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可以这么读》人评篇 第一

孔子是中国最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他是春秋晚期鲁国人,生于公元前551年,去世于公元前479年。

读《论语》,我们不妨从与孔子同时代的人对他的评价开始。

世人评孔子

3.24 仪封人(1)请见,曰:“君子(2)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3)。出曰:“二三子(4)何患于丧(sàng)(5)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6)为木铎(duó)(7)。”
【注释】
(1) 仪封人:仪是地名,在今河南兰考县境内,孔子时代是卫国边境城市。封人是镇守边境的官员。
(2) 君子:《论语》中提到君子,有的地方指品德高尚的人,有的地方指地位高的人,这里指前者。
(3) 从者见之:孔子随行弟子带仪封人去见了孔子。
(4) 二三子:指孔子的弟子。
(5) 丧:失去,这里指失去官职。当时孔子刚从鲁国大司寇的职位上不辞而别。
(6) 夫子:古代的一种敬称,凡是做过大夫的人都可以取得这一敬称。孔子担任过鲁国大司寇,所以被称为“夫子”。需要注意的是,《论语》对话中出现的“夫子”,不是全部都指孔子。
(7) 木铎:“铎”音夺。用木头做摇舌的铜铃,古代发布政令时摇木铎以召集听众。
【译文】

仪地长官请求见孔子,他说:“凡是君子到我这里来,我没有不拜见的。”孔子随行弟子带他去见了孔子。他出来后对孔子弟子们说:“你们几位何必为夫子失去官位而发愁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上天将以孔夫子来号令天下。”
【评析】

这是孔子周游列国开始时,在第一站卫国边境发生的事情。孔子当时已经非常有名,各国的仰慕者众多,仪封人也是孔子的粉丝之一。这个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姓名的卫国边防长官对孔子的评价被后人总结成“天之木铎”,又因为孔子是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木铎”一词又被赋予了教师的含义。

今天,北京师范大学的校徽就是一只木铎,大家不要把它当成编钟,学校里还有一尊木铎青铜纪念碑,是为了纪念北京师范大学建校一百年(2002年)。

9.2 达巷党人(1)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2)。”子(3)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4)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注释】
(1) 达巷党人:达巷是鲁国地名。古代五百户为一党,这里是说达巷这地方的人。
(2) 博学而无所成名:学问渊博,因而不能以某一方面来称道他。
(3) 子:古代对于有地位、有学问的男子的尊称。《论语》中“子曰”的子,都是指孔子。
(4) 御:驾车。
【译文】

达巷的一个人说:“孔子真了不起啊!他学问渊博,不能单以某一方面的名声来称赞他。”孔子听说了,对他的学生说:“我要专长于哪个方面呢?驾车呢?还是射箭呢?我还是驾车吧。”
【评析】

“博学而无所成名”还有一种解读:学问广博,可惜没有一技之长以成名。按这种解读,达巷人是在质疑孔子,认为孔子表面上博学多识,看似什么都懂,但什么都不精。
中国古汉语语法不是十分严谨,容易产生歧义。这两种解读虽然都说得通,但《论语》毕竟是孔子的弟子编纂的,弟子肯定是收录维护老师的言论。《论语》中即便出现不利于孔子的言论,也都是引述,后面必然会予以辩驳,如本篇19.23章、19.24章、19.25章等。另外从下面9.6章中可知同时代的人对孔子多能的评价是正面的,因此这种解读是不正确的。

孔子说自己专长驾车,是对达巷党人赞扬谦虚的回应。

《洛阳伽蓝记》卷一之“城内·永宁寺”条记永宁寺塔:“浮图有九级,角角悬金铎,合上下有一百二十铎。……至于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余里。……时有西域沙门菩提达摩者,……见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歌咏赞叹,实是神功。”
据说永宁寺塔高达一百三十米,可能是当时世界的最高建筑,其造型之巧、装饰之精亦是无与伦比。尤其醒目的是这一百二十个金铎在高风永夜的鸣响,令闻者神往天外。
铎,这个时候已然成为建筑的装饰了。其实,它本为实用之器,《说文解字》的解释是:“铎,大铃也。”其形类钟,又近“钲”而有舌,舌有铜、木两种,铜舌者称金铎,木舌者称木铎,皆可摇击发声。
铎在春秋以至两汉时多用以宣布政教法令或军事指挥,故《周礼·天官·小宰》说:“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在五行中,金主“义”,义配金,取其刚断也,即性情刚强,坚持正义,崇善弃恶,故金铎用于军中。《说文解字》又说:“五人为伍,五伍为两,两司马执铎”,此意即指下级军官执金铎以号令,而大司马则依靠敲击巨大而无舌的“金钲”来调度全军。
木则主“仁”,仁配木,取其生意也,即慈爱而行善,且风雅华美,曲直自如,故木铎用于宣化。南朝字书《玉篇》里解释说:“木铎,金铃木舌,所以振文教。” 古时将有新令,必奋木铎以警众,后竟成为历朝历代朝堂议事、太学、书院的课铃,更有召集听众,教化万民之意了。
然而,春秋时代,所谓礼崩乐坏,各国君侯忙于征伐,古风已然颓塌,欲壑冲荡之中谁又顾得上世道人心的整饬呢?
所幸有孔子,“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论语·八佾》)在一片混乱与荒芜中,孔子执着地传道、授业、解惑,自由地宣讲自己的生命主张,指正诸侯无良,努力地去作一支小小的木铎,警世惊众,响彻天外。
孔子在无道的世间是幸运的,他可以自由而努力地摇动,发出自己的声响。
木铎,在汉代尚有一用,《汉书·食货志》记载:“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 献之太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隋书·经籍志》亦载:“孟春徇木铎以求歌谣,巡省观人以知风俗,过则正之,失则改之。”此即为“采风”,观民风听民言而知民之诉求,民之愿望,民之不满。
木铎一响,或有教化而下或有民情而上,上下相通,天下大治。遗憾的是,不久之后的南北朝时代,铎就做了浮图的装饰,那响声不过用来点缀佛境的邈远罢了。统治者不再“采”,只管“堵”,木铎被严严地封锁在铁桶阵中,任你是声如洪钟亦不过震碎了自家身心。
孔圣人的教化不求也罢,只愿小小的木铎能在千年之后的风中摇响,响出天外。

程龙伟随感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一,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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