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美丽,悄然入怀,寂静中伸展淡而凉的心迹,清雅如竹,天地空旷,明月静朗。尽管你的世界就在我的世界隔壁,心灵与心灵的小窗咫尺相望,哪怕我看得见却走不进去,还是愿意站在原地守望你的气息,让游离的眼神落在空空的天际,经受这样亦远亦近的距离。原来,美丽无须念念不忘,是像泛着香气的阳光,随时照亮那一束被藤蔓掩住的惆怅。

真水无香

潘向黎

在博物馆里,看见了一方清代的印,刻的是“真水无香”四个字。

我对文物、金石都全然无知,也不知道这是作者蔡仁的夫子自道,还是另有出处,可是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就觉得像在月圆之夜步入空庭,清朗月光在刹那间照遍了全身,浸透了肺腑。一时间有莫名的感动,很想说出来,可不知道对谁说、从何说起。
读过多少名言、格言,都是有智慧的,可是有哪一句比“真水无香”更宁和、透彻、充满清气?那些名言、格言,往往是教人进取、催人奋斗的,是有目标要去争,而“真水无香”却是没有目标,也不争,只是一种境界:自然、平静、清澈、淡漠无痕、空阔无边。这才是大智慧啊。回来后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念,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读一本随笔,里面提到日本古典名著《徒然草》,正听叶田谦好在里面说:追求金钱的人生是多么愚蠢,追求地位和名声同样不智,无意中发现这样的句子:“真人,无智,无德,无功,亦无名。这类真人的事迹,谁能知解,谁能传扬?此非隐德守愚,而是本已超乎贤愚得失之境。”原来我想找的,在《徒然草》里等着我呢,真人无所谓聪明,无所谓品德,无所谓建功立业,更无所谓声名远扬,难怪“名”字常和“虚”字相连,叫做了“虚名”,可是“祸”却是“实祸”。而那些超越了贤愚得失之境的真人,我们是无从得知、无从了解的。盛名、美名如同芳香,藉此我们才能了解一些古代的人中精华,但是那些真正大智大慧、超出尘俗的人,却如同纯净的水,是没有香气的,更不会远近飘扬。除非有福气接触到他们,否则我们永远不知道人可以做到那样的纯洁和一清至骨。可是那样的人,岂是我们可以得闻其名、得见其人的呢?我们可以仰慕、追随的,无非还是有香之物、有名之人罢了。如果我们拒绝,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仰慕、追随的了,我们心里的一个地方,只能永远是空的。至于世上所有的建功立业,所有的功成名就,若不为财富、地位,总能说出一个“名”字——无非是想让自己成为有香气的水罢了。真水无香,我们一出发就走了反方向。可是我们不出发,也许本来就不是纯净的水,还不如求些香气,掩了浊气呢。要淡、要透彻,是要大本钱的,而且是与生俱来、不可强致的。想想真是让人悲哀。
真水无香,说到这儿,话是说透了,却也说到头了。既是高山仰止的意思,也是人至察、水至清的意思。
忽又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由“真水”想到“真人”的呢?细细再想,原来这不相关的两处里倒是藏着绝妙的一联——上联:“真水无香”,下联:“真人无名”。其间时间和空间都跨越了很远,真是遥遥相对,玄妙无限。
妙联天成,可是该用什么样的纸和墨来写才妥当,谁来写才能传出这几个字的神韵?若有了那么天衣无缝的一联,谁又配在自己的住处挂它呢?恐怕任谁也要从身上生生逼出伧俗来的。那样的话,岂不是风雅不得,反成祸害。有些话有些事,也许还是从来不知道的好。

#诗词中的保定#【高芬阁】
[清]陈德正
平台曲榭宛相连,栋宇深沉别有天。
仿佛行来众香国,花开十地遍青莲。

【注释】
①高芬阁:“莲池行宫十二景”之一。高芬,语出 《晋书•郗鉴传》赞语“道徽忠劲,高芬远映”,用来比拟莲花高洁的节操。登阁赏荷,境界绝佳。
②榭:中国园林建筑中依水架起的观景平台。
③“栋宇”句:高芬阁的建筑深沉大气,别有洞天。
④众香国:喻指鲜花盛开香气四溢的国度。
⑤十地:本为佛教用语,指大乘佛教修菩萨行者所要经历的最后 10个修行阶段。此处泛指四面八方。

【评析】
自濂溪先生作《爱莲说》以来,莲之高洁廉隅便成为其主要品性,历来为清康方正君子所推重。陈德正为官清正,虽遭构陷,身萦无妄之灾,但不坠青云之志,束脩以教后学,诚名至而实归之谓也。
陈德正在这首题景诗《高芬阁》中独出新语,还青莲之本色,唯美景之担当。诗人临高芬阁以吟咏,太以“高芬远映”暗蕴莲花之高洁,故不再赘语。本诗先从园中周边景致写起。只见古莲花池内平台曲榭宛转匀连,楼宇建筑深沉续密,望之曲折幽避,似别有洞天。最美之处还是莲塘之中,芳香四溢,仿佛身处众香国里,就连空气都让文陶醉。原来是塘中的夏荷迎风盛开,满眼都是青叶红花,密密匝匝地销满了塘中每一处水面。如此园林,建筑与美景浑然一体,身处其间,怎能不心旷神怡、恬然自乐呢?
全诗清新自然,语言平易畅达、灵性盎然,全无道学义理之气,甚合陈德正作文以抒发性情为要之初衷,读之令人自觉身处莲花香阵,流连忘归。

【作者简介】
陈德正 (1701~1774 年),河北安新人(今属雄安新区)。清雍正八年(1730 年)进士,累官至陕西按察使。曾考绩一等,所在秉公执法,屡平冤狱,后因触怒乾隆被革职充军。回乡后在问津书院以教书为业,从学者甚众。陈德正幼年受教于兄,善作文,认为文章在于抒发性情,贵有独立见解。其作品亦多有新意,被古文大师方苞誉为 “当今难得之才”。著有《醇叔文稿》《葛城诗稿》《念堂诗话》等。(来源:BDTV生活健康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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