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中国赞]蝉鸣

几天前,我回乡下,穿行在梨树间。放眼望去,尽是一树一树的碧绿,偶有蝉声传入耳中,让人心生爽意。这蝉声难道不也是一首诗吗?

童年的故乡,地处皇藏峪群山的怀抱里,山前山后,松树满山;屋左屋右,果木成荫。夏日蝉鸣,或独奏如琴弦,或对唱如情歌,或齐鸣如鼓乐。这如泣如诉、如歌如叹的蝉鸣,给我枯燥乏味的童年,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快乐。

皖北的蝉有两种。刚进入初夏的时候,有一种蝉,只有小指头般大小,黛黑色,翅膀上有白色花纹,眼睛处朱红如漆,鸣声吱吱然,欢快而急促。这种蝉,古时候叫蟪蛄。庄子《逍遥游》云:“蟪蛄不知春秋”,意谓其生命之短。它们要警醒一些,待人走近,便停止鸣叫,还洒一泡尿,扬长而去。到了盛夏,那种漂亮的小蝉,已是不知去向,代替它的是一种苍黑色,大如拇指的蝉。它的叫声也要洪亮得多,便是我们常说的蝉了。

小时候,冒着烈日,手持有胶的竹竿,在白杨树下和小伙伴一起,循着蝉声,寻觅着蝉的影子,然后小心地将其捉住。那时,恐怕这就是童年最开心的事了。而现在的小孩子只能孤立的生活在自己的屋子里,独自看着窗外的天空。

记忆中蝉是一种悲剧的像征,“听寒蝉凄切……”、“朝朝暮暮,奈一度凄吟,一番苦楚” 等等。可是细数蝉的前世今生,你才会知道什么更苦?

蝉,其实并不是金嗓子,而是公蝉的腹下有一对“膜”,可以振动,发出尖锐的声音,吸引母蝉,母蝉却不会叫。公蝉母蝉交配过以后,公蝉就死了,母蝉则用它尖尖的尾部,插到树枝里产卵,然后自己也死掉了。卵孵化后,会掉到地上,钻进土里,吸树汁存活,开始了它们一生漫长的等待。它们得等几年,最长的据说要等十七年,才能钻出土地。

然而这一切还不够。除了等待,蝉还得蜕变,然后才能成为真正的蝉。蝉的蜕变虽然不用那么漫长的等待,但是却是痛苦的。蝉的身体与壳是连在一起的,看着它一点点地蠕动、挣扎,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如果在一只蝉双翼展开的过程中受到了干扰,这只蝉将终生残废,也许根本无法飞行。一个死了,一个生了。死者原是生者的一部分,一起成长几年甚至十几年,终于钻出地表,又奋力攀上高枝,在它决定脱离的那一眨眼,又是否有过痛心与不舍?

有成语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还真的见过螳螂捕蝉那精彩的一幕。一天傍晚,我听见门前一棵虬曲如龙的小桃树上,有蝉惨叫不绝。我仔细一看,是一只翡翠色的螳螂,咬住蝉的脑袋,两只镰刀似前脚抓住蝉的翅膀,任其哀鸣挣扎,死死不放。我用枝条很劲抽,赶走了那只螳螂,然后蝉也飞走了。

咏蝉诗写的很多,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三首。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这“咏蝉三绝”各有千秋,一直为后世所称道,是托咏蝉以寄情的名作,同为咏蝉,同样工于比兴寄托,但由于作者的地位、遭际、气质的不同,却呈现出如此殊异的面貌,构成了如此富有个性特征的艺术形象。

我也写过一首关于蝉的诗《我是一只蝉》:蜇居/在七月的枝头上竭力嘶喊/想把天空吵翻/午后的阳光灿烂里/我比你叫的更欢/也许会招来不满/但请不要厌烦/一夜脱壳/只为了那次刻骨铭心的爱。

在读史中看到汉代的祖先有在故人口内放置玉蝉的风俗。那是汉代人看到蝉蜕变后伏在高树上,不吃不喝颇有高洁之风范,蝉的蜕变又颇具演化成仙之意境而产生的遐想。汉代人崇尚迷信,活着的人用珍贵的玉雕刻成蝉的样子伴陪着逝者长眠地下,期望逝者能象蝉一样高洁,并且还能蜕变成仙。“汉八刀”就体现了当时精湛的雕刻技术。

如今,在砀山近七十万亩的果园里。捉爬拉猴(蝉的幼虫)(萧县叫蝶拉猴)已经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每到夏天,爬拉猴破土而出的季节,砀山县男女老少齐上阵,打着电瓶灯,拎着小桶,开始了一场捉“虫”大战。还有的果农把自己家里的梨树用胶带缠起来,很少有爬拉猴能漏网,而价格也从多年前的6分钱一个涨到现在的8毛钱一个了。

这小小的爬拉猴好不容易爬上了枝头,再经过一夜的痛苦蜕变,才度劫飞升,然而其生命不过就是短短几十天。虽然如此,蝉并没有因为生命的短暂而消顿,蝉们欢唱着,呐喊着,拼出一腔生机来吟唱。即使只是这一夏的光阴,也要实现自己的价值。

作者简介:贾文忠,笔名听雨眠,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歌合集《峰之星语》。作品散见于《国家电网报》、《农电管理》、《安徽文学》、《散文百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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