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温室事件后，不知道是谁把事情加盐添醋地说开了，隔天MBCC局内突然流传着娜恰的血会毒死人的谣言，在低危级的禁闭者之间小规模地引发了一些讨论。有人表示早在几年前就听说过新城某些权贵富豪在夜晚突然暴毙，便是被当时还是幻影娱乐头牌的娜恰毒死的，具体手法不明，但坊间传言那几个人的共通点是身体上都沾着不属于自己的血。

虽然局长在得知后立刻指示阻截流言并对一些造谣者进行教育，然而这事还是无可避免地传到了娜恰的耳中。她本人的反应却出奇地冷淡，只是低头搓着指尖，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很奇怪吗？我可是毒蛇啊。」她手上的伤口明明早就愈合却仍然包扎着，仿佛舍不得拆下。

局长离开后，她一个人在囚室里无聊地想，小时候人们说她是怪物，只要她不配合就得挨打。她那时候还小，既不知道反抗，也不晓得正被做着难堪的事，为了少吃点苦学会了如何讨好别人。半推半就被签下成为艺人之后，娜恰知道那些人期望从她身上获得什么，但那是别人的快乐，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她开始觉得无所谓，自己不知道快乐，那能让别人快乐也好。

想着想着，忽然之间她觉得手心有些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握著拳头，尖尖的指甲把皮肤戳破，流血了但不多。这种程度的伤口对禁闭者来说约等于无，但娜恰突然觉得有点晦气，索性起身去外面吹点风。

她才出去走没一会，就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囚犯看着她窃窃私语，娜恰听力不好也没多理。她漫无目的地走到温室门前，想起前天路过时看到里面绿油油的，觉得好像伊琳娜家里的花园便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小小的温室里面种了许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她看着眼前的剑麻，好奇地伸手去摸的时候一不留神被割了一下。她那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东西倒挺像自己，奇形怪状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娜恰闻言回头，一红一蓝的异色瞳正用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伊琳娜小姐，晚上好。」娜恰犹豫了几秒，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她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伊琳娜了，梦露事件后她想自己一定会被讨厌，要不是因为两人都被抓了进来，娜恰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到她。

「娜恰，」从伊琳娜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娜恰居然有点心虚。「我听说你受伤了，没大碍吧？」伊琳娜说着好听的话，但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捉摸不透。娜恰曾经为此着迷，尤其是在床上摸着她锁骨上的蛇鳞时说的轻声细语，恰如其份却又很撩人，对入世未深的小蛇宛如毒药。

「….」娜恰没有回答，在伊琳娜向她走近时甚至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伊琳娜对她的反应近乎视若无睹，径自牵起她那包扎着的手。「还痛吗？」

「不痛…」娜恰看不透她的亲昵举动，但太想念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和柔软，比普通人低的体温对她来说已足够温暖。

「唔…别碰，上面有血。」娜恰差一点着迷，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弄伤的位置大概还在渗血。

「血？」伊琳娜轻轻一笑，她没有松开娜恰的手反而拉到面前仔细看了一眼，问：「她们说你的血有毒，是真的吗？」

娜恰不说话，只是尝试把手抽出，但伊琳娜抓得很紧没成功。她又把娜恰的手拉近一点，稍微低头就把嘴唇贴在她掌心的伤口上。

「啊！」娜恰睁大著竖瞳看着她亲吻自己的手，几秒之后伊琳娜抬头望着她，淡红的唇色上染了一抹鲜艳。

「嗯，我要死了吗？」伊琳娜眯眼看着她，娜恰不理解为什么她这样做，更不明白自己胸口的悸动是什么。这是快乐吗？

「不…」她摇了摇头，凑近吻上她的唇。仿佛在撒娇，或者要蹭掉那张嘴上的所有痕迹，娜恰向她索求了从未尝过的最漫长的吻。

分开之后娜恰用脸蹭了蹭伊琳娜的下巴，在她耳边轻喘着，沉沉地说：「如果真的…有毒呢？」

「那我应该早就死了。」伊琳娜露出标准的虚情假笑，心里想着娜恰果然还是她的小蛇，可爱，脆弱，又天真。

寒窑赋的全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

雄鸡两翼，飞不过鸦。

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盖闻：

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

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

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

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

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

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

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

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

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

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

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

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

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

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

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

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

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

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

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

衣服虽破，常存仪礼之容；

面带忧愁，每抱怀安之量。

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

心若不欺，必然扬眉吐气。

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

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

地不得时，草木不生；

水不得时，风浪不平；

人不得时，利运不通。

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

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

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职于千万人之上，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嗟呼！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冰柱
刘叉〔唐〕
师干久不息，农为兵兮民重嗟。骚然县宇，土崩水溃。
畹中无熟谷，垄上无桑麻。王春判序，百卉茁甲含葩。
有客避兵奔游僻，跋履险厄至三巴。貂裘蒙茸已敝缕，
鬓发蓬舥.雀惊鼠伏，宁遑安处。独卧旅舍无好梦，
更堪走风沙。天人一夜剪瑛琭，诘旦都成六出花。
南亩未盈尺，纤片乱舞空纷拏。旋落旋逐朝暾化，
檐间冰柱若削出交加。或低或昂，小大莹洁，随势无等差。
始疑玉龙下界来人世，齐向茅檐布爪牙。又疑汉高帝，
西方未斩蛇。人不识，谁为当风杖莫邪。铿镗冰有韵，
的皪玉无瑕。不为四时雨，徒于道路成泥柤。不为九江浪，
徒为汩没天之涯。不为双井水，满瓯泛泛烹春茶。
不为中山浆，清新馥鼻盈百车。不为池与沼，
养鱼种芰成霪霪。不为醴泉与甘露，使名异瑞世俗夸。
特禀朝澈气，洁然自许靡间其迩遐。森然气结一千里，
滴沥声沈十万家。明也虽小，暗之大不可遮。
勿被曲瓦，直下不能抑群邪。奈何时逼，不得时在我目中，
倏然漂去无馀些。自是成毁任天理，天于此物岂宜有忒赊。
反令井蛙壁虫变容易，背人缩首竞呀呀。
我愿天子回造化，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