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杜甫

徜徉在湘江边上,穿越千年的时光,追寻杜甫的足迹。一千多年前,年近花甲的杜甫,拖着羸弱的病体,饱受饥饿和寒冷,驾一叶孤舟在湖湘漂泊,沿着湘江南上北下几度折返,走完了生命最后的旅程。在江天相接处,我极目远眺那一叶扁舟,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杜甫把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融入诗行里,始终流淌着一腔热血,坚持用生命写作。他素怀济世之志,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融入国家的兴衰存亡,把时代的风雨在心里涌起的感情波澜用诗的形式表现出来,用诗歌记录民族的精神和血脉,真挚而热烈。年少时,杜甫有着“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少年意气,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有着“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的执着信念。在应试屡遭挫折后,怀才不遇的杜甫没有表现出怨艾之情,依然“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他始终把庶民的疾苦放在心里,每当遭遇不幸的时候,都会想到比自己处境更艰难的民众。当自己的孩子被饿死时,他仍 “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当自己“床头屋漏无干处”时,他想到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面对山河破碎,既便是“白头搔更短”,依旧“落日心犹壮”。从这个意义上说,杜甫已经超越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境界,而是“穷也兼济天下”。

杜甫是个真性情的人,包括对家人、对兄弟、对朋友、对邻居,以及身边所有的人。自古诗人多风流,而杜甫却是一个例外,他只钟情于他的夫人一个,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始终不离不弃、风雨同舟,在诗中也不吝表达。在长安寄人篱下,远离爱妻,思念挥之不去,深秋的月夜,写下了“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的极美诗句。杜甫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父亲,把对儿女的想念、期望、抱愧,写进了诗里,“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试吟青玉案,莫羡紫罗囊”,“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杜甫对兄弟情同手足,时时挂念,“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都能感受到兄弟之血浓于水的感情。对朋友,更是“真堪托生死”,年轻时与李白一起游侠,结下了不解之缘,既有“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的想念,也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倾慕,还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敬佩,又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遗憾。对身边的邻里街坊,杜甫没有文人的架子,有酒一起喝,有话一起聊,“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梁”,感情平易真切。

杜甫的悲,不是悲伤、悲哀,而是悲悯、悲壮。杜甫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四十岁之后,贫、病、孤、苦是生命的主旋律,在诗中随处可见,“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等等。特别是晚年到了湖南,这种悲情更加浓厚,“此生漂泊苦西东,右臂偏枯左耳聋”,“春水春来洞庭阔,白蘋愁杀白头翁”,“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在湘的三年里,杜甫的生活是何等艰难,孤独是何等强烈!在阅尽沧桑后,他把生活的苦难写进诗里,细细品味,并不让人觉得消沉,却总是在沉郁中给人以奋起的希望。

纵然杜甫“心有猛虎”,也不妨碍他“细嗅蔷薇”。他是一个铁血柔情的汉子,虽然身处逆境,时时忧国忧民,但经常用心去品味生活的细节、自然的美好,感情细腻而真挚,对人是如此、对物也是如此。“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体察细致,把春雨描摹得绘声绘色。“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画面柔和,视觉、听觉、触觉融于一体。他一生颠沛流离,始终心系故里,故土永远是他的心灵家园。“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用极质朴的文字,表达了世人潜藏着的共同的情感,成为千古绝唱。已过知命之年,历尽漂泊后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怎奈世事变迁,不得不重启漂泊之旅,“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思乡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当他知道所剩时日不多时,依然想魂归故里,可最终夙愿难偿,魂断湘江,客死他乡。

杜甫作为诗中圣哲,被誉为诗歌的集大成者。他有着“文章千古事,得失寸知心”的追求,有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功力,有着“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坚持,杜诗不管在选材、谋篇,还是炼字、用典方面,都是千锤百炼、精益求精。王安石在评价时说,“世间好语言,已被老杜道尽”。英国广播公司拍摄的记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中,把杜甫与但丁、莎士比亚比肩而论,认为这些诗人创造的价值,成为了后世诗歌的评判标准。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关于李白与杜甫的争论从未停止过,木心先生在《文学回忆录》里说,“李白第一,杜甫更高”,钱穆先生在《中国文学史》里说,“李、杜齐名,但以杜甫为高”,余秋雨先生在《中国文脉》里的排位是李白第一、杜甫第二。年少的时候,我更喜欢李白的洒脱不羁,但经历了生活的酸甜苦楚之后,我更喜欢杜甫的深沉凝重,喜欢他“醉里眉攒万国愁”的忧虑。

(杜甫诞辰1311周年,转发此文以愐怀。)

【#晨读一分钟# |什么样的人算理想主义者?】
把自己耽误了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犹豫。
我见过的厉害的人,都有一个特质,就是莫名其妙地坚信自己一定能把某件事干成,虽然细究起来,他也并没有什么理由。
那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坚信自己的目标呢?
看两点就行了。
第一,他是不是有一个多年来一直在说的理想?
第二,他是不是一直在做一些脚踏实地的事儿,也就是干着脏活苦活累活来实现那个理想。
所谓:在云端里写诗,在泥土里生活嘛。
理解了这个状态,我们就可以读懂木心先生的那句话了,他说:“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的样子。(罗振宇)#理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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