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半夜电话

有几户人家的灯已经亮了,不过不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五点。

“前面就是我家了。”林君说。

一个宁静的小区,大多数的人都还在睡梦中,一弯明月悬在天际。

“你看,河面上倒影着那弯明月,波光粼粼。”林君应该是想给我拍个照发过来,无奈,又舍不得挂电话,贫乏的语言简单描述着。

“喂,喂,你还在吗?林君......”我在电话里大声呼喊,因突然没了声音,是手机掉落磕在地上的掉落声。

“我被一只大手拍了下肩膀,感觉也不是特别重,但我都能听到我的骨头,在嘎吱嘎吱被肢解的声音。”

林君第二天早上,给我来了电话,说一觉睡到十点多,却挺疲倦的。昨晚也不知道为啥,好像是自己一个人自顾自的出了门,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印象中,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是不是接到他的电话,倆人还聊得可开心了。

我立马否认,笑着说,肯定是想多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只是最近太疲倦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在这几年里,主治医生和心理医生对他的病情和精神状态持保守态度,我从崩溃到配合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02 露台上

“姐,你说,我会不会很快也去天堂,感觉,他们都在召唤我。” 一周后,我去看林君,在父母的空房子里,坐在露台上,酒在杯中,安静又躁动。

“你看,这些云,多自由,你看,都像什么?”我急速转换话题。

是我太脆弱,还是他太直接?

“姐,你看,我这手,越来越没劲了,身子骨,好像确实是被人给拍散架了。”

“别想多了,医生说你是太累了,年纪轻轻的,不是机器,也不是永动机,也得休息呀。” 如此无力的安慰。

那个惊魂未定的电话后,医生通知我,把林君从医院接回来,我便应他的请求,安放在父母住的房子里,有时间就去看看他。

03 葬礼

我还是会去老屋,应他的要求,能陪聊聊天即可,但从不留宿。

一日,我去得晚了,结果告知停电,无奈,我只能爬到顶楼,一路累的够呛。

进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连着去了房间,才听到一句:“姐,来了,晚了,去休息吧,最近,总停电,自己小心点。”

摸摸索索中,我也稀里糊涂得睡下了,实在是太困了。

第二天,我突然反应过来,林君已经走了。

葬礼很安静,只是在下葬的路上,我看到了那条波光粼粼的河,还有夜空悬起的一轮弯月。

就是不知,他说的,拍的骨头散架的大手,我却怎么都没感受到。

04 梦里

“姐,我看到了爸妈。”

“他们都挺好,是他们要我过来的。”

“说,让我做个懂事的孩子。”

我想起来了,那些都是呼唤他的景色,让他凭空看到,那只大手,是给他最后的留恋,从生到死。

我知道,林君是我的弟弟,准确来说,是后妈的孩子,比我小十岁。

只是,后妈的一生活得太卑微了,连着孩子都小心翼翼,娘倆总是极力讨好我。

前些年,上面的人陆陆续续已过世,有今生,没来世,让我们姐弟倒是在薄情的世界里,真真实实处出了一份感情,也许,算是天堂的人,给我们留下的一份实实在在的亲情。

而,如今,连着我最后一点亲情也被拿走。

05 我的命

林君在世的时候,我去天桥上问过,那些算命的说什么孤星恶煞之类的话,我听听就过了,完全没放心上。

我不信神,不信鬼,偏偏这些事后,我去找了神婆,问,我到底是个什么命,这么容不得其他人的存在,一个个离我远去。

“人各有命,一命换一命,是说给外人听的。”

“你这辈子,这个命而已,活得长。”

“孤独,而已。”

神婆完全没有摆上我听不懂的言语,反而,简单明了的几句话,便站着阳光里,长长呼吸着。

“你看,我不也是,活得长,孤独,而已。” 神婆朝我笑笑,摆摆手,让我离开,我看到了她满园的鲜花,摇曳生姿。

我一路无言,所有的记忆像电影一样,从头演到尾,我的前半生记忆。

我的母亲我未见过,我是保小留下的,对后妈别无二心,对林君也是当自己家人对待,父母的生前死后,我都尽力过,对待林君也是。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牵挂不多,或许,是他们冥冥之中,对我的牵挂更多,反而,一肚子的心事,带着上天堂......

人生太多无奈,我也曾深深的绝望过,看着本就有遗憾的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坦然接受。

“有多绝望,挺过去,就有多绽放。”

是神婆送我的最后一句话,还送了一些花籽,说,来年春天种下,便不会那么孤单寂寞。

此生,我命硬,漫漫长夜,我知道,他们都在天堂为我祝福,愿我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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