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诗传•一四五•张翥》

诗文／卢秀辉

为张翥仲举歌

临川入鄞聚晤明，十年学录空啼莺。
天晴雨鹤待冲举，烟渚燕飞花信声。
教化育人忙碌引，晚凉史馆被衣轻。
岂为气节悲罗袂，遁去芬芳霜刃惊。
耄耋还婴新乐恺，桑榆夕照若浮清。
笙歌日暮心先死，猎骑从戎广陌程。
北阙书翁推与近，飘萍彷徬望尘迎。
诗吟皆有疾憎恨，泪涉何妨子美评。
富衍娇姿贫野标，更无俗士惹占缨。
荒芜松柏求知自，佳丽寒梅瑞霭营。
大显文才儒雅赏，正愁发迹荡摇倾。
孑然身后渺茫泛，只此翰池凡世争。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化验单，骨癌晚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哭一场，或者泄泄愤，可是他都没有，他点燃一支烟，烟圈在空中打个转就被他掐灭了，他拨通电话，

“小枝，我想吃饺子。”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踩碎石的声音，他回答的含糊不清。我跟他说，“那你记得给我带桂花糕”

回来的时候，他眼睛通红的，也不同我说话，只是埋头大口大口的吃饺子。我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慢点吃，也没人跟他抢，他停下筷子，

“小枝，我要si.了”

“骨癌晚期”

他说的那样少的话，我眼眶里的眼泪却在打转 ，我记得阿航跟我讲过，想哭的时候就抬头看看，眼泪就会被吞下去。是了，眼泪没有留下来，口中确是咸咸的味道。

“阿航，我们做化疗好吗？”

我总觉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我不能看着左航离开我，一点也不能。

医院的消毒水弥漫在半空中，虽然左航不想表现出一副病了的样子，可是他日渐消瘦的眼窝，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都在提醒我，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小枝，我想吃火锅”

“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

“哦那去不成了”

“我不想喝粥，小枝你煮的好咸呀。我们重庆人吃不得这个。”

阿航先前总说我是小孩，明明他才是小孩。每天都不肯吃清淡的东西，也不听我的话好好治病。他说去不成的时候语气那样的平淡，好像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给他掖被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

他给我擦眼泪，“小枝，你哭什么？真像个小孩子，一点情绪憋不住。”

算了，不和他计较，明明他也哭了，还不许我哭。

我知道他只是在强撑着，其实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在告急。我借口说去给他打水，看他背着我把中午吃的粥尽数吐了出来。

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想在我面前强撑着。主治医生告诉我，左航目前健康状态告急。晚期治愈率几乎为零，至少他从医这么多年没有遇到过。目前能让他舒服的法子，只有一个物理治疗，可是左航拒绝了。

他说有副作用，会慢慢遗忘一些事情。人慢慢不记事，所以左航不肯。

我没办法擅自替左航做决定，也知道他不愿做物疗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忘记我。我没办法开口劝他 可是看着他餐餐不进胃 还总是背着我吐 我还是不忍心

“阿航，我们做物疗吧”我说的那样认真，似乎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点点头同意了。

在这之后，他睡得安稳多了，多少也能吃点。

医生告诉我，平常的人做过了三次化疗就熬不住了，左航能熬住，纯属是心里有记挂的事情。

他慢慢变得不记事，不记得水杯放到哪，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医院，也有点忘了我是谁。

他开始每天在本子上涂涂写写，他告诉我，“小枝，我最近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我要把我们经历过的故事都写下来 ，如果我忘了你，你一定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因为我不会忘了小枝的。”我含泪答应了他。

有时候他醒着，记得我们所发生过得事情，唯独不记得我，他会问我是谁，我会一遍一遍告诉他，“我是小枝，是他的女朋友，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他点点头说，“哦小枝，我怎么会忘了小枝。”

看他越来越难受，瘦的不像话，终于有一天他开口，

“小枝，不治了，我们回家吧”

那是我第一次没办法开口拒绝他。我知道他苦苦撑得很难受。

回到家以后，一切跟之前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一样的是左航病了。他每天栽花，看花。

他说，“小枝，我想去江南，去看看你的故乡”

“好，过几天天气好我就带你去”

我们都绝口不提“等你好了”这句话，因为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好了。从他吃什么都吃不进开始，从他记不清事情开始。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左航看着怏怏的，也没了心思看花。半夜打雷，左航往我身侧靠靠，他说，

“小枝，我睡不着。你给我煮饺子吃好不好？”

我睡的并不深，帮他掖了掖被角就起身去厨房。

“好困，怎么煮的这么慢。”

“真是个小孩子”

“好困，算了，下次再吃吧”

隔着一墙，我听到他的歌声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没有。眼泪和雨夹杂着一起，分不清哪个是雨水哪个是眼泪。我咬着自己的胳膊，害怕自己还想哭。

我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左航起来吃饺子。昨天应该是他最清醒记性最好的一天，他跟我讲他小时候和大黄打架，跟小极去偷领居家的玉米，甚至连他吃了几碗饭都告诉了我。

饺子煮了多少个，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没有复数的。

左航没有熬过这个漫长的夏季，si在了天气转凉的时候。

可是他还欠我一场婚礼，

我还没带他去江南逛逛。

我缺席的时期，都被他一点点补上了。

左航，我好想你。

这次，我一个人去了北海公园买桂花糕，因为给我买桂花糕的人被我弄丢了。

经过某处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以前跟左航在这里荡过秋千。

卖糕点的老爷爷记得我，他说以后就要收摊了，他这把年纪也干不了多久了。

他递给我一封信，说是上次左航留下的。许是住院的时候写的吧，他在医院写了那么多东西，一个也不给我看。

信纸叠的方方正正，上面写着“小枝亲启”

他说，“见字如晤”

“小枝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夏天太难熬了”

“小枝不许喜欢别人买的桂花糕”

桂花糕怎么不甜了，还是左航买的好吃。

他说，“以后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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