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昆山玉录》13

小鬼埋头哭了一会儿,缓了过来,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然后指了指他师父,有点委屈地说:“他也不要我了。”

我想了一下,小鬼这短短六个字,讲了个太沉重的故事。

小鬼的爸爸当年失踪后,他就跟着老采玉人学辨玉采玉,我猜想几年前小鬼跟着采玉工人在老矿坑采玉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通往这里的秘密通道,也发现了他已经死去的爸爸,我不知道小孩子那时是怎么接受这个结果的,也可能由于年纪太小,反而没有太多悲伤。而后矿上出现了闹鬼传闻,我甚至怀疑背后其实是他捣的鬼,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里的秘密。而且这里不仅仅有他的爸爸,还有蓝色玉石的秘密。

小鬼的师父,这位老采玉人,虽然不是闷油瓶当年见过的那位,但想必也有一些关系,他最终来到这里,八成也与蓝色玉石有关。

在村子里其他的人看来,老采玉人的行动就像一个风向标,他们嘴上都说并不在意蓝玉的传说,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谁又甘心错过。于是老采玉人多年不出山后忽然失踪,所有人都动了心思,甚至私下联络了两个玉商,转运装备,分批进山,打算去追踪老采玉人的下落,实际上是为了蓝玉的线索。

这么多人冒着风险进山,却只有小鬼,单纯只为找人。

小鬼可能有孩子的敏锐直觉,预感到了师父将他送到别的村子后会发生一些事,他偷跑回来果然也没见到师父,但他们师徒也算心有灵犀,小鬼想方设法让我们带他到老矿坑,然后到了这里。

可惜小鬼还是来晚了,又或者是见到了师父最后一面,却没有挽留住师父。

 

小鬼的情绪慢慢稳定,我说服他和我们一起回去,他终于点点头。

我和闷油瓶有些犹豫,要不要挖两个冰洞,将这两具遗体安葬,可这似乎有违他们生前意愿,他们费尽周折来到这里,大概不想被冰雪掩埋吧。

难道不是为了死后也可以看到这里的景色吗。

我忽然感到这个空间有一种魔力,我的心绪也平静下来。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仍旧使我困惑。

蓝色玉脉究竟是什么,蓝色的玉石真的存在吗。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小鬼父亲的遗体,答案就在那里,只要凿开那层坚冰,就可以拿到它,但我不忍开口,也觉得这种行为会被小鬼讨厌。

于是我问小鬼是否知道,小鬼也回头看了看他爸爸遗骨的方向,转头对我道:“那个,根本就不是玉。”

虽说我心里已经有很多猜测,比如它并不是玉,只是普通的石头被人染成了蓝色。可听我们三个人之中最懂玉石的小鬼说出这个结论,不免有些失落,就好像是已经无限接近了一个传奇,忽然被人辟谣了。

“哦。”我叹口气,道,“那是什么?”

小鬼想了想,说:“我明天告诉你。”

我没有参透他这句话的含义,三个人最后决定先在这里过夜,明早睡饱再找路离开,不然别说小鬼,我都快支撑不住。

 

我和闷油瓶将睡袋安排进另一个小冰洞里,运气好的话,老采玉人可能还会起来看看我们,不过我还是祈祷不必,这种时候我的体质就不要发挥什么作用了。

小鬼的小脸渐渐恢复了,可就是不睡觉,一直看着冰湖。

我虽然很累,却也睡不着,就找闷油瓶说话,我依旧想不到小孩的父亲和师父来到这里的动因,如果他们都是为了蓝玉,那么这里应该存在蓝玉的线索,可我没有看到。

我问闷油瓶,他想了想,对我说:“我不能确定,等等看。”

“等什么?”我看看小鬼,又看向他,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们两个合起伙来瞒我。”

小鬼无辜地跟我眨巴眨巴眼睛,闷油瓶安静地看着我,我就道:“你们不告诉我,我就不睡了,我这就去挖洞,看看能不能从冰里挖出什么。”

闷油瓶大约是对我乱挖洞有心理阴影,立即道:“你想想瀑布后面的动物尸骨。”

“啥?”我又是一愣,“尸骨?你是说那东西其实是骨头?”

闷油瓶摇摇头:“不是骨头。”

闷油瓶话音未落,我便感到身体下面的冰层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冰层虽然很厚,但异常光洁透亮,连淡淡的月光都能渗透下去,我看到流动的水中,恍惚间有一缕幽蓝色的光闪了下。

“来了!”小鬼叫了一声,从睡袋里窜了出去,去追那条光。

我也立马爬了出来,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才是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我和小鬼追着那道光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脚下冰面过于光滑,我跑不稳摔了两次,我爬起来继续去找。

忽然间,我就像是被小鬼的老爹和师父附身,脑子里忽然有了他们的意志和声音,驱使我的身体在冰面上奔跑。

终于,我再一次看到了它,它越来越亮,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冲破冰面,我与它短暂对视,它再一次游走。

我几乎什么都没看清,但我看清它身上有无数的“蓝玉”,不是别的,是它的鳞片。

这里不是什么童话仙境,是一个神秘水生野兽的领地。

“你们看到了吗!”小鬼喊叫着,“在下面!”

我追着看去,湖面下的异兽速度极快,又十分庞大,已经超出了鱼类的体型,我想到冰瀑后的骸骨,想到闷油瓶所讲的张家档案馆,和他几十年前的那次探索,恍然大悟。

我像是走进了一条时间隧道,一下穿越过了成百上千年的时光,空中的雪花制造出了幻境的效果,我看到了日升月落,沧海桑田。我想象着它和其它的同类在这里生活了几百甚至几千年,曾经被人供奉,人们还会献祭人供它们享用,直到后来人类的部落消失了。

偶然的机会,它的鳞片脱落后,被再之后不小心踏足此处的什么人发现。

人们对于没见过的事物,总会去搜寻与之相似的事物来形容,于是鳞片变成了蓝玉。

闷油瓶当年遇到的采玉人,也相信了这个传说,并且进山寻找,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有没有看到我刚刚看到的一幕。

这里没有他的骸骨,也许他没有到过这里,也许他释怀了不再寻找。

但他将这个故事传了下去,于是有更多的人相信,小鬼的师父也被蓝玉传说吸引,他深入昆仑山腹地,找寻了十年,终于在冰瀑附近得到了一块鳞片。再后来小鬼的父亲得知了故事,拿走了鳞片,并且来到了这里。

我们都不知道小鬼的父亲在这儿等了多少天,他是否至死都未解开蓝玉的秘密。而发现蓝玉丢失和小鬼父亲失踪后的老采玉人犹豫了,他产生了怀疑,所以他不再进山,可许多许多年来,蓝玉的秘密,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渐渐的,他开始衰老,他意识到再老下去,他连进山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计划了这次有来无回的远行,终于在生命的终点,找到了这里。

 

这简直像一个玩笑,流传了许多年的蓝色玉脉,竟然是一只湖怪的背脊。

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见到了我们眼前的景象,如果没见到,那么会有遗憾吧,可如果见到,会不会感到命运十分荒谬。

耗尽一生追寻一个结果,无论是寻不到,还是证实毫无意义,哪一种更容易毁灭这个人?

这个问题我一点不陌生,我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了。

我曾经十分不理解那些老是想要去征服珠峰的人,多少人都有去无回。我相信自然法则,也见识过雪山的冷漠残忍,人们每爬上一座这样的山峰,都是侥幸的,何苦不断挑战它的宽容底线。

后来我也开始爬山,我渐渐理解,不爬山的人也会有别的痴念罢了,至少我熟识的几个人都有。我们这一代身上有一张无形的大网,虽然我们改变很多事,也没法说已经将它摆脱,所以我们还在挣扎。

我又想到我时常做的那个梦,与这一刻有一些相似,我攀上山巅,置身虚无,灵魂从肉体中脱出,发现世界如此陌生,天际如此广阔,时间没有尽头,我所知道的一切只有:这里是我的终点,是我的生命所能达到的最远的点,但我奇迹般地感到了某种满足。

人这种生物就是如此脆弱渺小,又总是试图用有限的生命去寻找一个可以接近无限,接近永恒的方式,好像这样才可以对得起生而为人。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追上了我们,他拉住我,紧接着一道光从我们头顶的开口照射进来。

天亮了,这里跟着被点亮,每一块冰,每一片雪,都有奇异的形状,阳光进入这里发生色散,整颗“水晶球”变得七彩斑斓。

我和闷油瓶又一次见到水下的巨兽,它的身形不像鱼类,很长,更像是蛇,如果我和闷油瓶在冰瀑后看到的那副骸骨有了复原的样子,一定就是它了。

它的鳞片即使在水下,也吸取到阳光,变成照片上的那种蓝色,比玉石还要美,比冰湖还要深邃,每一块鳞片都藏着一个宇宙。它是这个巨大“水晶球”隐藏的彩蛋,只有通过特别的开关,才会出现。

我看到它在湖水下面“跳跃”,湖水对于它来说,像空气之于鸟类,但鸟类飞行也需要遵循空气动力学原理,它却是如此自由,完全不受湖水的束缚。我甚至觉得,冰层也并非它的阻碍,如果它想,它可以冲出来,可以吃掉我们,可以奔向太阳。

现实是小鬼继续追着它,它也看到了小鬼,小鬼在冰面上跑,它在水下翻腾,我能感受到它是有意识地在和小鬼互动。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一种奇异的想法,它就像是小鬼死去的爸爸,或者师父,他们的灵魂化作了这只异兽,冰层并非他们之间的屏障,而是一面让他们可以见到彼此的镜子。

我看到小鬼也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很兴奋,他仿佛也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未知的世界对话。

直到阳光终于将这里填满,巨大的身影渐渐隐匿,最后彻底消失。

冰面之下恢复平静,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

 

小鬼停下来,我们走过去,小鬼又问我们是否看到了它,像是在介绍一个老朋友。

我说看到了,小鬼笑得开心。

我们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渐渐变强,在这冰境之中,说不上温暖,却令人舒适。许久都没有人说话,直到小鬼小声说,也想让他师父也看到。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人,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

于是,我对他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和谁可以永远在一起,离开你的人也许去了更好的地方,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就自己去看。”

在这个仍旧十分童话的地方,我编不出任何哄小孩子的童话故事,我只想告诉他一个中年人的人生感悟。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这里的两个死人,但我是世界上另一个他们。

这里就是他们的青铜门。

除了他们彼此,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就是他们找到的,最接近永恒的方式。

 

小鬼想了想,没有哭,也没有表示认同,低着头不说话。

我正要找找什么话,把刚刚的绝情补救一下,却被闷油瓶抢先了。

“如果你记得他,他就会在将来等着你,你们还会相见。”

闷油瓶说完,看了看我。

小鬼认真地问闷油瓶这是真的吗,闷油瓶点头,目光郑重。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本以为长于普通人的寿命就是张家人的永恒,原来闷油瓶心里还想着别的,可以说很贪心了。

我一手拉起小鬼,一手搂上闷油瓶脖子。

“走吧,补个觉回家了。”

——TBC——

大意了,主体部分算是写完啦,但还有段尾巴,交代一些遗留问题,算算估计还有一更233

病在心里丨文殊师利与维摩诘的对话

相传,维摩诘为毗耶离国的大乘居士,他称病在家。佛派遣诸比丘、菩萨(文殊师利)来看望他。维摩诘借此机会与来问病的文殊师利等菩萨和比丘反复论说佛法。典故出处可参阅:维摩诘所说经-文殊师利问疾品。
1

“你的身体病了,但我想知道的是,你病了吗?”

文殊师利一见到维摩诘开口便问。

“我的身体病了,但我一点也没病。”维摩诘答到。

“哦,很好,很好”文殊师利说。

“但既然你的心一点问题也没有,你的身体怎么会病呢?”

文殊师利又问。

维摩诘答到:“事实上,我的身体也没有病,但众人都说它病了,我也跟着说它病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文殊师利问。

维摩诘说:“被众人称为身体的这个事物,有一百万条路要走,它本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而它有可能发展的所有形态,对它来讲都是正常的。但众人不那样认为。有的身体的形态发展,导致它健硕长存,有的身体的发展形态,导致它快速极灭。导致身体健硕长存的,是人们想要的,他们说这是身体正常的、应该的,他们称这为健康,并视健康为好的;导致身体迅速极灭的,是人们不想要的,他们说那是不正常的、不应该的,他们称这为疾病,并视为不好的。”

维摩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本来没有任何概念的清净的身体上,人们关于身体疾病及健康的观念就这样被创造出来,并且久而久之他们看见了疾病现象,且显得那越来越真实无疑,并无法逾越。”

“就这样,人类掉进了一个叫‘病’的、无法出离的、四大天坑之一”,文殊师利接话到。

“是的,是这样。”维摩诘说。

2

“那好吧,就假装人们所说的疾病是真的,那么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呢?”文殊师利问到。

“当人们关于身体有病——这个‘见病’好了,我的病也就好了。”维摩诘说。

“我的病根在人们的知见上,并非在我的身体上,因此当他们的见病好了,我的身病也就好了。这就像眼睛里长了东西的人,看到他所看到的事物上有瑕斑,当他自己的眼睛好了,事物上的瑕斑也就没了。”维摩诘进一步说到。

“哦,是这样。”文殊师利说,“但当一般人生了病,你如何安抚他们呢?”

“我熄灭自己的心,把我的心移至到他们心上——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从他们心的城堡、眼的瞭望台里望去,如果他们要世间的治疗,就给世间的治疗;如果他们要觉悟出离生老病死假象,就给他们出世间的法教;如果他们什么也不想要,那么我也无所求。”维摩诘说。

“那么,这如何显出你的悲心呢?”文殊师利问到。

“我的悲心是,他人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给他们想要的,而不是我想给的。”

“如果一个儿童,把毒药当糖丸,他要你也给吗?”文殊师利笑着问到。

“我当然不会给。”维摩诘也笑着回答到,“因为我这里没有毒药,只有上甘妙味。我只能给我有的,不是吗?”

文殊师利答:“是这样,你太有意思了。”

文殊师利又问到:“要说世上有人生了重病,他们问你要觉悟,要出离生死、疾病和身体的缠缚,你该如何教育他呢?”

3

“众人认为身体有病,当然得从身体出发了。身体如果疼痛,在给与止痛治疗的同时,教给他们观察身体、疼痛,以及心围绕身体及痛苦生起的焦虑、恐惧、悲伤等种种觉受,还有来往与出没于这些觉受的虚假精灵——念头,最后教他们看见清净的法,清凉而寂静的世界。”

维摩诘接着说,“观察身心世界,从外到内有四种存在:身体,及身体上的感受——酸麻胀疼痒,寒热温暖凉等都属于身体,属于外层;从观察身体及身体上酸麻胀痛痒等感受,到观察出喜怒哀乐悲惊恐等心理上的感受——这属于介于外与内的中层,再进一步留下和过程,会有许多念头出没于这些心理感受之中,就像虚假的光波出没在云彩中,只是内层。穿过这内层,所有虚假的都会消失,你会看到法——那清净的、不内不外、遍布而是的真实存在。在抵达这里之前,修一分有一分的解脱,修两分有两分的解脱,修三分有三分的解脱……到这里是十分的解脱。”

“身、受、心、法。”文殊师利说,“你说的这不是世尊所教的小乘法教——四念处吗?”

“是的。”维摩诘答到,“一切大乘行者都必须从小乘教法修起,就像参天大树必须从地面长起一样。大乘行者像飞鸟,但飞鸟也必须找一棵树在上面建它的巢,飞鸟也不可能只在空中飞而不息落。”

“你说的太对了,佛陀所有的弟子都应从小乘修起,直到大乘、最上乘、无所乘。”文殊师利说。

4

“菩萨们修行必须重视对感受的了知。感受有身体上感受,有心理上的感受,修行者须对二者时时注意。感受在生命的存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没有身体上的感受,你不知道身体的存在,身体存在就像旁边桌椅板凳无别;没有心理上的感受——没有心理上的感受障碍心,心就像晴朗的天空星星闪烁。”

维摩诘继续说,“修行身受心法的人会注意到,在内在中,感受就像大地,想法就像天空——如果你密切的觉知感受,就像在大地上行走,踏实而安定;如果你不修感受,只修观察想法,那就像在天空飞,会让你云里雾里上下翻腾不得安宁且找不到北。”

“是的,无数往昔修行,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文殊师利应到。

“我把不修感受,只活在自己想法中的人称为天人;我把老老实实观呼吸和修行感受的人,称为行走在大地上人,活在地上的人。我把老老实实修行身受心法的人称为长着翅膀的人,长着翅膀的人,如果他到天上飞也可以,如果他在地上走也可以,他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由经修行,他见证了纯净的法,他置于纯净的法之中,我称他为佛。佛陀就是那样的人。”维摩诘说。

“修行身受心法当然好,可是身体生病的人却不容易切入对它们的修行,病痛夺走了他们修行的能量。”文殊师利说到。

“不,文殊师利。”维摩诘说到,“能量没有争夺者,能量整体也不会增减亏损。身体病痛的人不容易好好修行身受心法,是因为于往昔无所修行中,他的心理虚妄的能量增加了,他真实安静的力量转化到那虚妄中去。”

“文殊师利,正因如此,所以我所说身体疼痛的人,要先给与止痛等身体的安抚再修行。我常也告诫弟子们说,要在身体平衡无病无癖时抓紧修行,以让心安扎在真实平静的力量里,让心理虚妄能量无法转化和生起。”

5

“维摩诘长兄,今日你所得病,是属于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亦或者,是生理的多一点,还是心理的多一点?”文殊师利问到。

维摩诘答到:“我所得病,既不是生理的,也不是心理的,而是无所病。若说是病,是虚妄病,不是真实病。真实存在从不得病。”

“一切病在心,是心误以为有病。病是一个纯粹的概念。还原病的概念为概念的病,让这匹纸马不能再驮着你狂奔乱踏让你担惊受怕。”

“维摩兄,这听起来有点像不切合实际的理论。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的饥,赵括打仗纸上谈兵吧?让你生一下病试试?且还是那种治不好的重病。”

“哈哈,文殊师利老弟,你忘了,我正在生病呢,医生大人说是肺癌晚期。”维摩诘笑起来提醒文殊师利说。

“晚期个鬼,无早无晚。无人相,无我相,无病相,无寿者相,无生相,无死相——文殊师利老弟,这些词咱可不是背着玩的,不证实它们,不活在其中,不和佛陀世尊白相知了一场么。”维摩诘说。

“理解,理解。”文殊师利一边回答,又一边开玩笑的问,“老兄,你死后准备到哪里去?”

“桌上的灯焰熄灭了到哪里去?枝上的花朵掉落了到哪里去?陶罐碎了到哪里去?星辰毁灭到哪里去?锅里的盐化了到哪里去?水上的泡泡破了到哪里去?少妇姣美的容颜不见了到哪里去?慈祥的老人脸上静息的笑容到哪里去?长大孩童的童年到哪里去?蝴蝶坠枝到哪里去?蜜蜂哼过的歌唱到哪里去?抹在脸上佳人粉脂的香味到哪里去?放在嘴巴里美食的香甜到哪里去?刚才说过的话到哪里去?……这些宇宙间的万物到哪了去,我就到哪里去!”

维摩诘安详而又调皮的回答到。这一对老伙伴相视再无语,而内心的欢笑像打翻的香水瓶里的香水一样,以不可见的方式向宇宙的深处飞去。

不,没向宇宙的深处飞去,向你我的心里飞来,我们接住了它,收藏了它,不是吗?

我们还原一切虚假的,我们披露一切真实的,修行是一场踩着青青麦苗的儿童游戏,我们玩得超级开心。

1

“你的身体病了,但我想知道的是,你病了吗?”
文殊师利一见到维摩诘开口便问。
“我的身体病了,当然我一点也没病。”维摩诘答到。
“哦,很好,很好”文殊师利说。
“但既然你的心一点问题也没有,你的身体怎么会病呢?”文殊师利又问。
维摩诘答到:“事实上,我的身体也没有病,但众人都说它病了,我也跟着说它病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文殊师利问。
维摩诘说:“被众人称为身体的这个事物,有一百万条路要走,它本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而它有可能发展的所有形态,对它来讲都是正常的。但众人不那样认为。有的身体的形态发展,导致它健硕长存,有的身体的发展形态,导致它快速极灭。导致身体健硕长存的,是人们想要的,他们说这是身体正常的、应该的,他们称这为健康,并视健康为好的;导致身体迅速极灭的,是人们不想要的,他们说那是不正常的、不应该的,他们称这为疾病,并视为不好的。”
维摩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本来没有任何概念的清净的身体上,人们关于身体疾病及健康的观念就这样被创造出来,并且久而久之他们看见了疾病现象,且显得那越来越真实无疑,并无法逾越。”
“就这样,人类掉进了一个叫‘病’的、无法出离的、四大天坑之一”,文殊师利接话到。
“是的,是这样。”维摩诘说。

2

“那好吧,就假装人们所说的疾病是真的,那么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呢?”文殊师利问到。
“当人们关于身体有病——这个‘见病’好了,我的病也就好了。”维摩诘说。
“我的病根在人们的知见上,并非在我的身体上,因此当他们的见病好了,我的身病也就好了。这就像 眼睛里长了东西的人,看到他所看到的事物上有瑕斑,当他自己的眼睛好了,事物上的瑕斑也就没了。”维摩诘进一步说到。
“哦,是这样。”文殊师利说,“但当一般人生了病,你如何安抚他们呢?”
“我熄灭自己的心,把我的心移至到他们心上——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从他们心的城堡、眼的瞭望台里望去,如果他们要世间的治疗,就给世间的治疗;如果他们要觉悟出离生老病死假象,就给他们出世间的法教;如果他们什么也不想要,那么我也无所求。”维摩诘说。
“那么,这如何显出你的悲心呢?”文殊师利问到。
“我的悲心是,他人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给他们想要的,而不是我想给的。”
“如果一个儿童,把毒药当糖丸,他要你也给吗?”文殊师利笑着问到。
“我当然不会给。”维摩诘也笑着回答到,“因为我这里没有毒药,只有上甘妙味。我只能给我有的,不是吗?”
文殊师利答:“是这样,你太有意思了。”
文殊师利又问到:“要说世上有人生了重病,他们问你要觉悟,要出离生死、疾病和身体的缠缚,你该如何教育他呢?”

3

“众人认为身体有病,当然得从身体出发了。身体如果疼痛,在给与止痛治疗的同时,教给他们观察身体、疼痛,以及心围绕身体及痛苦生起的焦虑、恐惧、悲伤等种种觉受,还有来往与出没于这些觉受的虚假精灵——念头,最后教他们看见清净的法,清凉而寂静的世界。”
维摩诘接着说,“观察身心世界,从外到内有四种存在:身体,及身体上的感受——酸麻胀疼痒,寒热温暖凉等都属于身体,属于外层;从观察身体及身体上酸麻胀痛痒等感受,到观察出喜怒哀乐悲惊恐等心理上的感受——这属于介于外与内的中层,再进一步留下和过程,会有许多念头出没于这些心理感受之中,就像虚假的光波出没在云彩中,只是内层。穿过这内层,所有虚假的都会消失,你会看到法——那清净的、不内不外、遍布而是的真实存在。在抵达这里之前,修一分有一分的解脱,修两分有两分的解脱,修三分有三分的解脱……到这里是十分的解脱。”
“身、受、心、法。”文殊师利说,“你说的这不是世尊所教的小乘法教——四念处吗?”
“是的。”维摩诘答到,“一切大乘行者都必须从小乘教法修起,就像参天大树必须从地面长起一样。大乘行者像飞鸟,但飞鸟也必须找一棵树在上面建它的巢,飞鸟也不可能只在空中飞而不息落。”
“你说的太对了,佛陀所有的弟子都应从小乘修起,直到大乘、最上乘、无所乘。”文殊师利说。

4

“菩萨们修行必须重视对感受的了知。感受有身体上感受,有心理上的感受,修行者须对二者时时注意。感受在生命的存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没有身体上的感受,你不知道身体的存在,身体存在就像旁边桌椅板凳无别;没有心理上的感受——没有心理上的感受障碍心,心就像晴朗的天空星星闪烁。”
维摩诘继续说,“修行身受心法的人会注意到,在内在中,感受就像大地,想法就像天空——如果你密切的觉知感受,就像在大地上行走,踏实而安定;如果你不修感受,只修观察想法,那就像在天空飞,会让你云里雾里上下翻腾不得安宁且找不到北。”
“是的,无数往昔修行,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文殊师利应到。
“我把不修感受,只活在自己想法中的人称为天人;我把老老实实观呼吸和修行感受的人,称为行走在大地上人,活在地上的人。我把老老实实修行身受心法的人称为长着翅膀的人,长着翅膀的人,如果他到天上飞也可以,如果他在地上走也可以,他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由经修行,他见证了纯净的法,他置于纯净的法之中,我称他为佛。佛陀就是那样的人。”维摩诘说。
“修行身受心法当然好,可是身体生病的人却不容易切入对它们的修行,病痛夺走了他们修行的能量。”文殊师利说到。
“不,文殊师利。”维摩诘说到,“能量没有争夺者,能量整体也不会增减亏损。身体病痛的人不容易好好修行身受心法,是因为于往昔无所修行中,他的心理虚妄的能量增加了,他真实安静的力量转化到那虚妄中去。”
“文殊师利,正因如此,所以我所说身体疼痛的人,要先给与止痛等身体的安抚再修行。我常也告诫弟子们说,要在身体平衡无病无癖时抓紧修行,以让心安扎在真实平静的力量里,让心理虚妄能量无法转化和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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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诘长兄,今日你所得病,是属于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亦或者,是生理的多一点,还是心理的多一点?”文殊师利问到。
维摩诘答到:“我所得病,既不是生理的,也不是心理的,而是无所病。若说是病,是虚妄病,不是真实病。真实存在从不得病。”
“一切病在心,是心误以为有病。病是一个纯粹的概念。还原病的概念为概念的病,让这匹纸马不能再驮着你狂奔乱踏让你担惊受怕。”
“维摩兄,这听起来有点像不切合实际的理论。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的饥,赵括打仗纸上谈兵吧?让你生一下病试试?且还是那种治不好的重病。”
“哈哈,文殊师利老弟,你忘了,我正在生病呢,医生大人说是肺癌晚期。”维摩诘笑起来提醒文殊师利说。
“晚期个鬼,无早无晚。无人相,无我相,无病相,无寿者相,无生相,无死相——文殊师利老弟,这些词咱可不是背着玩的,不证实它们,不活在其中,不和佛陀世尊白相知了一场么。”维摩诘说。
“理解,理解。”文殊师利一边回答,又一边开玩笑的问,“老兄,你死后准备到哪里去?”
“桌上的灯焰熄灭了到哪里去?枝上的花朵掉落了到哪里去?陶罐碎了到哪里去?星辰毁灭到哪里去?锅里的盐化了到哪里去?水上的泡泡破了到哪里去?少妇姣美的容颜不见了到哪里去?慈祥的老人脸上静息的笑容到哪里去?长大孩童的童年到哪里去?蝴蝶坠枝到哪里去?蜜蜂哼过的歌唱到哪里去?抹在脸上佳人粉脂的香味到哪里去?放在嘴巴里美食的香甜到哪里去?刚才说过的话到哪里去?……这些宇宙间的万物到哪了去,我就到哪里去!”
维摩诘安详而又调皮的回答到。这一对老伙伴相视再无语,而内心的欢笑像打翻的香水瓶里的香水一样,以不可见的方式向宇宙的深处飞去。
不,没向宇宙的深处飞去,向你我的心里飞来,我们接住了它,收藏了它,不是吗?
我们还原一切虚假的,我们披露一切真实的,修行是一场踩着青青麦苗的儿童游戏,我们玩得超级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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