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出品
文|易典、郑雨婷、朱杨、李念雪
英文有句谚语：“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Justice may be late，but never absent）。”这句话用来形容2020年的315晚会恰如其分。
每年的3月15日是国际消费者权益日，旨在保护广大普通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中央广播电视台每年举办315晚会，曝光 “黑心”厂商和违法企业，行使舆论监督，切实保护消费者的权益。2020年315晚会因疫情原因延期至7月16日晚间八点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播出，主题为“凝聚力量、共筑美好”。
延期了四个月的315晚会一如既往的犀利，曝光了食品安全、汽车、房产、美容、互联网等多个行业乱象：用敌敌畏养殖海参；用过期面包做汉堡；用旧袜子旧内衣做毛；变速箱故障让汽车在高速上突然失去动力；精装修成了“水帘洞”，污水横流；美容院上演套路营销，学生成“小白鼠”；互联网广告“套路深”，赌博平台被包装成网络赚钱；50多款手机应用涉及窃取隐私；在线教育上演营销骗局，卖课不择手段，霸王条款退课难。
315晚会点名了一批企业：宝骏汽车、通用五菱、趣头条、嗨学网、汉堡王、恒生源、万科、可诺丹婷等。其中不乏上市公司，趣头条美股盘前跌幅一度近20%。
被央视点名后，多家企业发出回应。趣头条回应称，高度重视，诚挚道歉。上汽通用五菱回应：“已经关注到了，目前正在核实中。”嗨学网回应，已成立特别工作组展开调查
01
山东即墨：用敌敌畏养殖海参
随着海参等滋补食材越来越频繁出现在老百姓餐桌上，一只小小的海参也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央视记者在国内主要海参养殖区域之一山东即墨调查发现，在一个池塘边上的堆放很多的敌敌畏空瓶子；据悉，这个池子里刚刚加入了敌敌畏，由于敌敌畏毒性很大，池塘里的螃蟹几乎都灭绝。
记者在现场调查中还发现，恒生源是当地养殖规模较大的基地，基地内的养殖户告诉记者，他们以每亩两千多元价格承包了这里的池塘，而在一个海参养殖池塘旁边的草丛里则堆放着一堆敌敌畏的空瓶。
除了投放敌敌畏，央视记者还发现养殖户还使用了抗生素和各种兽药原粉。这些海参苗主要销往南方继续养殖成海参，从业者向记者透露了一个行业秘密，由于北方水温低，海参需要三到五年的生长期，南方水温高，海参生长很快，一般三五个月就可以捕捞成品，海参养成后拉回北方市场加工销售。
在消费者的眼中，海参代表的是营养和健康。但在海参的养殖、加工、销售环节，不法分子添加农药敌敌畏、抗生素和兽药，不仅让消费者无法分辨海参品质的好坏，更严重危害了整个海参行业的健康发展。
02
汉堡王：过期面包做成汉堡
食品安全无小事。如果说山东海参的问题出在缺乏标准和监管，国际连锁餐饮企业巨头—汉堡网的问题出在阴奉阳违，对所谓的食品安全标准偷工减料、弄虚作假。
为了保证食物品质，汉堡王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标准，详细规定了每一种食物的储存、加工标准，及方法，但实际操作中，本该放两片的西红柿，员工只放了一片西红柿，就连芝士片也少放，按照标准制作三层芝士牛肉堡应该都是三片，但员工只放了两片。
此外，汉堡王食物保存和制作方式上也存在严重问题，为了保证食物的温度和安全，待用熟食放在产品存放柜，这些不同颜色的小灯有不同的要求，绿灯表示食物可以出售，闪烁则食物即将过期，红灯闪烁表示食物已经过期，按照汉堡王应该被丢弃。
但工人逃避方法很简单，这个保温槽里装的鸡块，应该被丢弃，可是工人直接将红灯按成绿灯又变成新鲜食物，在红绿灯来回切换的把戏下，这些鸡块又卖给了顾客。
更令人诧异的是，汉堡王竟然篡改面包保质期，销售过期面包。据央视报道，面包是从外面统一采购来的，在面包外包装上生产厂家对保质期给出了明确说明，冷冻储存面包自冷冻库取出后，应放在常温条件下解冻，解冻和解冻后使用时间不超过48小时。
央视记者在调查时看到，汉堡王冷库一旁存放大约70个面包，面包标签上显示这批面包应该2019年12月14日晚上10点丢弃。然而员工却表示：“这个时间条全换了，看哪些是今天到期的，就延后一天。”
过期的面包不仅没有被丢弃，还被做成汉堡。不新鲜的食材让一些顾客出现了拉肚子等症状。
03
用旧袜子、旧内衣做毛巾
河北省高阳县作为中国最大的毛巾生产基地，年产毛巾50亿条，约占全国1/3，但央视记者走访了高阳及周边十多家生产企业，发现了所产毛巾虽然标注执行国家标准，实际上却无法保证检测合格。以永亮毛巾为例，其厂家生产的毛巾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保证检测合格的，另一种名为低端毛巾实际无法保证检测合格。
由于再生棉比新的棉花便宜一倍，当地厂家选择用再生棉生产纱线制成毛巾。各种下脚料、再生棉经过简单的工序就变成了纱线，因此成品纱线从不打标，因为根本不达标。
在河北邯郸南井寨村，这里生产再生棉的原料更加让人震惊。厂子里的旧衣服堆积如山，有毛衣、外套、秋衣秋裤，甚至穿过的内衣、袜子等。
没有经过任何消毒程序，旧衣服被放入机器切成碎片，脏乱不堪地堆放在地上。经过机器绞碎、几道开花程序，旧衣服重新变成了棉花，由于衣服本身有各种颜色，开出来的成品棉花看上去不是特别白，而且里面充满灰尘和杂质。
记者多地调查发现，各种各样的下脚料甚至旧衣服加工的再生棉，没有标注任何产品信息及警示语，就卖到纱线厂做成纱线，纱线上同样也不标注产品信息及警示语，就卖给了毛巾厂，最终做成毛巾。对于原料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各环节的从业者都心知肚明。
04
宝骏汽车变速箱故障：“加油门不走了”
来自河南驻马店的赵先生于2017年10月花费14万元购买了一辆宝骏560且全程在4S店保养。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2019年2月，车子在路上突然失去动力。“没有任何明显特征，就加油门直接不走了。”赵先生说道。
而在4S店更换变速箱没多久，车辆在2019年6月再次失去动力，问题还是变速箱故障；赵先生再次将车开到了4S店，此时才得知，由于变速箱缺陷，厂家已经宣布将宝骏560召回，第二次更换变速箱没多久问题又出现了；“挂倒档直接动力失效。”赵先生告诉记者。这一次4S店对变速箱进行了维修，但没开多久赵先生发现变速箱还是存在问题。
来自广东中山的杨先生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据记者调查，杨先生将车拖到4S店并更换了全新变速箱，可不到4个月车子又失去动力。“还好当时我是在最右边道路，如果我当时是在最左边快车道，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随后杨先生去到了4S店，这次工作人员告诉先生宝骏560厂家已对问题车辆进行召回了，问题已经找到可以彻底排除故障，让杨先生不能接受的是5个月后车辆新换变速箱再次出现问题，故障频发。“召回之前跟召回之后还是一个样子，该失速还是失速。”杨先生向记者表示，“我这个车换了三次变速箱，这是在一年当中，让人彻底失望了。”
05
万科：精装房漏成“水帘洞”，排粪水渗出有臭味
近年针对房屋质量问题的投诉居高不下，这其中针对开发商推出的精装修房屋投诉有很多，想象中的精装修房省时又省力却变成了给人添堵的大麻烦。2018年11月，广州万科尚城业主验房时，发现在蓄水测试后，楼上卫生间蓄水，楼下卫生间下雨，有的甚至从灯里漏出来，产生极大的安全隐患。
万科做出回应，称施工标准符合国家规范要求，并且组织专家组进行审查检测，得出的结论是万科采用的广州鸿力卫浴体系不做防水层。暴雨式的漏水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工程师表示是主管道没封好，万科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也承认卫生间的施工存在问题，一是二次排水系统瘫痪了，二是是堵漏没堵好。
2019年3月，在业主强烈要求下，开发商勉强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在整体卫浴下方安装7厘米的不锈钢踢脚线，并在卫生间增加建筑防水层。原来的卫生间漏水问题貌似解决了，2019年6月，一些业主陆续搬进了新居，令业主头疼的新问题又出现了，排污管竟然破裂，排粪水渗出并且有臭味。
一位业主表示：“我们家第三次漏水，这里积水积的很深，就从这个墙壁渗透出去，插座里面，插座里面从这个位置滴水，我知道的有十户以上都是这根排污管破裂，这个水是排粪便的排粪水，因为有臭味，而且早上那个水还有一点黄的颜色。”
06
可诺丹婷美容院推销上演 “连环套”，学生成“小白鼠”
在全国有超过1700家店面的可颜丽尔与可诺丹婷是全国美容连锁机构，与多数连锁美容院一样经常采取“免费”的体验手段吸引新客户，而客户进店之后就会遭到各种推销，这就是所谓的“拓客活动”。
要想顾客花钱办卡，该有的套路情节必不可少，在拓客活动期间，没有固定收入的学生是最受欢迎的小白鼠。美容师会以申请优惠的名义把学生证从房间里面拿出来再送回去，虚假打折，在各种套路的诱导下顾客往往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没有固定收入、涉世未深的学生，在这里成了最受欢迎的“小白鼠”。
“学生的话很好推销，她只要现在口袋里有钱都能掏得出来，为什么？单纯。你要跟她讲，跟她造梦，你好漂亮，你的皮肤如果更怎么样一点会更好一点。”陈经理说。
对于手头没钱的学生，可诺丹婷美容院的梁经理告诉记者，没钱也能有办法让她们花钱办卡：“主要看你怎么开发，有些需要你是可以去借款来做。就是，花呗、借呗、微粒贷，很多都是这样子的。”
在顾客上套之后，美容院会以格式条款或其他各种借口拒绝消费者退款请求，即便顾客事后意识到遭遇套路上当受骗，也很难把钱要回来。在内部授课中，美容院经理向员工传授经验：”就是不断的老割韭菜，割了之后不种韭菜，你怎么割，那你新客进不来我们怎么割。”
07
趣头条广告“套路深”：赌博平台包装成网络赚钱
记者调查发现，内容平台“趣头条”广告乱象频发。我国食品安全法第73条明确规定，食品广告的内容应当真实合法，不能含有虚假内容，不能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然而一条宣传食品疗效“比伟哥还好使”的广告却登上了趣头条，而记者购买这款产品后发现，该产品只是属于压片糖果的普通食品。那么这些广告是如何登上趣头条的？
记者暗访一家自称是趣头条的广告核心授权代理商发现，就算没有资质，只要想投放广告，该公司也能给用户开户并宣称“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渠道”。记者在没有提供任何资料的情况下，公司就给开了户，第二天公司优化师还制作好了广告页面，页面内容和记者在趣头条看到的内容非常相似，广告页面里还不时弹出购买产品。优化师表示这些广告都是假的，很多减肥产品都采用这样的模式。
记者调查发现，这家代理商经理还强调，在趣头条可以根据用户的地域、性别、年龄等精准选择用户进行投放，不但可以选择用户，可以逃避监管。一些监管比较严格的一线城市是不会投放的。
记者还发现，在一个板块的连续20条资讯里，宣称如何轻松进钱等夸张功能的广告高达5条，视频下方是长篇图文，成功案例、已报名参加人员列表、精彩留言，不停跳出一个微信号。记者添加这个微信号，对方发来一个网址，记者打开这个网址发现里面有香港六合彩、大发六合彩等43项彩票，六项棋牌游戏，甚至还有现场购买彩票的直播，俨然就是一个赌博平台。
为什么连非法的赌博平台都能在趣头条上做广告？该经理告诉记者，将赌博广告包装成网络赚钱的形式，就能登上趣头条。
08
50款手机应用窃取并存储隐私
手机应用软件（APP）超范围收集用户个人信息，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某些手机应用软件里还暗藏另外一个窃贼--由第三方公司提供的插件（被称为SDK包）。
技术人员检测了50多款手机软件，这些软件中分别含有上海氪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和北京招彩旺旺有限公司，在用户不知情情况下偷偷窃取用户信息。50多款手机软件包括国美易家长帮等app。
这些APP的SDK首先读取用户信息。读取完成后，还会悄悄的将数据传送到指定服务器存储起来，除了电话号码通讯录以外，北京招财旺旺甚至涉嫌通过多款软件窃取用户更加隐私的信息。
检测人员表示，SDK收集用户联系人、短信、位置、设备信息等，将短信内容全部传走。这部手机中存在的真实的短信记录，号码是谁，短信内容是什么，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
09
嗨学网营销骗局：卖课不择手段、霸王条款退课难
线上培训机构嗨学网，号称自己是远程网络职业教育领跑者，却为了招揽学员，布下营销骗局。嗨学网销售在授课时不惜许下各种虚假承诺，学员一旦交钱报名，就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嗨学网销售向顾客潘女士做出各种口头承诺， “考过了多给十万”，不符合报考条件没问题，但当考试临近，潘女士发现报名未成功并要求退费时，嗨学网竟拿出协议当做挡箭牌。学员退费为什么这么难？
记者通过应聘成为成都嗨学网的销售员，成交一单嗨学网销售可以拿到6%-13%的提成，促销旺季不到一天就能达到五千多万销售额，对于不符合条件的人，嗨学网销售都会大胆给出承诺。嗨学网销售是通过造假代报名的方式，甚至承诺可以百分之百保障报名等大口径，当学员发现上当受骗，嗨学网就会拿出协议否定口头承诺。
“说白了就是骗人的。”出了问题怎么办？嗨学网销售对记者表示，“没关系，我们公司这么大什么都可以帮你解决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经过艰苦卓绝的“抗疫战”，国内日常生活正在恢复，社会经济稳步复苏。今年也是315晚会的30周年，在消费领域，法治的力量不断走向强。《民法典》即将于明年1月1日实施，相信未来消费者的权益将得到进一步保护。
在法治的阳光下，经营者可以更讲规则，诚实可信；监管者可以有法可依，执法严格。
涉事企业回应
针对央视315晚会报道的宝骏560变速箱故障的问题，上汽通用五菱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官方微博@宝骏汽车回应称：已成立专项工作组，对此事展开调查，对用户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
回应还称，为切实解决相关批次车型用户疑虑，已开设专属热线，进行专人沟通与服务，不惜代价，对用户遇到的产品质量问题负责到底。
趣头条针对3.15晚会报道的声明全文如下：针对中央电视台3.15晚会报道的关于趣头条平台广告问题，我们高度重视，并充分意识到在平台广告生态管理方面仍有诸多不足，对于给用户带来的困扰和影响，趣头条表示诚挚的道歉。
针对央视指出的问题，上海基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已迅速成立广告生态治理专项工作组，正在对平台涉及的广告进行全平台彻查，一旦发现相关问题，坚决严厉清查和封禁。
我们高度重视平台的广告内容生态管理，非常感谢央视等媒体及社会各界的监督和批评，上海基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将会负责到底，同时也欢迎广大媒体给趣头条提出建议和意见，我们会不断进行自我完善，继续为广大用户做好内容服务。
央视3.15晚会曝光趣头条广告乱象后，趣头条美股盘前跌幅一度扩大至近20%。
嗨学网微博回应315晚会
针对315晚会报道的嗨学退费难问题，嗨学高度重视，对此，嗨学于第一时间成立特别工作组，对相关事件展开调查，并将及时向社会公众通报进展。
汉堡王：立即成立工作组对3.15晚会提及餐厅进行停业整顿调查
16日，央视3·15晚会播放了汉堡王“过期”面包仍售卖乱象。对此，汉堡王一位工作人员向中新网记者表示，我了解的这个是加盟商，我们总部也在开会讨论中，目前也不太清楚这个事情，正在做调查，会尽快回复。
随后，汉堡王发声明称：立即成立工作组对3.15晚会提及餐厅进行停业整顿调查。声明如下：我们已经关注到央视3.15晚会提及的江西南昌汉堡王餐厅管理问题的报道。汉堡王中国对此非常重视，立即成立工作组并对这些餐厅进行停业整顿调查。报道中提及的江西南昌餐厅隶属于同一家加盟商,这几家餐厅的行为与我们“顾客为王”的企业宗旨严重背离，是我们管理的失误，辜负了广大消费者对汉堡王的信任,对此我们表示深深的歉意。我们将全力配合政府部门门进行调查,对该事件进行严肃处理并引以为戒。感谢媒体、政府、消费者的监督!
央视315曝光黑心毛巾，天猫京东拼多多全网下架
央视315晚会曝光河北高阳黑心毛巾问题，涉及到“永亮”毛巾。据财联社记者发现，包括天猫、京东、拼多多、苏宁等平台，“永亮”毛巾现已全网下架。据央视315晚会报道，河北省高阳县是中国最大的毛巾生产基地，年产毛巾50亿条，约占全国的三分之一。报道中表示，特卖会毛巾采用再生棉，未能达到国家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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