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饴甥对秦伯
左丘明 〔先秦〕

　　十月，晋阴饴甥会秦伯，盟于王城。

　　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仇，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

　　改馆晋侯，馈七牢焉。

该怎么认识马超呢？世人的评价中，马超在各方面都是一个翻版吕布，无德无行，不爱其亲，弃父破家，作为汉代名将之后、西凉军团的话事人，却以季汉阵营的局外人而黯然死去。他是乱世中穷折腾的典型人物。他的一生也是失败的一生。
但马超真的是一个只有野心、没有良心的人吗？我相信他不是。陈某也相信他不是。处在那个形势下，他没有别的选择。马腾入朝，徙家属皆入邺，“惟超独留。”这当然是一个家族共同作出的决定。在这个决定作出的那一刻起，马超就只有“亲手”将父亲送往地狱。于是后世史家提笔唾骂：是以周、郑交恶，汉高请羹，隗嚣捐子，马超背父，其为酷忍如此之极也。
但我相信他只是没有选择。事实上，马超应该是一个家庭观念非常强烈的人。他前半生那样骄傲，是因为整个家族以他为骄傲。他后半生那样痛苦，是因为他的家人蒙受了灭门的痛苦。在张鲁处寄人篱下时的一个元旦，家族中独在身边的妾弟前来祝寿，马超吐血曰：阖门百口，一旦同命，今二人相贺邪？
聚会在蜀汉的那些理想主义者们，总会怀念回不去的故乡。但马超的怀念里，只有无尽的悼念。
后世总觉得人品有污的马超落魄到刘备帐下仍傲慢自矜，于是《山阳公载记》和《三国演义》里，都有关张赵敲打马超的情节。其实我想马超在颠沛到成都之后，已然心如死灰。四十七岁时，马超死去。临没上疏，他说：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曾经他夸耀门楣，就像罗贯中安排的那句名台词：吾家屡世公侯，岂识村野匹夫！如今他卑微到了尘土，言称“微宗”，临终时只想给家人求份庇护，除此之外，不愿再说一句遗言。
所以看到《火凤燎原》里的这段故事时，我体会到了陈某想传递给读者的那份命运的怆然。

严母，威克厥爱者也。有父道焉。

吴贺母谢氏，每贺与宾客语，辄于屏间窃听之。一日贺言人长短，谢闻之怒，笞贺一百。或曰：“臧否士之常。而笞之若是？”谢曰：“爱其女者，当求三复白圭之士妻之。今独产一子，使知义命，而出语忘亲，岂可久之道哉？！”因泣不食。贺恐惧，自是谨默。

吕氏曰：亡身之祸，言居其九。正使义所当言，杀身何恤！而平居谈短论长，直讦丑诋，自求切齿腐心之恨，祸将焉逃？吴母教子，可谓知所重矣，滂母有遗恨哉！

陈尧咨母冯氏，有贤德。尧咨善射，为荆南太守。秩满归竭其母，母曰：“尔典名藩，有何异改？”对曰：：“州当孔道，过客以儿善射，莫不叹服。”母曰：“忠孝以辅国，尔父之训也。尔不行仁政，以善化民。顾专卒伍一夫之技，岂父之训哉？”因击以杖，金鱼佩袋坠地。

吕氏曰：严明哉！陈母。知善射非太守之职，可不谓明乎?子为达宦，而犹以杖击之，可不谓严乎?迂者以从子之义责母，谬矣。子正母从。母正子从。

伊川先生曰：“吾母侯夫人仁恕宽厚。抚养诸庶，不异己出。从叔幼孤，夫人存视，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扑下人，视小奴婢如儿女。诸子或加呵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汝如是大时，能为此事否?’先公凡有所怒，必为之宽解。惟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尝曰：‘子之不肖，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耳。’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亦不姑息。才数岁，行或跌音牒，仆也，家人走前扶抱，夫人呵责曰：‘汝若安徐，宁至跌乎?’每食尝置之坐侧。食絮羹，即叱之曰：‘幼求称欲，长当何如?’虽童仆有过，不令以恶言骂之。故颐兄弟，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不恶骂，教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必责之曰：‘患汝不能屈，不患不能伸耳。’及稍长，使从善师友，虽居贫，子欲延客，则喜而为之。”

吕氏曰：庶子从叔，妇人所厌恶者也，夫人视如己子；幼子，妇人所溺爱者也，夫人待若严师；小臧获，妇人所责备者也，夫人不轻笞扑，慈而正，严而恩，二子皆为大儒，有自哉。

宋吕荣公母，申国夫人，性严有法。虽甚爱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规矩。甫十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衣服惟谨。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故公德器成就，大异于人。

吕氏曰：善教子者，一严之外无他术；善用严者，一慎之外无他道。今人教子，每事疏忽宽纵，不耐留心，及德性已坏，而笞扑日加，徒令伤恩，无救于晚，视申国夫人，可以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