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此时怀抱向谁开》#去年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查阅文献的时候，找到北平沦陷后日伪华北临时政府教育部职员简表与国私立院校主要职员录，复印回来就搁置了。前些时候偶尔看到袁一丹《此时怀抱向谁开》的随笔目录，多有抗战时期沦陷区文化研究的篇章，于是买来，一览究竟。书分三辑，一谈人物，二及风物，三评书物，既有实例，也涉方法，于是将文学评论与历史研究，进行了恰当的结合。

抗战爆发之后的沦陷区域，南渡与附逆，构成了不同的轨迹。汤尔和、周作人、钱玄同，等等诸人，于绝境而择异途，留下后世的争讼纷扰、褒贬毁誉。透过行止和文辞，在大义之下寻隐匿，哀恨交替，唏嘘不已。周作人的“知日”与“出山”，成为无法抹去的污点，终啜苦茶半生；汤尔和的早逝，得免牢狱；钱玄同的抱憾，彰明学行。新文化运动的一干人马，逐浪起伏，飘零四方。

由人及物的笔触，溯及沦陷以后的世情风雨。挂出太阳旗的民众，走街串巷的叫卖，孤岛自处的燕京大学，以各自的方式，应对归于平静之后的秩序重建。阴影之下，“往事凄凉，他年寤寐，声犹在耳，留赠后人”。市井的叫卖之声里，存留老北京的余韵；傅增湘的“蓬山话旧”，平添遗老旧人的故国之思。睹文思往，一一心意难平。

末辑的书评，不离文化与历史。风物人情的诉说，与王汎森的《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呼应，用“降一格”的立场，关注执拗的低音，钟情历史的模糊，“更侧重于思想的幅度、多产性、流通范围，而非思想的深度与周延性”。下移的视角和心态的关照，营造出进行时态的学术书写，引人关注。绕不开的“五四”，经过周策纵的《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和陈平原的《作为一种思想操练的五四》加以阐发，说不清，诉不尽，倒是“当它的历史定位逐渐变动，变成一块‘滚石’时，既给学科带来前所未有的思想危机，而在危机中或也蕴含着自我更新的生机”。只是这种生机，却无法与学院化桎梏中生存的研究人员相契，“也就是说青年学者更长于窄而深的专题研究，按专业内部的评价体系这样的题目当然有价值，但往往缺乏与相关学科的对话意识，以及与社会现实的连带感”。念及自己的学术之旅，倒也中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相较前辈学人，徒然兴叹。

1938年3月，傅增湘置酒藏园，邀约雅集，留下“回念前游，顿成陈迹，感旧衔哀，情难自已”的喟叹。书中之意，阅读之感，与之同情。 https://t.cn/AigL1q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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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怀抱向谁开”，取自顾随之词，作于北平沦陷时期。借为书题，因此集所录之文，多探求明暗之间的历史，微婉隐曲的表达，及历史中人欲言还止的心事。

袁一丹，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获博士学位。现任教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领域为中国近现代文学与思想，近期从事五四新文化运动发生史、抗战时期沦陷区研究。所撰学术随笔及书评多刊于《读书》《上海书评》《北京青年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