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而已

昨天教师节,死寂已久的师范班级群忽然如除夕鞭炮般热闹起来,争着抢着互祝节日快乐,满屏尽是鲜花、气球、爱心、拥抱等符号。我有些不解,都五十三、四近乎半截入土的人了,这甘苦自知的书也教了有三十四、五年了,何以个个兴奋得活像新做老师的小年轻,与有荣焉一般。

我知道,像我这种不解风情的孤僻之人,难免要被驳斥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还是忍不住煞了风景,一反鲁迅的偏要与黑暗捣乱,我则要对他们的一片光明捣个小乱,好让满屏的自我感动不再那么其乐融融。我知道,我就是那颗老鼠屎,相对于这热腾腾整锅粥。

先是转发了干国祥的公号文《可否取消教师节》(https://t.cn/A6O6Wsom),我当然知道类似的“非主流”不是他们的菜,尤其这些段落:

你知道幼儿园和一年级的小孩子有多么好动,多么调皮吗?你知道变态的教育局长和同样变态的校长会有多喜欢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吗?他们才是不爱孩子的,如果一个人爱孩子,就不会那么讨厌孩子们一点点的热闹和脏乱。
在他们变态的爱安静与小孩子常态的爱动爱闹之间,你知道做一个幼儿园教师或一年级教师意味着什么吗?许多时候,体罚,冷面无情,甚至暴力代替教育,都是像夹心饼干一样,被两边巨大力量挤压出来的。
孩子们终于安静下来,在教室或者校园里,死一样沉寂,让教育局长和变态校长们满意。孩子们生命中剩余不多的热爱,给了白日梦,地下恋情,以及电子游戏。没有这些,他们将会更糟糕,生无可恋,唯有被打击打击再打击,满怀绝望和仇恨。
勤勤恳恳误人子弟,这是我二十年前的形容词;无能为力地制造着失败者,这是我二十年后的判词。

我知道他们中的有心人(占比不过十分之一吧,另外十分之九是绝不点开的吧)看了上面的文字只会哼出一声“偏激”,一笑置之。或者,满脸鄙夷地骂一句“某良这个毒头”!(某良即本人)

毒头就毒头,不妨再来点狠的,便将去年写的几首诗也一并发出:

观剧有感四首

催泪功夫赖文案
演员事业日蒸蒸
何须茧耳能防御
闭目养神如老僧

戏台高置非无感
朵朵绽开罂栗花
值此时风播种季
来春弥望到天涯

无端眼撞南墙上
堪笑杞人泪沾襟
久缩螺蛳欠一嗍
屈身井底夜沉沉

冼脑还须先长脑
帝衣妙有逐轻肥
离场鸟散雷声歇
载取皮囊得胜归

2022.9.17 优秀教师事迹报告会听后

他们当中应该不缺台上演过戏的,好在旧体诗的诗意形式自有其妙处,镜花水月,不宜落实,自成保护。不知吾之所欲云并不奇怪。其中几位固然竖了大拇指献了小红花,恐怕也是惯性使然,并非出于理解之共鸣。

再后来,几个惯于营造气氛的积极分子,提到了明年的毕业35周年庆,还发了搂搂抱抱同学会上唱《红颜知己》的一个视频来怀旧。一时间,又掀起了高潮。之后更有土豪发红包……

在此期间便有了我的五律《有感》:

神侃那时骚,怂人气亦豪。
肉麻当有趣,酒醒入无聊。
残月远行客,晓杨柔折腰。
昨宵疑隔世,况乃卌年遥。

首联直呈同学聚会画面。“骚”字对应颔联“肉麻当有趣”,这是同学聚会上的主旋律吧。下句有些勉强,是为了凑对子。时间切换突兀了。已是人散酒醒时候,闹腾之后的清静乃至虚无之感。此中况味,北宋谢逸有“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更有柳永著名的《雨霖铃》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遥想当年,师范语文课上,被以柳永为代表的宋词惊艳到了,颇有些着迷,这一首更是背得滚瓜烂熟。同样偏爱有加的是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以及随后的着迷于郁达夫,都是性之所近之故吧。

卑之无甚高明,颈联不过是“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改写版。西天残月,不免又触动《古诗十九首》中的“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将“残月”与“远行客”作蒙太奇般拼接,这样的处理,很有些像李白的“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意在言外。

晓风吹着柔软的柳条,看上去好像是在折腰。晓杨柔折腰,这一现前景,诉诸反向的陶渊明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想多融入一层意思:现实中宠物般温顺得如狗似猫,正好对应首联中的“怂人气亦豪”(酒壮怂人胆而已)。

尾联诉诸疏离、无常。也意在《金刚经》所云之“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换言之,实在大可不必执着于此等虚妄。

昨天还很应景的写了《教师节》:

手提怀抱汗涔涔,
捧出乔装稚嫩心。
兑现尊严轻重礼,
称量师道有无金。
每逢此节多尴尬,
不裹时氛独郁沉。
幸有陶诗遮老眼,
向隅清坐伴鸣禽。

那天(9月8日)值周,很早就立在校门口,首联情景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看上去很美,捧出的是一颗颗敬谢师恩之心,似乎因稚嫩而愈显可贵,但只要不是外宾,自然晓得其中有多少是“功利心”“生意经”的乔装,画皮而已。

2023.9.11

#手机摄影[超话]##微博手机影像年# #随手拍##备忘录#

打卡

2022年11月24日山中拍落花雨滴有感

雨停了,天未晴,云尚厚,光还淡,山头树木都仿佛被加上了青葱滤镜。清晨出门,阒无人声,路上偶遇草坪一片,长着几株穗地常见的羊蹄甲。因为下雨的缘故,此刻,草地上铺满了紫红的花瓣与落叶,滴滴雨水点缀其上,周遭几个低洼处水光粼粼,树枝间似有鸟鸣。

那一刻,从胃的底部泛起一阵暖意,嘴角不自觉柔和,眼眶痒痒的,还没等心反应过来,手便已经掏出了手机,蹲下身,开始拍了起来。

半跪在潮湿的地上,折叠伞夹在腋窝下,我拍花瓣、拍落叶、拍花瓣与落叶上的水珠。这新鲜的经验让我惊异地发现,原来每一页花瓣,每一颗水珠都完全不一样,镜头凑近和放大镜头,拍出的画面也无半点近似。从前拍从后拍,角度不同,成片也不一样。花朵衬在草地、水泥地、井盖上也是不同的风景。拍不完,无法停下,因为越拍镜头越小。

额头与心脏一起震颤,因为我看到,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看到无论多小的空间,都自成宇宙。

“一尘中有尘数刹,  
一一刹有难思佛
一一佛处众会中
我见恒演普贤行。” 

凋零的并未死去,它回来了,听,这是它的声音。

中年之后,学会沉默。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沉默虽然没有声音,却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

林语堂曾感慨:“以声辩声,不如以无声辩声。以言辩言,不如以无言辩言。”

年轻时,我们被人误解时,总恨不得找别人说个三天三夜澄清自己。然而人到中年,就会明白:他人的评论,外界的认可,其实与我们的生活本身毫无关系。活得通透的人,早已学会了沉默对待一切是非。

古人曾说:雄辩是银,沉默是金。
在遇到争执时,沉默往往比语言更加受用。毕竟,人和人的认知层次是不一样的。若是遇到点分歧,遭受点误解,便要处处解释,事事辩驳。不仅说服不了别人,反而会极大地消耗自己的精气神。唯有保持沉默,你才能屏蔽外界的杂音,心平气和地处理每一次冲突。

老子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里的不争,不是世人以为的懦弱和妥协。而是一种看淡名利后的不争,一种洞穿人性后的沉着。

在利益关头,绝大部分人都难免汲汲营营,争名夺利,而真正的聪明人,不屑于踏入尔虞我诈的是非圈子,而会把更多的精力,都用来做更值得的事。

俗话说:水因善下终归海,山不争高自成峰。
很多事情,争未必有一个好结果,不争也未必落于人后。争的越多,反而会被名利所惑,最后深陷得失的漩涡。不争一时之短,方得一世之长。

在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时代,不争的人,早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开辟出了一片更大的生存空间。

《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中的一句话:“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大可以继续刁难我。十年后,我改变的是自己的人生,而他们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刁难对象。”与烂人争辩,消耗的是自己的人生。对于那些恶意的中伤,不理不睬才是最狠的报复。

“将军有剑,不斩草蝇。”真正大格局的人,都懂得无视对手的挑衅。若你也不幸与烂人狭路相逢,不要耗费时间与之较劲。把注意力从烂人身上收回,把精力用于提升自己,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遇到诋毁,争辩,是最低层次的反击。
富兰克林也说:“要把别人对你的诋毁放在尘土中。”他人的谩骂,你若理会,便是伤己之箭;你若不理,便是过耳之风。”

所以,何必因一时之气,损了自己的修养。当你不再轻易与人动怒,那些误解与诋毁,就再也无法伤害到你。

面对他人的恶语,惟沉默是最高的蔑视。别人会因你的沉默,内耗抓狂,你却能在不动声色中,变得愈发强大。

这才是,反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半生已过学会沉默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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