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田野经验坍缩成线性的文字再呈现于读者面前,本身就是困难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毕竟对话和共情的瞬间可能产生于酒后的意兴阑珊里,在月色散步的风中,在提起故人一时语塞对视的几秒钟里,却从未出现在严肃刻板的教室书房里。
我现在回看我笔记,那些平淡到冷静的病情描述里,从没有包含过那些带着遗憾却又重逢新生的语气,也没包含夜里的江水声和嘈杂的练着“排毒功”的拍打声;自然也不会记录到在听到那些“差点死掉“瞬间我无力地拍肩,和两个人越走越近的身影。
夜色会模糊很多事情,却也让喧嚣之下的情绪得以抒发;喧嚣的街道会让很多对话听不明,却也会将那些热闹而生命力的气氛放大。
这些东西怎么样才能重新保存在文本当中呢,理论的对话到底怎么能够暂时保鲜生命的鲜活?越做田野越是困惑,预想写清楚越写不明,人文学科真是又简单又难,没得这种天分和笔力啊……

居然能刷到这样的想法,而这样的场景在近几年一直有记忆:大概5.6岁,坐在爸爸骑的老爷车雨衣下猜在哪里转弯,唯一一段路的记忆。
想起简陋的90年代,信息几乎没有的年代,靠着去学校和在几个村子跑的“实践”成长,与现在的成长环境差了个珠穆朗玛峰吧……依然怀旧,物质相比现在显然不丰富,但就是怀念,怀念童年,来自田野,山顶,溪边最自然的风……

读诗时刻——
《独处》
作者:露易丝·格丽克
译者:柳向阳 范静哗

天很暗很暗;隔着雨,
看不见山。能听到的只是
雨声,生命被雨水赶到地下。
寒冷被雨水带来。
今夜将不会有月亮,也不会有星星。

入夜后起了风;
整个上午,风抽打麦子——
到中午才停。但暴雨接了上来,
先将燥裂的田野浸透,接着淹没它们——

大地消失了。
什么都不见了,只有雨
把光映在黑暗的窗户上。
这是休止之所,一切都一动不动——
现在我们回归到初始的我们,
生活在黑暗中的
动物,没有语言,没有视觉——

没有什么证明我活着。
只有雨,无尽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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