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村故事#——晒麦子
——此小故事系列纯属虚构,时间设定为古代。
(在现实和虚无之间,有一片连绵的群山,山坳里坐落着一个一个的小村庄。
喵村,就坐落在其中一个山坳里。北侧临山,西南临河。东西两侧临着隔壁村。
山上有道观,山脚下有农田。一条大河流经喵村,河里有鱼有虾有螃蟹。
喵村有几十户人家,上百口村民。最繁华的就是十字街,沿街都是做着小买卖的村民。)
壬寅虎年五月二十六
夏至左右,家家户户开始收麦子了。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摆着。家家户户都是全家出动,割麦子,打捆,搬运,草帽下一张张流着汗欢欣的脸。
在老四的眼里,这些饱满的麦粒就是糖三角肉包子。所以老四干活也很卖力气,爹爹割下来的麦子,大哥给打好捆,老四抱着打好捆的麦子往小驴车里搬,垛满了,就赶着小驴车往打麦场运。
到了打麦场,再把麦子搬下来,梁大婶把成捆的麦子打散,放进风车里,老二使劲的踏着风车,麦粒和着麦壳就从风车里飞扬出来,小三用木耙子往开里推,大三用扫把把四散崩开的麦粒扫回来。
喵村的地是按人口分的,一口人一亩地,一户再分一亩菜园,老四家就有七亩地和一亩菜园子。老四家人口多,所以八亩地全种了麦子,菜就种在了院子里。等收了麦子再种一点玉米红薯土豆这些,一年种两季,一年的口粮就差不多够了。
这样忙活一天,最多也就能收完四亩地,连着干了两天,把地里的麦子收完了,也都脱了粒,在打麦场上晾晒着。有的人家院子大,麦子就晒在自己家院子里,嘟嘟家就运回家晒在院子里的。
吃了早饭,赵大叔带着老大去把打麦场里晒的麦子推开,晚上怕下雨,都要归拢到一起,用防雨布盖上。白天再把麦子推开,再给麦子翻几次身,几天就能晒的干透了。
下半晌就让老四去晒麦子,吃了午饭睡了午觉起来,老四扛着木耙子就去叫桂宝了,桂宝家的麦子晒在老四家的旁边。
老四和桂宝扛着木耙子去叫嘟嘟。
嘟嘟:“我不想去,又热又晒。”
老四:“去嘛去嘛,去玩嘛,咱们三一起多好玩啊,我给你捉蚂蚱,咱们烧着吃。”
嘟嘟:“好啊好啊。”
嘟嘟空着手就跟着桂宝老四往打麦场跑。
到了打麦场,桂宝和老四用木耙子先把麦子翻一遍,嘟嘟用扫把把四散的麦子扫回麦堆里。
桂宝和老四家的麦子都翻了一遍后,三小孩扔下工具就往旁边的树下跑,太热了。
老四撩起衣摆擦着汗扇着风。
转眼一看,乐乐娘也在晒麦子,乐乐正开心的在麦子上打滚呢。
老四远远地跟乐乐娘打招呼。
老四:“博博姨,你也在晒麦子啊?”
乐乐娘:“对呀,你们也来晒麦子了啊。我这儿有绿豆汤,你们喝不喝?”
老四赶紧跑过去,把博博姨身边的罐子抱着就走,边走边说:“不客气不客气。”
博博姨刚想说乐乐还没喝呢,想想算了,三小孩,这一罐子都不一定够。
先给嘟嘟倒了一碗,嘟嘟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就喝光了,又给桂宝倒了一碗,桂宝也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最后剩了一碗半,老四咕咚咕咚的喝光了。
老四把空罐子和碗给博博姨送了回去。
博博姨:“不客气不客气。”
老四:“博博姨,你们明天还来吗?”
博博姨:“来啊,我还得晒好几天呢。”
老四:“明天我也来。”
博博姨:“明白,明天我带三罐来。”
老四:“嘻嘻,好呀好呀。”
回到树下,嘟嘟说她有点困了。
老四在麦秸垛里掏了个洞,让嘟嘟躺进去睡觉。
老四和桂宝翻第二轮麦子,翻完这一轮就不用再翻了,等晚上吃完饭,爹爹和大哥过来给归拢到一起,盖上防雨布就等明天再晒了。
刚翻完,小小姨从打麦场路过,喊老四:“老四,老四,你娘问你们晒好了吗,晒好了就回家去吃西瓜。”
老四扔下木耙子,拉着桂宝就往家跑,进了院子就看见桌子上切好的西瓜,老四手都没洗,拿起西瓜就啃。桂宝也渴了,也没洗手就拿起西瓜就啃。
大三打了一盆水,拿了毛巾过来,给桂宝擦了手,再给老四擦手。
两小孩吃的满脸都是西瓜汁。
吃完了西瓜,梁大婶给他们俩端了两碗麻酱鸡丝凉面。
吃完了面,老四突然说到:“我咋老觉得有个啥事儿要干呢。”
桂宝:“我也觉得,可就是想不起来。”
梁大婶:“木耙子忘了带回来了吧,没事,就扔打麦场就行,又不会丢,明天接着用就是了。”
老四:“不是,不是木耙子。”
老四邹着眉头使劲的想,嘴里念叨着:“是个大事,非常非常大的事,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桂宝:“嗯嗯,我也这样觉得,要不咱俩捋捋。”
小三慢悠悠的说:“嘟嘟呢?”
老四和桂宝同时的一拍大腿,说到:“坏了,把嘟嘟忘在麦垛子里了。”
两人撒腿就往外跑,桂宝一马当先的往打麦场跑,远远的就看见嘟嘟气冲冲的噘着嘴往回走。
桂宝:“坏了,嘟嘟生气了。”
老四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也看见了气冲冲的嘟嘟。
两人赶紧跑过去,去拉嘟嘟的手。
嘟嘟生气的甩开了他们俩的手,也不说话,就一冲一冲的往前走。
桂宝和老四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跟到了嘟嘟家,嘟嘟前脚进了门,后脚就把大门关上了,桂宝和老四一脸就怼门上了。
桂宝:“咋办?”
老四:“我想想着,”
两人坐在嘟嘟家门口的台阶上,小手托着脸,想啊想,想啊想。
老四:“有办法了,明天咱们这么这么着,嘟嘟肯定就不生气了。”
桂宝:“好啊好啊,明天一早我去找你。”
老四:“行。”
两小孩就各回各家了,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配图来自于他薇薇姨@薇光微微笑
——此小故事系列纯属虚构,时间设定为古代。
(在现实和虚无之间,有一片连绵的群山,山坳里坐落着一个一个的小村庄。
喵村,就坐落在其中一个山坳里。北侧临山,西南临河。东西两侧临着隔壁村。
山上有道观,山脚下有农田。一条大河流经喵村,河里有鱼有虾有螃蟹。
喵村有几十户人家,上百口村民。最繁华的就是十字街,沿街都是做着小买卖的村民。)
壬寅虎年五月二十六
夏至左右,家家户户开始收麦子了。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摆着。家家户户都是全家出动,割麦子,打捆,搬运,草帽下一张张流着汗欢欣的脸。
在老四的眼里,这些饱满的麦粒就是糖三角肉包子。所以老四干活也很卖力气,爹爹割下来的麦子,大哥给打好捆,老四抱着打好捆的麦子往小驴车里搬,垛满了,就赶着小驴车往打麦场运。
到了打麦场,再把麦子搬下来,梁大婶把成捆的麦子打散,放进风车里,老二使劲的踏着风车,麦粒和着麦壳就从风车里飞扬出来,小三用木耙子往开里推,大三用扫把把四散崩开的麦粒扫回来。
喵村的地是按人口分的,一口人一亩地,一户再分一亩菜园,老四家就有七亩地和一亩菜园子。老四家人口多,所以八亩地全种了麦子,菜就种在了院子里。等收了麦子再种一点玉米红薯土豆这些,一年种两季,一年的口粮就差不多够了。
这样忙活一天,最多也就能收完四亩地,连着干了两天,把地里的麦子收完了,也都脱了粒,在打麦场上晾晒着。有的人家院子大,麦子就晒在自己家院子里,嘟嘟家就运回家晒在院子里的。
吃了早饭,赵大叔带着老大去把打麦场里晒的麦子推开,晚上怕下雨,都要归拢到一起,用防雨布盖上。白天再把麦子推开,再给麦子翻几次身,几天就能晒的干透了。
下半晌就让老四去晒麦子,吃了午饭睡了午觉起来,老四扛着木耙子就去叫桂宝了,桂宝家的麦子晒在老四家的旁边。
老四和桂宝扛着木耙子去叫嘟嘟。
嘟嘟:“我不想去,又热又晒。”
老四:“去嘛去嘛,去玩嘛,咱们三一起多好玩啊,我给你捉蚂蚱,咱们烧着吃。”
嘟嘟:“好啊好啊。”
嘟嘟空着手就跟着桂宝老四往打麦场跑。
到了打麦场,桂宝和老四用木耙子先把麦子翻一遍,嘟嘟用扫把把四散的麦子扫回麦堆里。
桂宝和老四家的麦子都翻了一遍后,三小孩扔下工具就往旁边的树下跑,太热了。
老四撩起衣摆擦着汗扇着风。
转眼一看,乐乐娘也在晒麦子,乐乐正开心的在麦子上打滚呢。
老四远远地跟乐乐娘打招呼。
老四:“博博姨,你也在晒麦子啊?”
乐乐娘:“对呀,你们也来晒麦子了啊。我这儿有绿豆汤,你们喝不喝?”
老四赶紧跑过去,把博博姨身边的罐子抱着就走,边走边说:“不客气不客气。”
博博姨刚想说乐乐还没喝呢,想想算了,三小孩,这一罐子都不一定够。
先给嘟嘟倒了一碗,嘟嘟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就喝光了,又给桂宝倒了一碗,桂宝也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最后剩了一碗半,老四咕咚咕咚的喝光了。
老四把空罐子和碗给博博姨送了回去。
博博姨:“不客气不客气。”
老四:“博博姨,你们明天还来吗?”
博博姨:“来啊,我还得晒好几天呢。”
老四:“明天我也来。”
博博姨:“明白,明天我带三罐来。”
老四:“嘻嘻,好呀好呀。”
回到树下,嘟嘟说她有点困了。
老四在麦秸垛里掏了个洞,让嘟嘟躺进去睡觉。
老四和桂宝翻第二轮麦子,翻完这一轮就不用再翻了,等晚上吃完饭,爹爹和大哥过来给归拢到一起,盖上防雨布就等明天再晒了。
刚翻完,小小姨从打麦场路过,喊老四:“老四,老四,你娘问你们晒好了吗,晒好了就回家去吃西瓜。”
老四扔下木耙子,拉着桂宝就往家跑,进了院子就看见桌子上切好的西瓜,老四手都没洗,拿起西瓜就啃。桂宝也渴了,也没洗手就拿起西瓜就啃。
大三打了一盆水,拿了毛巾过来,给桂宝擦了手,再给老四擦手。
两小孩吃的满脸都是西瓜汁。
吃完了西瓜,梁大婶给他们俩端了两碗麻酱鸡丝凉面。
吃完了面,老四突然说到:“我咋老觉得有个啥事儿要干呢。”
桂宝:“我也觉得,可就是想不起来。”
梁大婶:“木耙子忘了带回来了吧,没事,就扔打麦场就行,又不会丢,明天接着用就是了。”
老四:“不是,不是木耙子。”
老四邹着眉头使劲的想,嘴里念叨着:“是个大事,非常非常大的事,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桂宝:“嗯嗯,我也这样觉得,要不咱俩捋捋。”
小三慢悠悠的说:“嘟嘟呢?”
老四和桂宝同时的一拍大腿,说到:“坏了,把嘟嘟忘在麦垛子里了。”
两人撒腿就往外跑,桂宝一马当先的往打麦场跑,远远的就看见嘟嘟气冲冲的噘着嘴往回走。
桂宝:“坏了,嘟嘟生气了。”
老四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也看见了气冲冲的嘟嘟。
两人赶紧跑过去,去拉嘟嘟的手。
嘟嘟生气的甩开了他们俩的手,也不说话,就一冲一冲的往前走。
桂宝和老四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跟到了嘟嘟家,嘟嘟前脚进了门,后脚就把大门关上了,桂宝和老四一脸就怼门上了。
桂宝:“咋办?”
老四:“我想想着,”
两人坐在嘟嘟家门口的台阶上,小手托着脸,想啊想,想啊想。
老四:“有办法了,明天咱们这么这么着,嘟嘟肯定就不生气了。”
桂宝:“好啊好啊,明天一早我去找你。”
老四:“行。”
两小孩就各回各家了,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配图来自于他薇薇姨@薇光微微笑
嘿嘿今天好快乐呀!
他路过我家楼下喊我下来玩,偷偷藏在单元门后面跟着我。
然后又一起去凤凰台吃灌浆包,在凤凰台逛了逛,十四中的孩子正好放学,我俩就牵着手看他们在路边打闹,吃炸串,吃冰棍,分辣条。
我和他顺着楚凤六街那条路往下走,和他讲幼儿园的事,在林荫路上接吻。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日落,他说去那个小区楼上看。
两个人做贼心虚一样,跟着别人进了单元门,还好电梯不用刷卡,然后偷偷溜到20层,日落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只看到一点余晖,他问要不要接吻,于是就是漫长的接吻。
真的好快乐,太快乐了。像一起做坏事的小孩。
还看到了一窝小奶猫,两个人就蹲在人家楼下冲着他们啧啧啧了半天。
晚上回家妈妈说看到我俩了,很担心她看到我俩接吻……
他路过我家楼下喊我下来玩,偷偷藏在单元门后面跟着我。
然后又一起去凤凰台吃灌浆包,在凤凰台逛了逛,十四中的孩子正好放学,我俩就牵着手看他们在路边打闹,吃炸串,吃冰棍,分辣条。
我和他顺着楚凤六街那条路往下走,和他讲幼儿园的事,在林荫路上接吻。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日落,他说去那个小区楼上看。
两个人做贼心虚一样,跟着别人进了单元门,还好电梯不用刷卡,然后偷偷溜到20层,日落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只看到一点余晖,他问要不要接吻,于是就是漫长的接吻。
真的好快乐,太快乐了。像一起做坏事的小孩。
还看到了一窝小奶猫,两个人就蹲在人家楼下冲着他们啧啧啧了半天。
晚上回家妈妈说看到我俩了,很担心她看到我俩接吻……
民间故事《守望》
叶敬之 故事微刊 2022-06-22
泗阳人把用芦花编织,冬天穿了取暖的鞋子叫“毛窝子”。其他地方则称之为“芦花鞋”。作家曹文轩的长篇小说《青铜葵花》,有一章就叫做“芦花鞋”。
毛窝子制作方式简单。用泪草编织鞋底,引出几根鞋茎,再以芦花编织鞋帮,最后拿鞋茎收口。穿的时候,用旧布缝鞋口,以防伤脚;鞋底垫上麦秸,以保暖和防水。如果条件好,可在脚上裹布,增加暖和度,还防止磨脚。
三十多年前,每到冬天,农民们几乎个个穿毛窝子。赶上逢集,半条街都是卖毛窝子的。农民们走来串去,一家家挑着、拣着,都想买一双既便宜,又结实、漂亮的毛窝子。
小时候,母亲也带着我买过毛窝子。记得有一年冬天,逢集,没有风,树不摇,风尘不起,天很蓝,太阳很温暖。母亲来到李大爷那儿,拿起一双毛窝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付了钱。李大爷红脸膛,尖下巴,眼睛下面各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像两道垄沟。他人很小巧,接钱、递毛窝子脸都带笑,还从地上站起来,顺便夸我两句:“这是你家大少爷啊?一脸福相!”嗓音清亮,似有嗡嗡的回响。
现在想起来,李大爷的毛窝子质量的确属于上乘。别看毛窝子制作方式简单,但制作精美不易。好的毛窝子,除了鞋型漂亮,如一辆解放牌卡车,不歪不斜,还要结实;芦花磨光了,鞋茎还在,依旧端端正正。李大爷的毛窝子正符合这些标准。
毛窝子,最适宜陪伴山芋稀饭和咸菜。当人们的碗里有了大米饭、猪肉的时候,毛窝子渐渐被棉鞋取代,消失了踪影。有一年寒假,我带着孩子到街上闲逛。少有的寒冷,风呼呼地吹着,地上纸片和杂草飘起,沙沙响,无意中看见李大爷还在卖毛窝子,只是生意已经没有当年耶样红火了。我站在李大爷附近观察,好久没有一个人来买毛窝子。人们匆匆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大爷还是当年那个模样,红脸膛,尖下巴,只是眼睛下面的皱纹变成三道,而且更深了。他坐在地上,两手抱膝,眼睛眯缝着,像在打盹,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问:“还有人买毛窝子吗?”
听到我的问话,他睁了睁眼睛,咳嗽一声说:“嗯,有时有。都是老头老太太。”
他嗓音有点沙哑,面无表情,显然已经认不出我了。
“那就算了啵,这么大年纪了,还编它干什么?”我说。
“还是有人买的,”李大爷动了动身子,两只手从膝盖上放下来,眼睛看着我,“我也放不下这门手艺。过去会打毛窝子的,一个个都走了;在的,也打不动了。我还能走能动。唉,现在的小年轻,没有人愿意学这个手艺了。”
李大爷眼睛没有了早年的光亮,变得泛红和灰暗。
临走时,我买了一双毛窝子。路上,我告诉孩子:“这叫毛窝子。过去一到冬天,爸爸就穿着这个……”
“毛窝子……”儿子听了一阵大笑,“多难听。这也能穿吗?不扎脚啊?”
有一年暑假,我又上街闲逛。儿子已经大了,不愿意跟我上街。天气很热,让人喘不过气来,走几步就要擦擦汗。忽然,我发现自己又走到当年买毛窝子的地方,我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人在卖毛窝子!天啊,这是夏天哎,有夏天卖毛窝子的吗?强烈的好奇心,让我走到卖主跟前。
很快,我认出了,卖主就是李大爷。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黑紫,眼睛下面有四道皱纹了;整个脸盘好像被风干了一样,比过去缩小一半。眼睛半开半闭,眼睑有点溃烂泛红。
“夏天怎么卖起毛窝子啦?”我招呼道。李大爷像一个树墩,稳稳地戳在那儿,没有反应。
边上一个卖猪肉的中年人朝我摇摇手。“这个,听不见了,”他指指耳朵。“这个,有毛病了,”他指指脑袋。
“怎么回事啊?”
中年人说:“前几年,乡长带几个人逛街,说是省里的。其中一个像是当官的,指着毛窝子说:‘这个可以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李大爷不懂。乡长说,就是由公家发工资,派人跟你学徒,你打出来的毛窝子给人参观。李大爷高兴了,从那以后就整天惦念这件事情。以前光是冬天出来卖,现在夏天也来卖。他说:‘要是人家省里的人来找我找不到呢?’几年过去了,也没见人来过。李大爷不甘心,一年四季,逢集就来。”
不久,散集了。李大爷拎起毛窝子,要往肩上挂。胳膊抖抖的,挂不上去;中年人搭了把手才挂上,前面两双,后面两双。中年人又把拐杖递给他。李大爷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左脚往前迈一步,停下;等右脚上前,跟左脚平齐,才把左脚再向前迈一步……
赶集的几乎走光了,只有李大爷的背影在街心摇晃。
望着李大爷的背影,我心里酸酸的。
暑假快结束了,我和孩子一起,骑着自行车上洪泽湖玩。走到东沙村,忽然看见不远处腾起一股浓烟,由细变粗,弥漫成一大片,像乌云似的。
“该不是失火了吧?我们去看看。”我和孩子用力踩着车子,赶往冒烟的地方。
原来不是失火。只见一个空旷的场地,堆满了毛窝子——足有几百上千双毛窝子!正被人点着了火焚烧。
一个中年男人,还在不停地从一间屋里往外面扔毛窝子。
“你们烧这个干吗呀?”我马上想起了李大爷,他就是东沙村的。
边上一个看热闹的说:“李大爷活着的时候,谁都不许进他的屋子。前几天死了,儿子打开门一看,一屋毛窝予。没法处理,就烧了。”
我捡起一双毛窝子。鞋型漂亮,不歪不斜,结结实实,芦花还在散发着清香。摸在手里,毛茸茸的,柔软舒适。
我带走了那双毛窝子。
到了洪泽湖边,回望东沙村上空,烟雾已经散尽,斜晖脉脉,蓝天澄碧。
叶敬之 故事微刊 2022-06-22
泗阳人把用芦花编织,冬天穿了取暖的鞋子叫“毛窝子”。其他地方则称之为“芦花鞋”。作家曹文轩的长篇小说《青铜葵花》,有一章就叫做“芦花鞋”。
毛窝子制作方式简单。用泪草编织鞋底,引出几根鞋茎,再以芦花编织鞋帮,最后拿鞋茎收口。穿的时候,用旧布缝鞋口,以防伤脚;鞋底垫上麦秸,以保暖和防水。如果条件好,可在脚上裹布,增加暖和度,还防止磨脚。
三十多年前,每到冬天,农民们几乎个个穿毛窝子。赶上逢集,半条街都是卖毛窝子的。农民们走来串去,一家家挑着、拣着,都想买一双既便宜,又结实、漂亮的毛窝子。
小时候,母亲也带着我买过毛窝子。记得有一年冬天,逢集,没有风,树不摇,风尘不起,天很蓝,太阳很温暖。母亲来到李大爷那儿,拿起一双毛窝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付了钱。李大爷红脸膛,尖下巴,眼睛下面各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像两道垄沟。他人很小巧,接钱、递毛窝子脸都带笑,还从地上站起来,顺便夸我两句:“这是你家大少爷啊?一脸福相!”嗓音清亮,似有嗡嗡的回响。
现在想起来,李大爷的毛窝子质量的确属于上乘。别看毛窝子制作方式简单,但制作精美不易。好的毛窝子,除了鞋型漂亮,如一辆解放牌卡车,不歪不斜,还要结实;芦花磨光了,鞋茎还在,依旧端端正正。李大爷的毛窝子正符合这些标准。
毛窝子,最适宜陪伴山芋稀饭和咸菜。当人们的碗里有了大米饭、猪肉的时候,毛窝子渐渐被棉鞋取代,消失了踪影。有一年寒假,我带着孩子到街上闲逛。少有的寒冷,风呼呼地吹着,地上纸片和杂草飘起,沙沙响,无意中看见李大爷还在卖毛窝子,只是生意已经没有当年耶样红火了。我站在李大爷附近观察,好久没有一个人来买毛窝子。人们匆匆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大爷还是当年那个模样,红脸膛,尖下巴,只是眼睛下面的皱纹变成三道,而且更深了。他坐在地上,两手抱膝,眼睛眯缝着,像在打盹,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问:“还有人买毛窝子吗?”
听到我的问话,他睁了睁眼睛,咳嗽一声说:“嗯,有时有。都是老头老太太。”
他嗓音有点沙哑,面无表情,显然已经认不出我了。
“那就算了啵,这么大年纪了,还编它干什么?”我说。
“还是有人买的,”李大爷动了动身子,两只手从膝盖上放下来,眼睛看着我,“我也放不下这门手艺。过去会打毛窝子的,一个个都走了;在的,也打不动了。我还能走能动。唉,现在的小年轻,没有人愿意学这个手艺了。”
李大爷眼睛没有了早年的光亮,变得泛红和灰暗。
临走时,我买了一双毛窝子。路上,我告诉孩子:“这叫毛窝子。过去一到冬天,爸爸就穿着这个……”
“毛窝子……”儿子听了一阵大笑,“多难听。这也能穿吗?不扎脚啊?”
有一年暑假,我又上街闲逛。儿子已经大了,不愿意跟我上街。天气很热,让人喘不过气来,走几步就要擦擦汗。忽然,我发现自己又走到当年买毛窝子的地方,我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人在卖毛窝子!天啊,这是夏天哎,有夏天卖毛窝子的吗?强烈的好奇心,让我走到卖主跟前。
很快,我认出了,卖主就是李大爷。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黑紫,眼睛下面有四道皱纹了;整个脸盘好像被风干了一样,比过去缩小一半。眼睛半开半闭,眼睑有点溃烂泛红。
“夏天怎么卖起毛窝子啦?”我招呼道。李大爷像一个树墩,稳稳地戳在那儿,没有反应。
边上一个卖猪肉的中年人朝我摇摇手。“这个,听不见了,”他指指耳朵。“这个,有毛病了,”他指指脑袋。
“怎么回事啊?”
中年人说:“前几年,乡长带几个人逛街,说是省里的。其中一个像是当官的,指着毛窝子说:‘这个可以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李大爷不懂。乡长说,就是由公家发工资,派人跟你学徒,你打出来的毛窝子给人参观。李大爷高兴了,从那以后就整天惦念这件事情。以前光是冬天出来卖,现在夏天也来卖。他说:‘要是人家省里的人来找我找不到呢?’几年过去了,也没见人来过。李大爷不甘心,一年四季,逢集就来。”
不久,散集了。李大爷拎起毛窝子,要往肩上挂。胳膊抖抖的,挂不上去;中年人搭了把手才挂上,前面两双,后面两双。中年人又把拐杖递给他。李大爷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左脚往前迈一步,停下;等右脚上前,跟左脚平齐,才把左脚再向前迈一步……
赶集的几乎走光了,只有李大爷的背影在街心摇晃。
望着李大爷的背影,我心里酸酸的。
暑假快结束了,我和孩子一起,骑着自行车上洪泽湖玩。走到东沙村,忽然看见不远处腾起一股浓烟,由细变粗,弥漫成一大片,像乌云似的。
“该不是失火了吧?我们去看看。”我和孩子用力踩着车子,赶往冒烟的地方。
原来不是失火。只见一个空旷的场地,堆满了毛窝子——足有几百上千双毛窝子!正被人点着了火焚烧。
一个中年男人,还在不停地从一间屋里往外面扔毛窝子。
“你们烧这个干吗呀?”我马上想起了李大爷,他就是东沙村的。
边上一个看热闹的说:“李大爷活着的时候,谁都不许进他的屋子。前几天死了,儿子打开门一看,一屋毛窝予。没法处理,就烧了。”
我捡起一双毛窝子。鞋型漂亮,不歪不斜,结结实实,芦花还在散发着清香。摸在手里,毛茸茸的,柔软舒适。
我带走了那双毛窝子。
到了洪泽湖边,回望东沙村上空,烟雾已经散尽,斜晖脉脉,蓝天澄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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