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相声在近些年的热闹,相声界有很多陈年的东西又被翻了出来热炒,比如辈分、摆知、师承和谱系,当然,还有一个略显神秘的玩意儿,春典。
春典,有的也叫唇典,反正都是口口相传的东西,具体哪个字准确也没人去细究,这东西说穿了就是行话、黑话、切口,是江湖人联络交流的特殊语言,关键时刻甚至能保命。
很多相声爱好者都特别喜欢研究春典,就像学了一门外语一样,甚至比外语还要神秘,所以就显得特别酷。
学春典跟谁学呢?除了拜师之外,还可以看书,比如连阔如的《江湖丛谈》,那是比较权威的江湖书籍,看完了你就能算半个江湖人了。
有意思的是,想学春典其实还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电视剧,尤其是情景喜剧《我爱我家》,在这部剧的35集和36集《潇洒走一回》中,和平女士几乎全集都在讲各种春典,不光家里人听不懂,估计当年的观众也没多少人能听懂这一口“炉灰渣子”。
一、和平说过的春典
吃早饭时,和平宣布每个月给家里多交五百块钱,原因是她要开始走穴了,走穴就是春典,不过当时在社会上已经普及了,因此老傅也能听懂,和平下面的话老傅就完全懵圈了。
“昨儿呢,有穴头儿到我们团来来疃这事儿,想让我们出个底包儿,看了我的大鼓说我这活儿还能单挡杵,每场置点黑杵儿总比干拿份子强啊,虽然没蔓儿那么嗨吧,可也念不到哪儿去……”
和平这段话里至少用了十个春典用语。
穴头:商业演出组织者
疃:通“团”,意思是说,聊,商谈
底包儿:班底演员或配角演员,演出时凑数的那些节目和演员
单挡杵:挡杵就是发钱,单挡杵就是单发一份钱,意思是和平的大鼓比较优秀,可以单独当个角儿,自然也就单拿钱。
置:挣,弄,最常见的用法就是买房子置地。
黑杵:私底下挣钱,也就是外快,这话应该是针对和平所在曲艺团同事说的。
份子:在这里当工资讲
蔓儿:现在都被统一成“腕儿”了,蔓儿就是角儿,著名演员,大明星。
嗨:多,牛,厉害
念:春典中常用否定用语,没有,差,不够。
因此和平这段台词翻译成白话就是:昨天有演出组织者到我们团谈出去商演的事,他们想让我们出班底节目。看了我的大鼓后觉得很好可以单独发钱。你说我每场演出挣一份外快不比在单位里拿死工资强,虽然收入跟大明星没法比,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当和平第一天走穴回来后,她给全家汇报了一下:
穴头儿说了,我这个绝对是挑大梁的路子啊,甭说倒二,攒底都行!他打算明儿就单独为我组场穴,哎哟,先在北京唱响了蔓儿,再到外地去跑码头,一场就照着一两吨那么嗨置啊,把那帮歌星笑星全淤喽,哎哟,这穴头可不是空码,我攒儿亮呀,知道他真把上我了,哼….
除了上文已经说过的春典外,这段话和平又说了至少十个春典:
挑大梁:主角儿
倒二:压轴上场,梨园行名词,倒数第二个节目
攒底:大轴,也是梨园行名词,最后一个上场,现在很多人都弄错了,把压轴当成了最后一个节目。
组场穴:组织一次商演
跑码头:去外地巡演
嗨置:赚大发了
淤喽:轰走,在这里意思是压歌星笑星一头
空码:外行,有时候也叫“空子”
攒儿亮:心里明白,懂
把上:看上
这里有一个“一两吨”,这并不是春典,而是北京城黑市里用的货币单位,一张就是十块,一颗就是一百块,一吨就是一千块,一方也就是一万块。《外来妹》剧组曾经演过一个小品,常戎一伸手:人家一个广告给五吨。这就是五千块的意思。
因此,和平这段台词翻译成白话是:组织演出的人说了,我这绝对是大明星的水平,别说倒数第二个上,就是最后一个上当大轴都没问题!他打算明儿就单独为我组织一回演出,先在北京打出名气,再到外地巡回演出,一场一两千那可就赚大发了,把那些歌星笑星全给灭了。这人可不是外行,我心里明白着呢,他这是看上我了,哼。
除了这两个大段之外,和平还在该集其他地方说了几个春典:
尖杵尖窑:多给钱,住好酒店
火穴:挣钱多的演出
水穴:赔钱的演出
官穴:国营单位组织的演出
私穴:民间团体组织的演出
马前翘:赶紧跑了
念疃了:别提了
泥了:失败
里外里算一下,和平在这两集里说过的春典至少有三四十句。
二、为什么和平会春典
和平在《我爱我家》里的人设是唱京韵大鼓的专业演员,那她是怎么懂这些春典的呢?
首先说,京韵大鼓也是江湖卖艺的行当,和说相声、说评书、变魔术的艺人一样都需要掌握春典这种必要时能保命的行话。
其次,按照和平的年龄,她应该是生长在红旗下,不需要学春典的。但是,别忘了,《我爱我家》里还有一位和平她妈呢,老人家本身就是唱大鼓的出身,还在剧中给和平唱过一段:钟山那个风雨就起苍黄,百万那个雄师他怎么能够过大江。
多说一句,饰演和平她妈的韩影老师本身就是北京曲剧团的演员,对大鼓应该很熟。
再次,抛开和平的人设不谈,《我爱我家》的编剧梁左对相声界可是颇为熟悉,他在写《我爱我家》剧本时不仅从中国广播说唱团直接拿走了不少素材,还专门组织一些相声演员帮他出主意,这中间掌握一些春典还是很方便的事情。
三、为什么说春典是“炉灰渣子”?
春典是解放前江湖艺人们必备的谋生工具,但在解放后江湖艺人们都有各自单位,不需要跑码头也不需要拜码头了,春典也就像太平歌词一样逐渐没人用了。
但是,还是有些演员喜欢没事说几句春典,有些老艺人就看不惯,他们认为春典都是“炉灰渣子”,意思是没用的垃圾,没必要再说。像常宝霆、孟凡贵等相声演员都曾在不同场合说过类似的话。
梁左在《我爱我家》里让和平说了一集“炉灰渣子”,其目的可不是为了弘扬春典,相反,这是用春典来衬托和平和穴头这两个人物的得意忘形,起到讽刺的作用。
近些年,有些相声演员也喜欢在公共场合甚至在综艺节目上说春典,显得自己很专业似的。其实,相声行内有一种说法,越是入门不久的年轻演员越喜欢研究春典,越是半瓶子晃荡的演员越爱说春典,这其实并不好,梁左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讽刺过这种半瓶子乱晃荡的艺人了。
最后,在《我爱我家》这一集中,和平还说过一些另类的“黑话”:唱歌的阿敏、阿玉、阿英、阿东、阿欢、阿庆,说相声的阿昆、阿巩、阿侯,不,阿文,演小品的阿宏、阿山、阿丹。
这十二个人确实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最红的那一波明星,你知道都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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