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几个拾荒和收废品的河南老乡电话找到我，说有一个亲戚因为收废品被抓了，涉嫌我们通常说的“销赃罪”，想请律师打官司。疫情期间去看守所会见、办案难度都很大，费用相对会高，路途又远，报了律师费后，河南老乡沉默不语。

干我们这样的，接触的人形形色色，这几个河南老乡也是之前偶尔认识的，深知他们不容易。有一次去花都调查取证，另一群河南拾荒者帮了我很大忙，我塞了两包烟，回头发现他们一起住的是村里最破烂的单层瓦房，月租100元，里面住人外面堆废品。

律师也要吃饭，要养家糊口。心有余而力不足，回头打电话回去，告诉他们可以试试去司法局法律援助处申请法律援助，如果材料审批过关，国家会免费指派律师。于是张罗着帮他们找地址、电话，查路线，交代他们按照法援处的要求申报经济困难，争取拿到法律援助。

做律师这几年，总想着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无奈敌不过一颗济世的心。见多了底层人士，觉得可怜也可悲。众生皆苦，我们都在生活的洪流中漂泊，只不过他们都快淹没了鼻子，我们可能暂且洪水齐肩。 https://t.cn/RJytF2l

在試圖努力認識自己的路途上，我們總沿路丟下自己認為該被割捨的東西，直到意外發現自己也被丟掉的那一天，急著回頭找才了解，一路上被你丟掉的人事物，都比自己的存在有價值的多了。

這棟危樓沒有地基沒有鋼筋，僅用一根主樑為中心，花了40年的時間，一路從一樓慢慢長到了四樓。

外觀看起來殘破嗎？也許。但實際建立起這棟樓的，全是拾荒而來的廢棄建材，那一些你以為人生中該被捨棄的東西。

你才不是什麼主樑主柱，你只是門口生鏽的大鎖罷了。

#台東最強釘子戶##respect李爺爺##台東白色陋屋#

殷锡奎散文作品

18-老海员（节选自《少数人辞典》）

我曾见过一位老海员，白发苍苍的他对我说，原先的大海早就不存在了，巨大的抹香鲸成为每一位海员的梦。他说话的时候，浑浊的眼睛一直盯向我，隔着道门，洗衣盆里放着几件没酘好的衣服，显然他家没有洗衣机，只能用手洗。在他的房间里我见过几张老照片，其中之一，年轻的他站在旧时的码头前，一条大船成为背景。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出海前的纪念。另一张是位年轻的姑娘正歪头微笑，那是他新婚的妻子（难道这是他仅有的两张照片吗？）。他叹息一声，粗糙的手指悬在半空，轻柔而小心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又立刻缩了回去。他说，这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一张照片。他一度走进厨房，搲米煮饭，顺手滗了些淘米水准备浇花（旁边煤气灶上的汤锅潽出了汤），试图挽留我共度晚餐，但我拒绝了他，这令他满眼失落。走出屋子，他恋恋不舍地送我到门口，还赠给我几枚精致的小贝壳，一套柄部刻着船名的海员钢筷。
后来我才知道，早在三十几年前他就已经神智不清了。他的妻子带着十三岁的女儿改嫁他人，远离这座被群山与森林环绕的内陆城市，从此再没回来。他整日坐在窗前望眼欲穿，以为她只是出门了。两年后的一个午后，我再次见到他，看到他穿件海魂衫，手里拎着黑色拉杆箱（是谁给他买的，抑或是他在楼下垃圾箱旁边拾到的？街坊们议论纷纷，都在说有那么一阵子，他靠拾荒度日），他远远地看到我，停下蹒跚的脚步，挥手喊着我的名字（难得这么久他还记得我），高声嚷道，他要出海去。当时我不以为然，毕竟做为一座内陆城市，海距离我过于遥远，似乎只存在于想象之中。那天过后，我再没见到他——据说他真的出海了，独自一人，利用三十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退休金，购买了一艘半旧小木艇，备好了若干生活用品。人们发现他时，船泊在靠近水库的河汊，距离河汊大约两百公里就是离此最近的海，他的手还死死握着木桨，爬伏在船上，就像是熟睡的样子，一位记者拍下了照片放在网上，标题简简单单，内容也是寥寥数语。脑子里盘旋着那艘小艇在海天间邂逅抹香鲸，那条大家伙砉然浮上来喷水的模样。我把它——他死亡时的遗照下载到电脑桌面，配上了新的文字：老海员的梦，然后放在微博。因为我在想，或许他只是想要在弥留之际再次看看海，看看梦里的抹香鲸，或许他只是想要再次体验一下出海的感觉，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有梦。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20.3.10）

后记：这终将是一个奇妙的时代，我们追寻的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要追寻的，然而我们终究会倒在追寻的路途，就像没来得及扬起的风帆，就像湍急流淌的小溪。我们虽渺小，梦却澎湃着伟大的潮汐，冲刷向短暂交错的生命。 https://t.cn/RxmQa1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