀，戴橡胶手套
把夏日最后的光阴编入深绿的绳结；
南港通天的石阶旁，多肉被种在砖缝
与曝露的白色水管捉迷藏，石阶尽头
赤膊的父亲为全裸的小儿吹胖了蓝气球；
岛上有一所小学，没有中学，没有其他
再过几年，他将离家，搭船前往主岛——

主岛生育离岛，岛屿无穷无尽
离岛是别离岛，只有老人留下
登记岛屿的物种，编绘群岛的族谱
测算月相与潮汐，用方言刻上片瓦：
初一月半昼过平，潮水落出吃点心，
初四十八起更爬，初五二十潮落鸦……

同样扑朔迷离的，还有渔民口中
那条薛定谔的隧道：有可能堵
也有可能通，假如堵就原路返回
假如通，对面可能有老虎……
我们进入长长的、幽蓝的鲸腹
隧道尽头，水泥车生满藤壶
吊车被海藻绞缠，矮石墙垒成星图
面朝大海，是一座湮没于地衣的炮台。

“你要学会信仰这黄蓝相间的海浪
永远在下一排疾涌的浪花根部
熄灭自身……”返程路上
汗水滤过睫毛，滴落车把
仙人掌刺入手臂，但没有流血。

①中世纪抄本学术语，打开抄本后右手为某页的recto（“正页”），翻页后左手为该页的erso（“对页”）。

▍橙诗，或北魏泥塑人面

这半张人面亦历经了
补缺，修残如残
是下弦月传授的经验

因此鼻根以上开裂
抵达空无，一种被彰显的
先验之盲。法令纹处的补痕
天衣无缝，以至于补痕，
ex nihilo①,就成了法令纹

虚空中垂钓，捕捞无名笑靥
他那诞生于眼之缺席的
无所不见，他那身后的盲

仍要求最精粹的凝视：
避开所有洞见，像曾避开
孕育这盲的幽黯之海
攒出的每一朵白浪
徒劳的飞溅。

①拉丁文：从虚无中（创世）。

▍白

诗

我看到地平线上推出一台又一台手术床
积雪下隆起各种无法想象的形状
等待室中，有人的森林成形于垂荡的铜灯
那儿热气球升得越高，缤纷的泪珠就越下沉
至我们头颅上方……

所有雪白的形状都会被及时认领
除了山门洞开后，缓缓出现的轮床
床单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床头的输液架蜷着四只利爪，攥紧
空无，床上空无一物——

去了哪里，这本应凹陷的地形献出了
谁的重量，灵魂悲伤的赘物，洞穿何等纬度
升入适宜拢翼滑翔的，地图之外的青空
那儿理应绽放何等轻盈的矿晶花簇
比有人的水银瀑布上升得更快……

我看到地平线尽头有人飞奔
有人嚎哭，摇撼轮床，有人难确认白床单下
另一个自己的面庞，有人追问为什么——
无物的天使没有可答疑的五官
丰饶之海死寂，宁静海多刃，星系边缘

我看到有人扒开木星的橙色伤口
向外窥探，他已将这枚苦杏仁住成
一只落泪的眼，那只挖进泪眼的白色巨手
回撤，握拳，痉挛，舒展，盛开
怒放的哑语，几乎在告白。

▍青

诗

如果诚实是惨烈的那虚构何尝不是
理解后的柔情与自认理解后的弃绝只隔一杯椰青
心是蜡池须臾融化又结块
顿悟是计件的，太勤就影响涅槃
莲花大如车轱辘似在逼视你的逃避
你没有无穷的时间却向泥淖寸寸挺进
拽近了食人鱼还抱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其实鳄鱼没有说过它是鱼，它的智慧浅显无胁迫
像这雨林氤氲的浅滩上躺平的一切
说出口的都会成真，成真是事态的串珠学
你回忆不起珠与珠之间的摩挲、摸索、情绪、天气
想不起最爱那颗病珠的色泽、光晕、寿命、黏性
但是说出口的都会成真
所以想好对自己说什么
这个版本的生命
竟然真的由你决定

曾经很铁的同桌到处借钱，他把同学都借遍了，也没找我。我约他出来问，为什么不找我借钱，他哭了。听了原因，我哭了。两个男人搭着肩膀号啕大哭，绝对是烧烤摊历史上最难得一见的风景。

一个初中同学告诉我，我同桌牛光生意失败，到处联系同学借钱。如果谁不愿意借，他就死缠烂打。大家奔走相告，纷纷躲避。其实，我和牛光早就没了联系。工作这些年，我换过几个城市，电话号码也换过几次。除了QQ，他没有我的任何联系方式。即便是QQ，几年前我也废弃了。所以，他铁定找不到我，想到这，我还有点得意。

不过，老天爷总是喜欢和志得意满的人开玩笑。在我得到消息的第二天，牛光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去公司楼下吃早餐，他竟然是早餐店的店员。

他认出我后，内心非常激动，豆腐脑被他抖洒了就是证明。我也很激动，除了“我靠”，说不出别的话语。后面排队的人催促，我俩才结束了傻笑对视。

我挑了个背对牛光的位置坐下，仍然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工作间隙朝我看的眼神。我一勺一勺地吃着豆腐脑，平时挺咸的卤，这天却淡得出奇。我用128分的智商判断，这次是躲不过了，又迅速想好了拒绝他借钱的理由。但我是要面子的人，离开前主动加了他微信并说：“空了一起坐会儿。”

其实我随时有空，我这工作虽然战线很长，但内容不连续，随时停下聊一两个小时都没问题。但我没有主动联系他，哪有上赶着往外送钱的道理。

奇怪的是，他也没联系我，我一整天的严阵以待失去了意义。难道是欲情故纵？随便他耍什么花招吧，我还得忙我的事情。可是，一天天过去，牛光的微信还是没有动静。

我又去了牛光工作的那个早餐店，如果见一面就不再去，显得我小气，我可不想被他看不起。可我还是去晚了，早餐店的老板娘说，牛光干了两天就走了，还跟她借了五天工资。我不同情她，看她说话的神态，就知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有点疑惑，他都开始向无辜的人借钱了，却还是没有找我。后面几个月，越来越多的消息说牛光在找不熟的同学借钱。有个多事儿的人把牛光拉到了班级群，害得几个女同学也遭了殃。班长一怒之下解散了班级群。牛光的荒唐事我听得越多，我的疑惑就与日俱增。我终于忍不住，给牛光发了微信，约见面。

你可能觉得我很奇怪，明明不想借，为什么要在乎他找不找我借。说实话，我也没想明白。不管怎样，我和牛光已经面对面坐在烧烤摊的小桌前。

第一口酒后，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不找我借钱？”

他愣住了，眼睛有些湿润。他把手掌压在啤酒杯上，就好像这杯啤酒支撑着他的身体，然后他咧开金鱼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还记得上次吃烧烤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很久以前，我从家里偷了20块钱，他从家里偷了10块钱，钱凑一块儿，我俩去了烧烤摊，我吃土豆片儿，他吃羊肉串儿。

他边嚼羊肉边说：“你拿钱多，我拿钱少。我得给你办件事儿，要不然不仗义。”

“那你打孟涛一巴掌。”

“为什么打他？”

“看不惯他骚扰我媳妇。”

“王婷都没正眼看过你，不算你媳妇。”

“在我心里就是！”

“就打一巴掌？”

“就打一巴掌。”

我俩端起酒杯碰了碰，仰脖喝了一大口，同时呛到了，啤酒沫子从嘴里鼻子里喷出来，脸上挂着鼻涕和眼泪。看到对方的糗样，我俩又同时笑了起来。

放学路上，牛明拽住孟涛的右胳膊，牛磊拽住孟涛的左胳膊，牛落抱住了孟涛的大腿。牛光踱步上前，左右开弓在孟涛脸上甩了两巴掌。

孟涛也是条汉子，瞪圆了两只大眼问：“为什么打我？”

牛光说：“你调戏王婷。”

孟涛说：“关你屁事儿？”

牛光说：“我替天行道！”说完又甩了孟涛两巴掌。

孟涛张嘴要说话，牛光又甩了他两巴掌。牛光可能是打上瘾了，噼啪噼啪打个没完。孟涛嘴角流血的时候，我吓坏了，冲上去拉住牛光，拖着他走，牛明、牛磊、牛落松开孟涛跟了过来，孟涛瘫坐在原地。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牛光被开除了。他没有供出我，但我心里也留下了阴影，我一会儿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害的牛光被开除；一会儿又觉得是牛光自己活该，谁让他下手那么狠。直到现在，我还是分不清这件事的是非。

我回忆的这会儿功夫，牛光已经平复了情绪，他擤了一把鼻涕说：“之前的事儿，我不怨你，承诺是我下的，事儿是我干的。但我知道你心里有坎过不去。我找别人借钱，别人看心情给，同情也好，打发也罢，总之他们不会有心理负担。如果找你借钱，我怕你有还债的心理，我不能让你为难，也不能让自己不仗义。”

现在轮到我哭了，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被负罪感压二十多年，现在终于解脱了，同时我又很羞愧，我的小肚鸡肠和牛光的大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何德何能，两次得到牛光的默默关怀。

我把头一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从兜里掏出来，拍在桌子上，边哭边说：“密码是咱俩第一次吃烧烤的日期。”

牛光本来在劝我，现在他又哭了起来。两个本该成熟稳重的男人，互相搭着肩膀号啕大哭，像孩子一样哭得自由自在。

#高分电影#高分之作《黄昏双镖客》中Indio对怀表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首先Indio这个人，不用多说，很冷酷，残忍狡猾。但同样他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Indio的怀表实际上是上校妹妹的，这点在最后上校击毙Indio后，Monco与上校的对话里可以得知；而在Indio的回忆里在一次过程中看见了上校妹妹与她的爱人在旅馆中温存，然后见色起意，击毙了上校妹妹的爱人，强暴了上校的妹妹，而妹妹则悄悄拿走施暴者的腔，开腔自沙。

我个人认为让Indio耿耿于怀的应该是上校妹妹拿走他的腔后选择了自沙而非沙掉他。Indio作为一个领头人物，无疑是有一种自傲与扭曲的尊严。电影开始Indio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去找把他送进的人报仇，可见Indio是那种有不容污点性格的人；再回到怀表的问题上，女孩宁愿自戗也不愿活着受辱无疑对Indio的尊严来说是一种不小的打击，类似的像荒木飞吕彦的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第一部中的Dio那样，Dio强吻乔乔的女朋友艾丽娜后，在看见艾丽娜用泥水漱嘴清洗嘴唇后也是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极大的侮辱，凶相毕露。其实Indio面对自沙的女孩时的心情应该和看见用泥水漱嘴的艾丽娜的Dio是一致的。

Indio在女孩自沙后拿走了怀表，说明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无法忘去的，是他的一种污点的存在。后来每次Indio同人决斗时都喜欢以怀表的音乐作为信号，也是一种无力的自我暗示与自我安慰。而Indio本人所具备的那种病态的尊严使得怀表于他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类似于勾践尝胆的行为。Indio对怀表该是一种复杂，苦涩，让他恼火，想要摆脱却又无法摆脱的感情

首先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印迪奥这个人。

莱昂内当初想要一个非常夸张的反派角色与主角两位职业赏金猎人配对手戏。副导演托尼诺·瓦莱里在这一方面起了一些作用，他说：“这个角色由吉安·马利亚·沃隆戴扮演，在最初的脚本中，这个人物的名字叫墓碑，只是个普通的恶棍，和两位正面主人公完全不匹配。莱昂内让我想主意为这个人物添点儿料，我就把他变成了‘印迪奥’，他是一个印地安的恶霸，还成瘾，他会在发作的时候杀人，抽了以后，他会记起自己确实沙斯了上校的妹妹。”（资料来自于《万里黄沙万里情——莱昂内传》）所以，每当印迪奥点燃一支时，背景音乐中都会出现电子合成的嗡嗡声，屏幕也变成红色。

随着拍摄的进展，印迪奥变得越来越盲目：他挑唆弟兄们相互对立，带领他们来到一个叫开水镇的地方进行大规模的劫掠。莱昂内毫不吝啬地拍摄表现他凶残的镜头，在发行的时候表现他这一点的镜头被删除了足足两分钟，可即便如此，最终发行的版本里，印迪奥对沙人的享受也表现得很直白。

总结这样的两点，那么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人设：残忍、嗜血。

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印迪奥在我的眼中是一个很混乱的人，你可以说他是神智不清。在当初上校的妹妹斯在他面前时，我认为这个场景对他产生了一种震撼，即使是作恶多端沙人不眨眼、享受屠戮的印迪奥也会时常想起那天的事情，并且将怀表随身携带，仿佛一个象征，在怀表音乐中腔沙决斗者也逐渐成为他的特色。莱昂内很喜欢塑造一些善恶交织的人物，就拿片中的两个主角来说，伊斯特伍德扮演的蒙哥和克里夫扮演的上校都是赏金猎人，他们做的事情其实主要出发点是在“赚钱”。《黄昏双镖客》的原名“for a few dollars more”也是“再多赚点”的意思。随着故事发展，我们逐渐明白了印迪奥和上校的纠葛，而蒙哥其实在这段纠葛里应该算作是一个局外人，可在几次合作后他成为了上校的朋友，所以在最终决斗的时候他把决斗权让给了上校——如果上校赢沙，他会是这一刻的见证人，如果他输了，则他会沙掉印迪奥替他报仇。出于金钱而进行的猎杀还有合作，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结尾，片尾蒙哥赶着载满了通缉犯尸体的马车渐行渐远也没有脱离标题的“与钱有关”，这就是莱昂内塑造的角色和故事，你会在其中感到他们很真实，而不是一个标签化了的讲着冠冕堂皇的“正义”的完美英雄人物。反观印迪奥，作为反派的他有这样的一面也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留有那一块怀表，也许是头一次目睹有人为了自己的贞洁和爱情愿意放弃性命。她本可以轻易沙了他，可她却选择了自沙，这使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所以他留着那一块怀表，经常会想到那天的场景。他也曾见过那位退休的长为了妻儿愿意和他进行决斗，即使从正面公平决斗来说，印迪奥的腔法在那位长之上。也许他也有想过放长一马，但是长把他送进去了，还他朝他背后开，光是这两点他都一定会沙掉长，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体面的机会——来吧，沙了我，为你的妻儿报仇吧。与当初的那位姑娘不同，警长选择了把枪对准他，这在他意料之中，可又让他又想起当年自沙的姑娘。每当他听到怀表的音乐，或是抽上一根时，他的思绪便回到了那天，却怎么也不能理解那天那位姑娘的举动。直到最后，前来寻仇的上校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朝他开了腔，他都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那位姑娘有机会却没有沙掉他。那是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一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