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说南京# 志说南京 | 岁月沧桑话愚园（三）
曹福华
传奇园主风云客
清光绪四年（1878），愚园落成，时人纷纷视作省城胜概而一睹为快。江宁名士邓嘉缉在《愚园记》中称之“规模宏敞，郁为巨观，一时宴游，于是焉萃。信乎人物之盛，甲于会城者矣”。确实，愚园的宏丽典雅自不待言之，而园主胡恩燮的特殊身份和传奇经历，似乎也为这座名园增添了某种神秘绚烂的色彩。
胡恩燮（1824～1892），字煦斋，江宁（今南京）人。其自述《患难一家言》云：“余先世家徽州歙县之龙潭里，耕读为业，乱后家谱遗失，稽考无从。道光间卜居金陵王府巷，邻金甲塘数武。”由此可知，胡恩燮生于书香之家，清道光年间随父移居南京王府巷。关于他的父亲，因几无史料可征，故只知道他被世人尊称为“莹轩胡先生”，抑或这“莹轩”是他的“字”或“号”？至于其生平，亢树楠《莹轩胡先生遗像赞并序》只寥寥数语：“先生金陵巨族，世有阴德，自幼 博学能文，遨游公卿间，善交游，喜施与，而一以至诚为归。”以此可以推断，其人虽“博学能文”，却没有获取功名；所谓“遨游公卿间”，不外乎延聘为王公大臣的幕僚，这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无以功名取士，却又跻身官场的唯一途径。
对胡恩燮而言，父亲科举不利的阴影，似乎又笼罩在他的身上。胡恩燮青年时期曾被称作“少负奇气”，但科场运蹇，又总是让他难以通过仕途来施展才华。其《患难一家言》曾如此回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道光间,海内承平,余时方弱冠,好为诗、古文辞。郡邑试不利，入都考取国史馆供事，议叙县丞候选。丁未，为庆伯纯阁学锡延入马兰镇幕。胡笳关月，触景成诗，篇什甚多。”
这就是说，胡恩燮尽管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无奈去京城考国史馆，凭成绩才授了个候补县丞之职。按清制，未经补实缺的官员得由吏部依法选用，选定后到某部或某省听候补缺或临时委用，此称为“候补”。县丞一职为县令的长吏，相当于当下的办公室主任，职位原本低微，但即便如此，胡恩燮还得“听候选用”，为此，当清皇朝宗室庆锡驻马兰镇（今河北遵化）时，他便应召前去做了他的幕僚。
不过，疾风知劲草，时势造英雄。对身怀奇才的人来说，只要机遇来临，他们总是能够崭露头角。譬如，曾国藩、左宗棠等“中兴名臣”，正是太平天国运动引发的天下大乱，为他们建功立业提供了绝佳机遇。胡恩燮也是这样，清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攻克南京并以之为首都，改称天京。一开始，胡恩燮的很多家眷为太平军所杀，其本人东躲西藏，总算侥幸逃命。不久，他便秘密联络同道张继庚等人，暗中策反太平军官员，外与清军统帅向荣相呼应，打算里应外合，颠覆新生政权。不料事泄，张继庚等人被太平军处以极刑，胡恩燮九死一生，方躲过追捕，然而，即便身处刀山火海，他仍置个人安危于度外，设奇计救母于危境之中，遂赢得天下一片“至孝”之赞誉。《清史稿·忠义列传》 如此表彰道：“胡恩燮，字煦斋，江宁人。与继庚谋内应，出入贼中者三十六次。破衣草履，溷迹如丐。往往伏壕内，或潜立桥下坚冰中，屡濒於危。母陷贼中，以奇计脱之。后以功叙知府。”
陈作霖等编撰的《金陵续诗征·姓氏小传》，对胡恩燮救母事迹的介绍比较详细：“胡恩燮字煦斋，江宁人，性孝友。咸丰三年粤贼陷金陵，与张典籍继庚谋内应事，微服入贼中，屡濒于危，卒不克。母陷城中，恩燮伪为丐者，往来上坊桥一带，阴于道旁营一土穴，使人扶母出城，昼匿其内，黑夜往迎负母走。猝遇逻者，骇而伏树影蔽之，母子皆得免，人以为孝感世所传雪窖寻亲图名流题咏殆遍。以军工官至知府。乱定归里，卜筑南城之西，命曰愚园。疏池叠石，艺竹莳花，春秋佳日，奉母游憩其间。鼓琴命酌，极天伦之乐。母卒，以哀毁得风痺疾，久之卒。著有《愚园草》《患难一家言》。”
太平天国被平定后，胡恩燮因多次出生入死，协助清军攻克天京 （今南京），被清政府论功擢为候补知府，但事实上却从未补过实缺，倘称他曾在江宁、苏州两地为官，那只是分别是同治七年（1868）在江宁织造、同治十二年（1873）在苏州织造做幕僚而已。
也就是在苏州任职期间，胡恩燮与寓居吴门的前江苏巡抚张之万（1811～1897）过从甚密，两人“常以琴酒相招，颇极一时之乐”。张之万字子青，是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兄长，道光二十七年状元，曾历任江苏巡抚、闽浙总督、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要职，是晚清政坛的重要人物。他大抵很赏识胡恩燮的才华，便屡劝之不要再居人篱下做幕僚，而是上京城走动走动，谋个实缺，胡恩燮闻之怦然心动；但到了翌年，听说母亲染病，他便断了赴京谋官的念头，回到南京，购下前朝魏国公徐氏后裔早已废弃的西园，大兴土木，使之焕然一新，以作奉母颐养之所。据《愚园记》载：愚园草创之初，“凤凰台西隙地数十亩，榛芜蔽塞，瓦砾纵横。兵燹以来，无人迹。……煦斋太守乐 其幽旷，货而有之”。但经过精心改造后，愚园“因高就下，度地面势，有宫室台榭坡池之胜，林泉花石鱼鸟之美”。
对愚园的幽旷之境，胡恩燮实则钟情已久，只是当初并没打算为自己造园，而是选址此地欲为曾国葆（1829～1862）建祠。曾国葆是曾国藩的幺弟，在湘军围攻天京（今南京）之战中，他因病殁于雨花台大营，被清廷追谥“靖毅”。由于最初提议建祠者战死在贵州，故最终没能在此地建祠，胡恩燮便购下它作为自家园墅的宅基。在《患难一家言》中，他深情地回忆了自己喜好幽野之趣及购地造园的经过：“余……道光间卜居金陵王府巷，邻金甲塘数武。余少时每当春秋 佳日，偕二三同志闲游其间，方塘数亩，蔬菜一畦，便枳为篱，野花遍满。萧闲幽僻，殊有城市山林之趣。时或夕阳在山，暮霭四起，飞鸟倦还，格磔林树间，徘徊不能去。同治二年春，余从花盝岗……眺兵燹之余，林木殆尽，而荒烟蔓草间，别绕幽致。少崑极赏之，拟于此间稍营台榭，为曾靖毅祠，访其主而未得也。会少崑贵州战殁，议乃止。同治十三年，余继子光国访知其主余由吴返，遂以己产易而有之，再拓其地，西抵花盝岗，东至明阳街，旧为徐锦衣西园故址，转徙徽贾汪氏，再易主为吴中丞用光别墅，其邻近若凤游寺、杏花村、顾文庄遯园、卜太学味斋、何参议疏园、暨诸名流隐居所在林亭池沼之盛，当曰蔚然。……”
当然，林泉之美，固然赏心悦目，而奉母娱亲，才是胡恩燮最主要的目的。因此，他的诗集《愚园杂咏》虽描摹园中景物甚详，但开宗明义，便是以“春晖”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恩之情。其《春晖堂》诗云：“堂址广方丈，春光周四园。暖风槛外来，惠然吹莱衣。娱亲进旨酒，寸草心依依。此中有至乐，敢曰酬春晖。”而他的《愚湖》一诗，则以点睛之笔，说明愚园之“愚”的内涵所在：“人笑愚公愚，构园如移山。大智莫若水，名愚岂其甘。不师柳柳州，守拙聊自闲， 且作愚湖长，扁舟时往远。”
据胡恩燮自述，愚园落成后，“一时凡四方宦游者至，必纵观周历而去，当时士大夫咸以风雅相许”。有清一代，南京为三省（江苏、安徽、江西）都会，两江督府，兼之六朝风流，虎踞龙盘，往来多有封疆大吏，名臣权贵，或文坛巨擘、学林硕儒；名流如李鸿章、沈葆桢、刘铭传、彭玉麟、薛时雨、俞樾、卢崟、亢树滋、亢树楠等，均曾是愚园主人的座上客。他们或为愚园品题撰联，或雅集于此诗歌酬唱，一时间，风云际会，人物咸美，无怪《愚园记》称之“信乎人物之胜，甲于会城者矣”。而胡恩燮与他们诗歌唱和，也被辑入《白下愚园集》而传世，从而成为弥足珍贵的南京历史文献。
清光绪八年（1882），洋务派首领之一，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左宗棠为强化海防和增进国力，指令徐州道台程敬之（字国熙）就徐州之煤、铁矿藏，“查勘确实，遴员举办”。于是，精于理财的胡恩燮接受左宗棠、程敬之的聘请，前往徐州筹办煤矿、铁矿事务。左宗棠在呈报清廷的奏折称：“……据徐州道台程国熙禀称：铜山县属利国驿等处多产煤、铁，若以机器开采，足供轮船等局制造之用。饬令候选知府胡恩燮延聘洋矿司入山，探验煤铁，均堪开采。酌拟招商集资，章程由道禀请试办，当将章程逐条批示并准委胡恩燮承办……”
光绪皇帝御接到左宗棠奏章后，亲批云：“著照所请，该部知道， 钦此。”于是，胡恩燮信心十足地走马上任，首先，他重金延请英国采矿师巴尔勘探矿苗，发现“徐州铜山境煤苗极盛，利国驿所产铁矿尤多且佳，诸山环绕微山湖，磅礴郁积，不尽黝黑，铁质隐然，俯拾之余，皆富融焓”；接下来，他颁布章程十二条，招商引资。是年八月二十四日，由胡恩燮承办的利国铁矿务局宣告成立。公司原拟发行募售五千股，不料各省商家纷纷认购，募售竟达八千股之多。自此，商办官助的徐州利国煤矿铁厂正式开办，从而在中国近代工业史上书写出浓墨重彩的一页。
（文章节选自《南京史志》2014年第一期,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朱 鹏
审核：王达云
窦予然
发布：梁 刚
曹福华
传奇园主风云客
清光绪四年（1878），愚园落成，时人纷纷视作省城胜概而一睹为快。江宁名士邓嘉缉在《愚园记》中称之“规模宏敞，郁为巨观，一时宴游，于是焉萃。信乎人物之盛，甲于会城者矣”。确实，愚园的宏丽典雅自不待言之，而园主胡恩燮的特殊身份和传奇经历，似乎也为这座名园增添了某种神秘绚烂的色彩。
胡恩燮（1824～1892），字煦斋，江宁（今南京）人。其自述《患难一家言》云：“余先世家徽州歙县之龙潭里，耕读为业，乱后家谱遗失，稽考无从。道光间卜居金陵王府巷，邻金甲塘数武。”由此可知，胡恩燮生于书香之家，清道光年间随父移居南京王府巷。关于他的父亲，因几无史料可征，故只知道他被世人尊称为“莹轩胡先生”，抑或这“莹轩”是他的“字”或“号”？至于其生平，亢树楠《莹轩胡先生遗像赞并序》只寥寥数语：“先生金陵巨族，世有阴德，自幼 博学能文，遨游公卿间，善交游，喜施与，而一以至诚为归。”以此可以推断，其人虽“博学能文”，却没有获取功名；所谓“遨游公卿间”，不外乎延聘为王公大臣的幕僚，这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无以功名取士，却又跻身官场的唯一途径。
对胡恩燮而言，父亲科举不利的阴影，似乎又笼罩在他的身上。胡恩燮青年时期曾被称作“少负奇气”，但科场运蹇，又总是让他难以通过仕途来施展才华。其《患难一家言》曾如此回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道光间,海内承平,余时方弱冠,好为诗、古文辞。郡邑试不利，入都考取国史馆供事，议叙县丞候选。丁未，为庆伯纯阁学锡延入马兰镇幕。胡笳关月，触景成诗，篇什甚多。”
这就是说，胡恩燮尽管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无奈去京城考国史馆，凭成绩才授了个候补县丞之职。按清制，未经补实缺的官员得由吏部依法选用，选定后到某部或某省听候补缺或临时委用，此称为“候补”。县丞一职为县令的长吏，相当于当下的办公室主任，职位原本低微，但即便如此，胡恩燮还得“听候选用”，为此，当清皇朝宗室庆锡驻马兰镇（今河北遵化）时，他便应召前去做了他的幕僚。
不过，疾风知劲草，时势造英雄。对身怀奇才的人来说，只要机遇来临，他们总是能够崭露头角。譬如，曾国藩、左宗棠等“中兴名臣”，正是太平天国运动引发的天下大乱，为他们建功立业提供了绝佳机遇。胡恩燮也是这样，清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攻克南京并以之为首都，改称天京。一开始，胡恩燮的很多家眷为太平军所杀，其本人东躲西藏，总算侥幸逃命。不久，他便秘密联络同道张继庚等人，暗中策反太平军官员，外与清军统帅向荣相呼应，打算里应外合，颠覆新生政权。不料事泄，张继庚等人被太平军处以极刑，胡恩燮九死一生，方躲过追捕，然而，即便身处刀山火海，他仍置个人安危于度外，设奇计救母于危境之中，遂赢得天下一片“至孝”之赞誉。《清史稿·忠义列传》 如此表彰道：“胡恩燮，字煦斋，江宁人。与继庚谋内应，出入贼中者三十六次。破衣草履，溷迹如丐。往往伏壕内，或潜立桥下坚冰中，屡濒於危。母陷贼中，以奇计脱之。后以功叙知府。”
陈作霖等编撰的《金陵续诗征·姓氏小传》，对胡恩燮救母事迹的介绍比较详细：“胡恩燮字煦斋，江宁人，性孝友。咸丰三年粤贼陷金陵，与张典籍继庚谋内应事，微服入贼中，屡濒于危，卒不克。母陷城中，恩燮伪为丐者，往来上坊桥一带，阴于道旁营一土穴，使人扶母出城，昼匿其内，黑夜往迎负母走。猝遇逻者，骇而伏树影蔽之，母子皆得免，人以为孝感世所传雪窖寻亲图名流题咏殆遍。以军工官至知府。乱定归里，卜筑南城之西，命曰愚园。疏池叠石，艺竹莳花，春秋佳日，奉母游憩其间。鼓琴命酌，极天伦之乐。母卒，以哀毁得风痺疾，久之卒。著有《愚园草》《患难一家言》。”
太平天国被平定后，胡恩燮因多次出生入死，协助清军攻克天京 （今南京），被清政府论功擢为候补知府，但事实上却从未补过实缺，倘称他曾在江宁、苏州两地为官，那只是分别是同治七年（1868）在江宁织造、同治十二年（1873）在苏州织造做幕僚而已。
也就是在苏州任职期间，胡恩燮与寓居吴门的前江苏巡抚张之万（1811～1897）过从甚密，两人“常以琴酒相招，颇极一时之乐”。张之万字子青，是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兄长，道光二十七年状元，曾历任江苏巡抚、闽浙总督、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要职，是晚清政坛的重要人物。他大抵很赏识胡恩燮的才华，便屡劝之不要再居人篱下做幕僚，而是上京城走动走动，谋个实缺，胡恩燮闻之怦然心动；但到了翌年，听说母亲染病，他便断了赴京谋官的念头，回到南京，购下前朝魏国公徐氏后裔早已废弃的西园，大兴土木，使之焕然一新，以作奉母颐养之所。据《愚园记》载：愚园草创之初，“凤凰台西隙地数十亩，榛芜蔽塞，瓦砾纵横。兵燹以来，无人迹。……煦斋太守乐 其幽旷，货而有之”。但经过精心改造后，愚园“因高就下，度地面势，有宫室台榭坡池之胜，林泉花石鱼鸟之美”。
对愚园的幽旷之境，胡恩燮实则钟情已久，只是当初并没打算为自己造园，而是选址此地欲为曾国葆（1829～1862）建祠。曾国葆是曾国藩的幺弟，在湘军围攻天京（今南京）之战中，他因病殁于雨花台大营，被清廷追谥“靖毅”。由于最初提议建祠者战死在贵州，故最终没能在此地建祠，胡恩燮便购下它作为自家园墅的宅基。在《患难一家言》中，他深情地回忆了自己喜好幽野之趣及购地造园的经过：“余……道光间卜居金陵王府巷，邻金甲塘数武。余少时每当春秋 佳日，偕二三同志闲游其间，方塘数亩，蔬菜一畦，便枳为篱，野花遍满。萧闲幽僻，殊有城市山林之趣。时或夕阳在山，暮霭四起，飞鸟倦还，格磔林树间，徘徊不能去。同治二年春，余从花盝岗……眺兵燹之余，林木殆尽，而荒烟蔓草间，别绕幽致。少崑极赏之，拟于此间稍营台榭，为曾靖毅祠，访其主而未得也。会少崑贵州战殁，议乃止。同治十三年，余继子光国访知其主余由吴返，遂以己产易而有之，再拓其地，西抵花盝岗，东至明阳街，旧为徐锦衣西园故址，转徙徽贾汪氏，再易主为吴中丞用光别墅，其邻近若凤游寺、杏花村、顾文庄遯园、卜太学味斋、何参议疏园、暨诸名流隐居所在林亭池沼之盛，当曰蔚然。……”
当然，林泉之美，固然赏心悦目，而奉母娱亲，才是胡恩燮最主要的目的。因此，他的诗集《愚园杂咏》虽描摹园中景物甚详，但开宗明义，便是以“春晖”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恩之情。其《春晖堂》诗云：“堂址广方丈，春光周四园。暖风槛外来，惠然吹莱衣。娱亲进旨酒，寸草心依依。此中有至乐，敢曰酬春晖。”而他的《愚湖》一诗，则以点睛之笔，说明愚园之“愚”的内涵所在：“人笑愚公愚，构园如移山。大智莫若水，名愚岂其甘。不师柳柳州，守拙聊自闲， 且作愚湖长，扁舟时往远。”
据胡恩燮自述，愚园落成后，“一时凡四方宦游者至，必纵观周历而去，当时士大夫咸以风雅相许”。有清一代，南京为三省（江苏、安徽、江西）都会，两江督府，兼之六朝风流，虎踞龙盘，往来多有封疆大吏，名臣权贵，或文坛巨擘、学林硕儒；名流如李鸿章、沈葆桢、刘铭传、彭玉麟、薛时雨、俞樾、卢崟、亢树滋、亢树楠等，均曾是愚园主人的座上客。他们或为愚园品题撰联，或雅集于此诗歌酬唱，一时间，风云际会，人物咸美，无怪《愚园记》称之“信乎人物之胜，甲于会城者矣”。而胡恩燮与他们诗歌唱和，也被辑入《白下愚园集》而传世，从而成为弥足珍贵的南京历史文献。
清光绪八年（1882），洋务派首领之一，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左宗棠为强化海防和增进国力，指令徐州道台程敬之（字国熙）就徐州之煤、铁矿藏，“查勘确实，遴员举办”。于是，精于理财的胡恩燮接受左宗棠、程敬之的聘请，前往徐州筹办煤矿、铁矿事务。左宗棠在呈报清廷的奏折称：“……据徐州道台程国熙禀称：铜山县属利国驿等处多产煤、铁，若以机器开采，足供轮船等局制造之用。饬令候选知府胡恩燮延聘洋矿司入山，探验煤铁，均堪开采。酌拟招商集资，章程由道禀请试办，当将章程逐条批示并准委胡恩燮承办……”
光绪皇帝御接到左宗棠奏章后，亲批云：“著照所请，该部知道， 钦此。”于是，胡恩燮信心十足地走马上任，首先，他重金延请英国采矿师巴尔勘探矿苗，发现“徐州铜山境煤苗极盛，利国驿所产铁矿尤多且佳，诸山环绕微山湖，磅礴郁积，不尽黝黑，铁质隐然，俯拾之余，皆富融焓”；接下来，他颁布章程十二条，招商引资。是年八月二十四日，由胡恩燮承办的利国铁矿务局宣告成立。公司原拟发行募售五千股，不料各省商家纷纷认购，募售竟达八千股之多。自此，商办官助的徐州利国煤矿铁厂正式开办，从而在中国近代工业史上书写出浓墨重彩的一页。
（文章节选自《南京史志》2014年第一期,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朱 鹏
审核：王达云
窦予然
发布：梁 刚
第1章
藏锋
厄者，人之本也。锋者，厄之厉也。厄欲减，才莫显。
上求贤，毕其功而志易。下求荣，成其事而意满。不知戒惕，上下难容也。
仁者不逐其名，仁贵焉。明者不恋其位，明弃焉。勇者不争其锋，勇敛焉。
生之惟艰，何足道哉？
第2章
隐智
用智者利，弄智者弊。暗用无敌，彰显无功。
不为己谋，君子之智也。莫使己亏，小人之奸也。不怨智寡，忠义失焉。
上惟忠，能次之。下为实，术次之。不明其心，厄之难止。
愚者言智，愚也。智者言智，祸也。
第3章
戒欲
欲大无根，心宽无恨。好之莫极，强之有咎。
君子修身，避祸也。小人无忌，授首也。一念之失，死生之别也。
治贪以严，莫以宽。惩淫以辱，莫以隐。伐恶以尽，莫以慈。
制欲求于德，务求于诫。悟者畅达，迷者困矣。
第4章
省身
自知者弗窘也。识世者无求也。
人有异，命不同焉。物有别，哀相近焉。待己如人，大计不失。
智不及事，非察莫中。人心多易，非思难度。俗不堪亲，非礼无存。
忧身者无邪，正而久焉。忧心者无疚，宁而吉焉。
第5章
求实
致远者实，近利者虚。众趋者慎，己悦者进。
不拘于书，则不失于本。不求于全，则不损于实。人无贱者，惟自弃也。
大智无诈，顺乎天也。小智无德，背乎情也。识察勿忧，忧弗学也。
苦劳而少获，非实之过也。闲逸而多得，乃实之旨焉。
第6章
慎言
言之祸，无论优劣也。语之弊，由人取舍也。
君子不道虚言，实则逆耳。小人不表真心，伪则障目。见言见志，其行亦断也。
贵者宜谦不宜傲。卑者宜恭不宜放。人无信，则言勿听。
不知机而无泄，大安也。不避亲而密疏，大患也。
第7章
节情
知书而后忘情焉。抑性而后正身焉。
纵亲见私，不容也。纵友见拙，不智也。纵怜见稚，不厚也。
天怒成灾，人怒成害。君子戒悲，小人戒忧。不舍之情，羁身也。
幸不恃色，荣定其品也。义不恃媚，信定其谐也。
第8章
向善
吉有其因，福有其源。天佑善者，其心悟焉。
言善未必善，观其行也。言恶未必恶，审其心也。名勿信，实勿怠。
君子亦怨，不误其事。小人亦友，不辍其争。利可求，遵可守。
恶惑愚不惑智也。善贵诚不贵法也。
藏锋
厄者，人之本也。锋者，厄之厉也。厄欲减，才莫显。
上求贤，毕其功而志易。下求荣，成其事而意满。不知戒惕，上下难容也。
仁者不逐其名，仁贵焉。明者不恋其位，明弃焉。勇者不争其锋，勇敛焉。
生之惟艰，何足道哉？
第2章
隐智
用智者利，弄智者弊。暗用无敌，彰显无功。
不为己谋，君子之智也。莫使己亏，小人之奸也。不怨智寡，忠义失焉。
上惟忠，能次之。下为实，术次之。不明其心，厄之难止。
愚者言智，愚也。智者言智，祸也。
第3章
戒欲
欲大无根，心宽无恨。好之莫极，强之有咎。
君子修身，避祸也。小人无忌，授首也。一念之失，死生之别也。
治贪以严，莫以宽。惩淫以辱，莫以隐。伐恶以尽，莫以慈。
制欲求于德，务求于诫。悟者畅达，迷者困矣。
第4章
省身
自知者弗窘也。识世者无求也。
人有异，命不同焉。物有别，哀相近焉。待己如人，大计不失。
智不及事，非察莫中。人心多易，非思难度。俗不堪亲，非礼无存。
忧身者无邪，正而久焉。忧心者无疚，宁而吉焉。
第5章
求实
致远者实，近利者虚。众趋者慎，己悦者进。
不拘于书，则不失于本。不求于全，则不损于实。人无贱者，惟自弃也。
大智无诈，顺乎天也。小智无德，背乎情也。识察勿忧，忧弗学也。
苦劳而少获，非实之过也。闲逸而多得，乃实之旨焉。
第6章
慎言
言之祸，无论优劣也。语之弊，由人取舍也。
君子不道虚言，实则逆耳。小人不表真心，伪则障目。见言见志，其行亦断也。
贵者宜谦不宜傲。卑者宜恭不宜放。人无信，则言勿听。
不知机而无泄，大安也。不避亲而密疏，大患也。
第7章
节情
知书而后忘情焉。抑性而后正身焉。
纵亲见私，不容也。纵友见拙，不智也。纵怜见稚，不厚也。
天怒成灾，人怒成害。君子戒悲，小人戒忧。不舍之情，羁身也。
幸不恃色，荣定其品也。义不恃媚，信定其谐也。
第8章
向善
吉有其因，福有其源。天佑善者，其心悟焉。
言善未必善，观其行也。言恶未必恶，审其心也。名勿信，实勿怠。
君子亦怨，不误其事。小人亦友，不辍其争。利可求，遵可守。
恶惑愚不惑智也。善贵诚不贵法也。
~~
名利者，世人之所欲也！
余历俗世，已然不惑，所见者繁，夜尝省思。处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何人不望名利兼收？此求之者多，成之者少矣。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诚如是也。世人欲求之者，余度之有五：一赖家世，二凭财货，三耗体躯，四损人格，五乃智慧。家世者，或曰“德”也。德有其二：一为前世阴德，次为近世功德。祖上积善，后世得庇佑，阴德也。至亲功隆，其势乃高，此功德也。具此二者，可为不求而得，亦谓：生而有之；财货者，富家之资也。金元开路，无往不取。当世验之者，多矣。非寒门所能比拟之，此富而不贵之家常为。体躯者，父母之所予，康健以为福也。其为名利奔忙，琼浆解饮，宿醉以道，或耗精思夜以不眠。以至于中年病体，形容枯槁，所欲未致，而体衰矣。时岁将老，身卧病榻，其苦谁可代之？不亦悲乎！人格者，性情、尊严也。生而为人，自有天权。因其所欲，谄以自贱，奴颜婢膝出昧心之言，摇尾乞怜张折节之行，父祖之名抛诸脑后，儿孙之望踏入泥沼。老而回思，悔断肝肠，补之不及矣。智慧者，才智聪慧也。或生而有之，或学而会之，或困而悟之。以此而行，可不计善恶，智愚之辈，不避苦难，板荡之时，皆顺遂以达。无病疾之悲凉，无毁心之疚痛。姜太公如是，老子如是，张良如是，六祖慧能如是……如此等等，灿若繁星，皆智慧之典范也。俗世之中，偶尔亦有之，或隐于闹市，或潜藏山野。或待时而动，或应世而出。会此五者，取名利之途也。
素常世之所见，赖聪明算计得虚名小利者不乏有之，会其久长者，鲜矣。乃不知道之所在也，徒望咫尺，心无定执。孔子谓“五恶”（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致所成者，亦不乏有之。然得之愈广，贻害愈深，不可不察也。若行无所守，心无所依，儒家格物，致知，意诚，心正，身修，不失为良途也。至于齐，治，平，可身修而待望。欲行此，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不可不明也。守此“四端”，心无恍惚，必致光明，执此而向名利，则无患耳。
浅知拙见，感而书之，意有不达处，伏望斧正之。
———拙论“名利”事
名利者，世人之所欲也！
余历俗世，已然不惑，所见者繁，夜尝省思。处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何人不望名利兼收？此求之者多，成之者少矣。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诚如是也。世人欲求之者，余度之有五：一赖家世，二凭财货，三耗体躯，四损人格，五乃智慧。家世者，或曰“德”也。德有其二：一为前世阴德，次为近世功德。祖上积善，后世得庇佑，阴德也。至亲功隆，其势乃高，此功德也。具此二者，可为不求而得，亦谓：生而有之；财货者，富家之资也。金元开路，无往不取。当世验之者，多矣。非寒门所能比拟之，此富而不贵之家常为。体躯者，父母之所予，康健以为福也。其为名利奔忙，琼浆解饮，宿醉以道，或耗精思夜以不眠。以至于中年病体，形容枯槁，所欲未致，而体衰矣。时岁将老，身卧病榻，其苦谁可代之？不亦悲乎！人格者，性情、尊严也。生而为人，自有天权。因其所欲，谄以自贱，奴颜婢膝出昧心之言，摇尾乞怜张折节之行，父祖之名抛诸脑后，儿孙之望踏入泥沼。老而回思，悔断肝肠，补之不及矣。智慧者，才智聪慧也。或生而有之，或学而会之，或困而悟之。以此而行，可不计善恶，智愚之辈，不避苦难，板荡之时，皆顺遂以达。无病疾之悲凉，无毁心之疚痛。姜太公如是，老子如是，张良如是，六祖慧能如是……如此等等，灿若繁星，皆智慧之典范也。俗世之中，偶尔亦有之，或隐于闹市，或潜藏山野。或待时而动，或应世而出。会此五者，取名利之途也。
素常世之所见，赖聪明算计得虚名小利者不乏有之，会其久长者，鲜矣。乃不知道之所在也，徒望咫尺，心无定执。孔子谓“五恶”（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致所成者，亦不乏有之。然得之愈广，贻害愈深，不可不察也。若行无所守，心无所依，儒家格物，致知，意诚，心正，身修，不失为良途也。至于齐，治，平，可身修而待望。欲行此，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不可不明也。守此“四端”，心无恍惚，必致光明，执此而向名利，则无患耳。
浅知拙见，感而书之，意有不达处，伏望斧正之。
———拙论“名利”事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