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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此一生

第五章

梦醒（四）

十一终于不胜酒力，醉倒案前。我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轻得象一片羽毛，好似下一秒就会飘走。上次也是在这间书房，初入王府的她累得困倒在我书房案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心情却已是天翻地覆。

我将她轻轻置于榻上，正要去寻条薄被给她盖上，却被十一牵住了手。她半闭双眸，面色绯红，掌心里她那柔若无骨的手却冷若寒冰。她颤抖着声音：“你……别走”。我怔怔看着她，不知该去还是该留。正犹豫间，十一翻身从床上坐起，双手搂住我的腰身，将脸贴在我腹间。她的身体轻轻颤动着，已是在拼尽全力忍住哭泣，我又如何忍心丢下她独自一人。

都说长夜漫漫，可为何这最后一夜却如此短暂，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想让成喜过来为她沐浴更衣，可她置若罔闻，自顾自哽咽说着：“我还记得拜师那日你穿的什么。你还记得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裙吗？”我怎么会不记得！十一啊，说起来你入王府十年。可我们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却少得可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天各一方的日子里我总是默默在心里反复地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你的一颦一笑，无不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至死不忘。而今夜之后，我只能靠着这些回忆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有你的日子。十一，你必然也会铭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对吗？深宫之中，冷月如霜，你大约也只能独饮桑落，靠着这些记忆挨过漫长岁月。若是忘了这些能令你开颜，我倒宁愿你能忘了。可是十一，我舍不得。即便痛彻心扉，我也不想让你忘了我和我们的一切。

想到这里，我心如刀绞，抬手轻轻抚住十一的脑后。她似感知到我的不舍和心碎，将头埋进我腰间放声大哭。我心中大恸，眼眶灼烧，纵使仰头强忍，终是止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滑过面庞，滴落在她的发间。十一哭得累了，终于抽泣着沉沉睡去。我守着她睡熟，才轻手轻脚掩上房门，健步如飞地回卧房。我要找到十一拜师时我穿的米白衣裳，明日穿着它送十一离开。

清晨，十一穿着昨日青色衣衫，出现在当日拜师的议事厅。她见我穿着那身米白衣裳，瞬间红了眼眶。我与她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眼前浮现的是十年前拜师那日的情景。她就这样跨越了十年的时光，缓缓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象踏在我的心上，把我的心踏成碎片。

“弟子漼时宜，拜别师父。”她跪在我案前，郑重恭敬地磕头。再起身时，满脸悲戚。我告诉她太后口谕命我收她为义女，问她可愿意。她噙着泪微微摇头。“好，那本王便抗一回旨。”十一惊讶地抬起头，眼里尽是震动和难以置信。

十一，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少之又少。现在你即将离去，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顺了你的心意。义女之事无非是想堵住所谓攸攸之口。可你我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又何须这些荒唐的礼法掩人耳目。你我今生已无法相守，他们还要用如此恶毒的方法切断你我之间最后一点情愫。你不愿，我更不愿。我周生辰今日偏就要抗旨，看他们能奈我何！

看着我坚定神情，十一惨然一笑，却哭得更难过了。她起身走到我身侧，含泪跪下，停顿了片刻，才鼓足了勇气，慢慢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尖，一寸一寸靠近我额头。我初时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大约担心着此举是否逾矩，她的手停在半途，不敢靠近，又不舍得收回。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她的意图和忐忑，轻轻将身子往前送了送，她的指尖便轻触到了我的眉间。十一，你不敢再与我有如此亲昵之举。一直以来，都是你勇敢地主动表明心迹。这一次，换我来，就让我拼尽这一身傲骨，跨越咫尺天涯，勇敢地迎向你。什么纲常礼法清规戒律，什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小南辰王有何惧之！今日，我就要携子之手，看尽长安繁花。

我带着十一来到未央宫。这些年中州始终对我心存忌惮，为了避嫌，我从未来过这里。十一体贴地谢过我为她抗旨在先又破例在后，取过钥匙，打开宫门。大殿内破败不堪，满是灰尘，恍惚间我们似乎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与她，再无旁人。我们可以尽情谈笑，互诉衷肠，而不必担心被人察觉诟病。大殿正中有一块蒙尘的绢纱，十一一时兴起要在灰尘上留字。我不想她弄脏手指，便提议由我来写。十一却说她要写“辰”字。她假意说因为此刻正是辰时，我又怎会不懂她的心意。我走上前，缓缓写下“时宜”二字。

十一，你说得对。在这里留字，象留了个秘密，待我们落锁离开，便再无人知道。十一，我这一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皇族百姓，自问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唯独对你，我只有亏欠。我非但留不住你，甚至于对你的爱意也无法与他人、更无法与你言说。我爱你，这是最甜的梦，也是最深的痛，是我今生最大的秘密。今天我写下你的名字，婉转向你袒露我的爱意。我们离去后，这两个字，连带着我无法言明的爱意和秘密，将被永远地留在这里，慢慢地被时间的灰尘掩去，再无人知晓。千百年后，当世人重新打开这扇大门，可会知道曾经有过一对相爱却无法相守的男女曾来过这里，留下了一个甜蜜又痛苦的秘密，而这一切最终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中。

@任嘉伦Al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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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铃声在房间响起，江嬛一身微汗从梦境中醒来。
她伸手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关了闹铃，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神。
今日周一，八点上班，现在已经过了七点了，没时间给她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嬛很快将这个梦抛之脑后，洗漱换衣服，连妆都不用画，快速的吃完母亲准备的早餐，便骑着小电驴赶去了厂里。
到厂里，打卡时间为7:50分，骑车花了十分钟。
八点上班，十二点下班，中午休息俩小时，两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周末双休，加班时间不多不少，但是按国家规定给加班工资，一个月能拿四五千。
这便是江嬛做了两个月的的工作，再有一个月她便能转正了。
江嬛坐在位置上，想着转正时间。
回到她生活了将十七年的偏远小县城已经半年了，住自己家里，早晚有爸妈做饭，中午吃厂里的食堂，工资不高但小县城消费也够，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但江嬛总是会生出一种错觉，她偶尔看到厂里某个四五十岁的同事，就会忍不住想，他们的现在就会是她的未来。
“在想什么呢?”
江嬛正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下。是她的上级领导，人事部主管张澜，比她年长六岁，目前已婚且儿女双全。
“澜姐。”江嬛跟她打了声招呼，“大概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犯困，我去冲杯咖啡。”
说完，她拿着杯子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回到位置，见张澜和人事部其他几个同事正在说着什么。
江嬛多数时候对这些事是没兴趣的，即便是工作，她也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其他事一概不操心。
不过张澜却很喜欢拉她一起，见她回来，回了位置，凑过来跟江嬛道:“听说新来的厂长待会儿就到。”
江嬛想了会儿，才想起前段时间听人说过，之前的厂长生了重病，现在在医院治疗，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总公司会安排新的厂长过来接手。
”好奇吗?"
江嬛怔了下，“好奇什么?"“新厂长啊。”
江嬛笑了笑，“有什么好好奇的，能当厂长，年龄嘛肯定和陈厂长差不多，就算稍微年轻点儿，也不会差多少岁。”难不难相处也跟她没多少关系，毕竟她的工作内容跟厂长没什么接触。
然而，两个小时后，江嬛被打脸了。
她站在厂门口，看清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江怎么也没想到，在距离深市十万八千里的小县城，还能遇到谢燕沉。新厂长就是谢燕沉。
江嬛一直到午饭前都是恍惚的，脑子里，半年前那晚的事情和今天见到谢藏沉那一幕不停的交织闪现，连带着工作都进不去状态，出现好几次失误。
她索性停了下来，靠着椅子闭眼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