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种地人》

左人／文

再回首，疫斩断归途
幸好，隔岸还有一树桃红
时节越来越深
当阳光住进身体的时候
村口的榆钱落了，像雪
我看见了职业种地人

应该给大地写封信
一座桥，河水与露珠同道
有人从桥上走过
在蓝色的清晨
聊漂浮的旧事，读蓬勃的野草
用镰刀，锄头，播种着希望

汗水里，喘息着卑微夙愿
肩头上的风声雨鸣
在跋涉中，日夜兼程
劳作时，身子的每一次倾斜
都关乎生命的慈悲和人间疾苦
却不肯轻易说出
就像不轻易说出喜悦与赞美

这些背负锄头的人
各有各的酸甜，各有各的春秋
又有着大致相同的经历
苦难中保持一样的沉默
疲惫中枕着同一片清风冷月
幸福中流露出一种质朴的微笑

翻过了无数日月星辰
一辈子都在执着
却始终翻不过头上斗笠
手中农具，怀中乡愁
这些不可逆转的喟叹
让他们忠于泥土，又忠于自己

……

谁唱关西曲，寂寞夜景深。一声长在耳，万恨重经心。

调古清风起，曲终凉月沉。却应筵上客，未必是知音。
——唐

王贞白 《歌》

[微风][微风]是谁在暗夜里吟唱着关西悲凉的小曲，使得寂寥的夜色变得更加迷离。这一声声的曲韵入得耳畔，让曾经的往事再一次在心头重现；

古老的调子伴随着清风而起，曲终时边塞的冷月刚好沉下去。但是宴席上为此曲叫好的宾客，却没有一个是知音人。

园林寻月

数年前，某个中秋苏州恰逢阴雨，几个无月可赏的小可怜百无聊赖，在被窝里头脑风暴，讨论起了园林里的“月”元素。
苏州园林中有许多建筑，名中就自带“月”字，如耦园“受月池”即来自“池光不受月 野气欲沉山”，而同样热爱引经据典，拙政园的表达则更为含蓄，“与谁同坐轩”究竟与谁同坐，当我们胸有成竹地回答“明月清风我”时，便已落入了傲娇爱月园主的圈套中了。不管如何，这已足见苏州文人对月的喜爱了。
若是不能留得一轮明月长挂青天，何不干脆将那圆月邀入园厅，锁住那团圆的清秋，将刹那欢愉永镌白墙之内。

留园的主人刘恕或许就是如此盘算的，闻名遐迩的留园十二峰中有一“印月峰”，这座石峰中有一天然涡孔，映入清池恍若圆月，触手可及宛能掬起。如此一来，不论阴晴圆缺、雨雪风霜，留园把一轮明月永远留在了园内。刘恕得瑟地赞美到：“凌虚忽倒影 恍若月临川”。而印月峰旁那座濠濮亭在刘恕时期也被称为“掬月亭”。只是这自欺欺人的把戏或许称得上浪漫，却如同猴子捞月般空妄而虚幻。

艺圃的“响月廊”是最为知名的，严谨的解说员常常会解释到，“响”在古汉语中通“享”，响月廊是一条洒满月光的长廊。明月无言，可清池有响，大观园的中秋夜里，史湘云与林黛玉凹晶馆联诗，寒潭异动，坠石惊碎月影，原是一只仙鹤。文震亨的月亮究竟是如何响的？或是飞鹤游鱼的惊扰，许是那颗击破寒意的坠石，也可能是自史、林二人联诗时，月亮就已经动摇了。而我们能知晓的，只有“寒塘渡鹤影 冷月葬诗魂”。

怡园临着梅林的鸳鸯南厅称“锄月轩”，恰取宋人“自锄明月种梅花”的典故，人们常解为披星戴月，隐耕植梅，是消极的意象，是无奈，是避世。但苏州的文人又何尝没有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与浪漫，何不能闯入蟾宫，看那吴刚伐桂、玉兔捣药，再在月壤上种下一棵梅花，从此随皎洁月光普照大地的还有一位来自江南的文人。如此看来，一旁“窈窕”月洞门中一闪而过的倩影，就是顾文彬的嫦娥吧。

网师园彩霞池边的六角亭痛快地告诉我们“月到天心处 风来水面时”。史正志知道月到天心，往后便只会走下坡路，华宴必散，长乐无法未央，用清风醒酒，将最美好的那一轮明月印在记忆里，往后便枕水而眠。倘若到这，似乎只是一种归隐的表达，可待史正志拖着半醉半醒的身体准备回房，夜阑人静里水汽蒸腾宛若仙境，漫步其中犹如腾云驾雾，镀金的花瓣搅动水中圆月，惊起了阵阵扑鼻却不浓稠的清香，仿佛飘自月宫，又好像近在咫尺，清风伴着桂香吹向云窟，归程的路途在皎洁的月光下已铺上金色的地毯，月洞门仿佛成了真正的月亮。如此看来，“月到风来亭”虽将月放在首位，却未表达他的爱意，“云窟”字字与月无关，却写尽了他对月亮的向往。

灵岩山西施玩月、上方山石湖串月、虎丘山中秋无月、沧浪亭浮生六记⋯⋯月亮与苏州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故事，却在每段故事中好像又没那么重要，无月可赏时，我们自己就是月亮。
这篇只抛砖引玉，略记四段胡编乱造的小品以庆祝我们的传统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