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知州朱之琏的三重面貌】#厚重亳州#丹崖先生嘱我为花戏楼景区里的朱公书院作楹联，又托了景堂先生书写。镌刻好了挂出来，我去看了。此联挂在了书院的外门两侧：
盼青天以消邪恶，斯时唯仗朱公胆；
开民智而镇强权，此地多传孟子书。
写朱公朱之琏，说朱公之胆，所依据的，是本地的民间传说，下联扣着书院的教育作用，又谈了一点关于“盼青天”与“开民智”的浅显思辨。如此，或可以立论了。但今天要谈的，是我后来的发现，朱之琏，有三重面貌的。本地流传的民间传说，是他的第一重面貌，义士之貌。我在对联里只略一提，因为内院里已有了秋屏先生二十年前所撰的楹联了。
快哉！作恶当刑，三板要他狗命，众口齐声骂玉尺；
壮矣！吞金而死，一心为俺亳州，满城挥泪吊朱公。
说的是，康熙年间朱之琏任亳州知州，本地有一豪强叫王玉尺，因其母做过康熙的奶娘，便仗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也无人敢管。朱公知民众苦玉尺久矣，就生出义不顾身之志，他设计将王玉尺捉住，押在大堂打板子，却暗命衙役以抽裆之法，只三板就结果了性命。人心大快，朝廷却震怒，责令将朱公枷入京城。路上，朱公不堪受辱，又兼悲愤，吞金自杀了。消息传回亳州，人都流涕，感念其恩德，于是集资修建祠堂，后又避讳，便改祠堂为书院。
多年前，我曾站在朱公书院里和朋友议论，说朱公打杀王玉尺，和曹操任洛阳北都尉时故事何其类似，曹公以五色棒棒杀太监蹇硕之叔，何其快哉！两人的结局却大不同。议论也许不错，但事情却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个传说是一个完全伪造的故事，蓝本或许是曹公的五色棒轶事，或者又借鉴了康熙年间张伯行与噶礼斗法的公案。朱公与曹公结局的不同，乃至于和张伯行结局的不同，则反映了民众已不信公理而信强权，这就是当时民众对社会的真实认知。集权之下，实则社会和民众都倒退了。
传说之伪，证于本地的志书。《光绪亳州志》记载了朱之琏的第二重面貌，好官之貌。在书中，他仍是亳州知州，且连任长达十八年之久，期间“绝请托、寡宴会、治梗顽、不累民、重农桑、铁面无私”，深受民众爱戴。后转任重镇安庆做知府。亳州百姓不舍，为他建生祠，朱之琏认为“担待不起”，故改为书院，以振亳州文风。又过了两年，亳州迭遇水灾、瘟疫，朝廷再派朱之琏回亳主持赈灾，拯救生民无数。
朱之琏赈灾后离开亳州，仍任安庆知府，这是康熙五十一年，随后十几年间，他又转任宣化、正定多地知府，始终爱民如子，有口皆碑。转眼到了雍正二年，算来朱之琏已老朽了，却遇到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雍正帝的一道圣旨，掀开了他人生第三重面貌的面纱，却为亳州志书所不载。
谁能想到朱之琏身上还藏着第三重面貌呢？他竟然是明皇室的后裔，朱元璋第十三子简王的后人。康熙末年，为了宣示皇权正统，也是为了化解民族矛盾，已有意册封朱明后人，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皇帝就死了。雍正继位后继续办这件事，选来选去，就选中了朱之琏，于是给他封了侯，还是一等侯，又下旨让他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先到南京祭祀了定陵，再到北京祭祀了十三陵。想一想，明朝虽已亡数十年，能找到的皇室子孙也不在少数，何以就选中了这个远支的朱之琏呢？我想大概有三个原因。一则是朱之琏的父亲原为洪承畴的监军，松山之败后无奈随洪降清，隐匿身份入了镶白旗，朱之琏系其入旗后重新娶妻所生，生来即为旗人，其心不异；二则是朱之琏本人多年为官，官声很好，政治上是经过了检验的；三是朱之琏已经老了，难以再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了。降旨封侯之时，朱之琏还在正定知府任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圣旨，一辈子要烂在肚子里的、让他惶恐的最大隐秘，以这样的方式被揭开，真不知是何样心情。正定府在哪儿我们都很熟悉了，离北京很近的地方，旨意在路上走上一天就到了。
延恩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自朱之琏起，一共传了十二世，二百余年。这家侯爷主要的工作就是看守十三陵，也是闲差，一直看到了清朝灭亡，明十三陵一直没断朱家后人的春秋祭祀。也就是清末这天翻地覆的几年间，清东陵和清西陵的祭祀都停了，于是王国维先生写下了那首最沉痛的《颐和园词》长诗，他在结尾时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却忆年年寒食节，朱侯亲上十三陵。说的是朱侯，不就是在哀悼故清吗？末代的“朱侯”叫朱煜勋，入民国后失了年俸，也很贫寒了，但在1925年时，他仍然东拼西凑了几块银元的路费，去天津看望了被赶出紫禁城的逊位皇帝溥仪。两个人相见，还跪不跪了？又有什么话讲呢？
朱之琏这第三重皇裔和贵族的面貌，从未在亳州记载，也没听哪位亳州的先生提起过。我这偶然的发现，也是在为朱公书院撰联之后。后知后觉总胜过无知无觉。若我早知觉几天，或许我的对联就不会这么写了。
明朝皇帝承祀的侯爵，在民间传说里被描绘为对抗清帝奴仆之子，不堪而受辱吞金自戕的义士，这是耐人寻味的。近来我的脑子里总会飘过一个人影，这个人物的面貌始终不得清晰，唯有一句话反复在他嘴上说着，我若忍受了，就不算活着。我的脑子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蛮汉呢？当然，这个人物和朱之琏毫无关系。
但怎么说呢？还是活着的好，活着，就有无穷的希望。人，总得活着。
盼青天以消邪恶，斯时唯仗朱公胆；
开民智而镇强权，此地多传孟子书。
写朱公朱之琏，说朱公之胆，所依据的，是本地的民间传说，下联扣着书院的教育作用，又谈了一点关于“盼青天”与“开民智”的浅显思辨。如此，或可以立论了。但今天要谈的，是我后来的发现，朱之琏，有三重面貌的。本地流传的民间传说，是他的第一重面貌，义士之貌。我在对联里只略一提，因为内院里已有了秋屏先生二十年前所撰的楹联了。
快哉！作恶当刑，三板要他狗命，众口齐声骂玉尺；
壮矣！吞金而死，一心为俺亳州，满城挥泪吊朱公。
说的是，康熙年间朱之琏任亳州知州，本地有一豪强叫王玉尺，因其母做过康熙的奶娘，便仗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也无人敢管。朱公知民众苦玉尺久矣，就生出义不顾身之志，他设计将王玉尺捉住，押在大堂打板子，却暗命衙役以抽裆之法，只三板就结果了性命。人心大快，朝廷却震怒，责令将朱公枷入京城。路上，朱公不堪受辱，又兼悲愤，吞金自杀了。消息传回亳州，人都流涕，感念其恩德，于是集资修建祠堂，后又避讳，便改祠堂为书院。
多年前，我曾站在朱公书院里和朋友议论，说朱公打杀王玉尺，和曹操任洛阳北都尉时故事何其类似，曹公以五色棒棒杀太监蹇硕之叔，何其快哉！两人的结局却大不同。议论也许不错，但事情却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个传说是一个完全伪造的故事，蓝本或许是曹公的五色棒轶事，或者又借鉴了康熙年间张伯行与噶礼斗法的公案。朱公与曹公结局的不同，乃至于和张伯行结局的不同，则反映了民众已不信公理而信强权，这就是当时民众对社会的真实认知。集权之下，实则社会和民众都倒退了。
传说之伪，证于本地的志书。《光绪亳州志》记载了朱之琏的第二重面貌，好官之貌。在书中，他仍是亳州知州，且连任长达十八年之久，期间“绝请托、寡宴会、治梗顽、不累民、重农桑、铁面无私”，深受民众爱戴。后转任重镇安庆做知府。亳州百姓不舍，为他建生祠，朱之琏认为“担待不起”，故改为书院，以振亳州文风。又过了两年，亳州迭遇水灾、瘟疫，朝廷再派朱之琏回亳主持赈灾，拯救生民无数。
朱之琏赈灾后离开亳州，仍任安庆知府，这是康熙五十一年，随后十几年间，他又转任宣化、正定多地知府，始终爱民如子，有口皆碑。转眼到了雍正二年，算来朱之琏已老朽了，却遇到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雍正帝的一道圣旨，掀开了他人生第三重面貌的面纱，却为亳州志书所不载。
谁能想到朱之琏身上还藏着第三重面貌呢？他竟然是明皇室的后裔，朱元璋第十三子简王的后人。康熙末年，为了宣示皇权正统，也是为了化解民族矛盾，已有意册封朱明后人，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皇帝就死了。雍正继位后继续办这件事，选来选去，就选中了朱之琏，于是给他封了侯，还是一等侯，又下旨让他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先到南京祭祀了定陵，再到北京祭祀了十三陵。想一想，明朝虽已亡数十年，能找到的皇室子孙也不在少数，何以就选中了这个远支的朱之琏呢？我想大概有三个原因。一则是朱之琏的父亲原为洪承畴的监军，松山之败后无奈随洪降清，隐匿身份入了镶白旗，朱之琏系其入旗后重新娶妻所生，生来即为旗人，其心不异；二则是朱之琏本人多年为官，官声很好，政治上是经过了检验的；三是朱之琏已经老了，难以再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了。降旨封侯之时，朱之琏还在正定知府任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圣旨，一辈子要烂在肚子里的、让他惶恐的最大隐秘，以这样的方式被揭开，真不知是何样心情。正定府在哪儿我们都很熟悉了，离北京很近的地方，旨意在路上走上一天就到了。
延恩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自朱之琏起，一共传了十二世，二百余年。这家侯爷主要的工作就是看守十三陵，也是闲差，一直看到了清朝灭亡，明十三陵一直没断朱家后人的春秋祭祀。也就是清末这天翻地覆的几年间，清东陵和清西陵的祭祀都停了，于是王国维先生写下了那首最沉痛的《颐和园词》长诗，他在结尾时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却忆年年寒食节，朱侯亲上十三陵。说的是朱侯，不就是在哀悼故清吗？末代的“朱侯”叫朱煜勋，入民国后失了年俸，也很贫寒了，但在1925年时，他仍然东拼西凑了几块银元的路费，去天津看望了被赶出紫禁城的逊位皇帝溥仪。两个人相见，还跪不跪了？又有什么话讲呢？
朱之琏这第三重皇裔和贵族的面貌，从未在亳州记载，也没听哪位亳州的先生提起过。我这偶然的发现，也是在为朱公书院撰联之后。后知后觉总胜过无知无觉。若我早知觉几天，或许我的对联就不会这么写了。
明朝皇帝承祀的侯爵，在民间传说里被描绘为对抗清帝奴仆之子，不堪而受辱吞金自戕的义士，这是耐人寻味的。近来我的脑子里总会飘过一个人影，这个人物的面貌始终不得清晰，唯有一句话反复在他嘴上说着，我若忍受了，就不算活着。我的脑子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蛮汉呢？当然，这个人物和朱之琏毫无关系。
但怎么说呢？还是活着的好，活着，就有无穷的希望。人，总得活着。
我感到头脑中有场葬礼，
往来的吊唁者脚步杂沓，
踩啊——踩啊——直到
那种感觉破茧而出——
等所有人都已就坐，
仪式开始了，像一面鼓——
敲啊——敲啊——直到
我感觉我的心渐渐麻木——
接着我听到他们扛起棺椁，
穿着同样的铅靴，
又一次穿过我的灵魂，吱嘎作响，
然后空中——响起钟声，
仿佛诸天都变成了一口丧钟，
存在不过是一只耳朵，
而我，和沉默，是异类异族
在这里，残毁，孑立——
然后，理智的一块木板突然断裂，
我向下坠落，坠落——
每次跌落，都撞上一个世界，
于是，知觉覆没——
——艾米莉·狄金森
I felt a Funeral, in my Brain,
And Mourners to and fro
Kept treading - treading - till it seemed
That Sense was breaking through -
And when they all were seated,
A Service, like a Drum -
Kept beating - beating - till I thought
My mind was going numb -
And then I heard them lift a Box
And creak across my Soul
With those same Boots of Lead, again,
Then Space - began to toll,
As all the Heavens were a Bell,
And Being, but an Ear,
And I, and Silence, some strange Race,
Wrecked, solitary, here -
And then a Plank in Reason, broke,
And I dropped down, and down -
And hit a World, at every plunge,
And Finished knowing - then -
往来的吊唁者脚步杂沓，
踩啊——踩啊——直到
那种感觉破茧而出——
等所有人都已就坐，
仪式开始了，像一面鼓——
敲啊——敲啊——直到
我感觉我的心渐渐麻木——
接着我听到他们扛起棺椁，
穿着同样的铅靴，
又一次穿过我的灵魂，吱嘎作响，
然后空中——响起钟声，
仿佛诸天都变成了一口丧钟，
存在不过是一只耳朵，
而我，和沉默，是异类异族
在这里，残毁，孑立——
然后，理智的一块木板突然断裂，
我向下坠落，坠落——
每次跌落，都撞上一个世界，
于是，知觉覆没——
——艾米莉·狄金森
I felt a Funeral, in my Brain,
And Mourners to and fro
Kept treading - treading - till it seemed
That Sense was breaking through -
And when they all were seated,
A Service, like a Drum -
Kept beating - beating - till I thought
My mind was going numb -
And then I heard them lift a Box
And creak across my Soul
With those same Boots of Lead, again,
Then Space - began to toll,
As all the Heavens were a Bell,
And Being, but an Ear,
And I, and Silence, some strange Race,
Wrecked, solitary, here -
And then a Plank in Reason, broke,
And I dropped down, and down -
And hit a World, at every plunge,
And Finished knowing - then -
阿难。如是世界六道众生，虽则身心无杀盗淫，三行已圆，若大妄语，即三摩地不得清净，成爱见魔，失如来种。所谓未得谓得，未证言证。或求世间尊胜第一。谓前人言，我今已得须陀洹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罗汉道，辟支佛乘，十地地前诸位菩萨。求彼礼忏，贪其供养。是一颠迦，销灭佛种。如人以刀断多罗木。佛记是人永殒善根，无复知见。沈三苦海，不成三昧。我灭度后，敕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淫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末学。唯除命终，阴有遗付。云何是人，惑乱众生，成大妄语。汝教世人，修三摩地，后复断除诸大妄语。是名如来，先佛世尊，第四决定，清净明诲。是故阿难。若不断其大妄语者，如刻人粪为栴檀形，欲求香气，无有是处。我教比丘，直心道场，于四威仪，一切行中，尚无虚假。云何自称，得上人法。譬如穷人，妄号帝王，自取诛灭。况复法王，如何妄窃。因地不真，果招纡曲。求佛菩提，如噬脐人，欲谁成就。若诸比丘，心如直弦，一切真实，入三摩地，永无魔事。我印是人，成就菩萨，无上知觉。如我所说，名为佛说。不如此说，即波旬说。-《楞严经/四种清净明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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