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傅雷先生的画像,突然想起答应出版社的两篇怀念傅家兄弟的文章还没写,晕,愿傅先生在天有灵,宽谅我这个小友的不周,希望他明白,我只是不想应付差事,需要有完整的时间和他在不同的时空隔空对话。相信他不会生气,反正我是可以耍耍无赖的,他从来都是假装生气,然后又笑着跟别人去说我的好。

有一次香港中文大学的金圣华女士说,难怪傅先生夫妇那么喜欢你,当年损,背后夸得呦,昨天中午我还不喜欢你,现在我也好喜欢你这个年轻人,我送给你我的书,你也给我你的文,我要介绍给我的学生。

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一个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好,自然令我格外开心。傅家的几位朋友,也这样一一转化成我的朋友,首先源于他们夫妇背后说得都是好话,某种程度上提供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好感。而非时下人与人之间有时会遭遇的当面赞美,背后插刀,所以,我对他们自己他们的朋友丝毫也不需要心存设防,这种背靠背的信赖十分珍贵。

十八年,不可想象时光过得如此之快,距离那次的学术研讨会已经十八年,期间,又有几位先生一一故去,包括金圣华女士那位被我们所有人赞不绝口的儒雅先生!除了北大著名诗人林庚先生,他是我见过的最儒雅最绅士的先生,是那天我们所有女生都感慨的理想先生模样,一位到老都会为妻子夹每一道菜的绅士。但绅士也已故去。这世间走得最是匆匆的都是那最美好的。

有点恍惚,近几年发现,身边友人倏然故去的消息越来越多,一次又一次见证死亡,面对告别,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下一场送别。

有一位老先生说,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们都老了,只想有一天,我走了,你能为我写一篇悼念的文。在此之前很多年,他说的都是是花开堪折直须折,积极申请有一天要做我的主婚人,出口成章地现场作诗来为我祝福,而一晃他便老了,需要谈论沉重的话题。这常常令我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受,所以前一段集中约起来,见了一批朋友,因为,我不再想面对突然之间接到谁离世的噩耗,让我后悔彼此的“空了聚”变成永诀,我要一一见过,让我们相聚在生如夏花的绚烂之时。前几日,偶然地有联系上一位失联二十多年的好友,电话这一端,我说,我家还用着你送我的冰箱,好几次,我想换个大的,但又觉得扔了它不舍得。电话的那一端,朋友笑笑说,你记得你送我一双皮鞋吗?我也一直留着,偶尔还会拿出来穿穿。二十多年,幸运的是,我们都还在人间!在人间!健康,开朗,明媚!没有突然听闻不好的消息,否则我们都会自责自己的疏忽,我想象了一下如果突然听闻点什么,而无法补救,那会让我非常痛。

这样的无法补救,在傅先生这里却真的发生了。五月的一个早晨,突然发现我们共同的朋友发来的一行简短的文字……

最后一次见傅敏夫妇,是在我的一次生日,他们为我点燃了生日蜡烛,唱了生日歌,今日,却要我为傅先生写亡故的文,点一支送别的蜡烛。一生一死,同样是烛光,照耀的却是生命的两端!送别傅先生那天,恰恰又逢我生日的前页!烛光,照耀着我的生,也照耀着他的死。照耀着他将独自穿越黑暗隧道的洞口,希望这微弱的光,稍稍驱散一点黑暗迷雾。

他人无法明白此番强烈的对比,那些关于生命的感受,不仅仅是悲伤,还有人对于生命的一份无能为力。历史悲剧也罢,理想主义也罢,终究都会在遗憾中消逝,一种“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空旷。但我遂又觉得,傅家的历史,在中国文化史上,如此之沉重,现在,他们一家团聚,也是彻底的解脱!

真正的死亡,不是生命的消逝,而是被忘却,从这个意义上,那些提前离去的朋友,又似乎仅仅是“很久不见”。

生者的记得,延续着亡者的生命,我还记得有一次傅先生要送我一本特别难弄到的书,而我没有时间去他遥远的五环外的家取书,他很生气的样子。不过这样的生气,最多持续一个小时,他便像个顽童似的忘了。有一次开一个图书的新闻发布会,他悄悄绕到我旁边惊吓我一下,他本性是个顽童,只是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又是他和傅聪弟兄二人的生命色彩中铺满一种整体悲伤哀愁的调子。

半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给出版社交稿,愿上天有知,他会明白,这无言的拖沓背后,有着我不想面对的真实。他留在我这里要我为他保存的书,依然完好。他要我重写的家族故事,由于曾经的工作繁忙,没有答应写,但对于傅雷先生手稿及全集的出版,我应该算是做出了贡献的人,因为,是我牵线成全此后几十年,除了个别版本之外,傅家几乎所有的出版事宜,未曾于他及出版社两端收取一文,只愿傅雷先生的手稿得以全部出版,并经由我的朋友介绍,向国家图书馆捐赠了傅家所有存世的手稿,这点上,我没有遗憾。唯一遗憾是,念叨着去看他,竟因拖延成了永诀,总以为的来日方长,最终变成了真正的时不我待,无法补救。

如今,只能说,我将尽可能多地问候、陪伴您的妻,走过她业已苍老的余生,像您爱她一样,善待她。希望您像从前,用笑弯的眼,注目我们走好没有您在场的人生。记得我是您的小友,用我的“记得”,使您依然活在人间。

这不算正式的文,送别不是任务,怀念更不是。愿忙完手中事,有完整时间安静地梳理这二十多年相识相知的点滴,不至延误出版的事宜。

《飞鸟集》摘选[并不简单][并不简单][并不简单]
1.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2.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you also miss the stars.(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了。)
3.Do not linger to gather flowers to keep them,but walk on,for flowers will keep themselves blooming all your way.(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

《新月集》《飞鸟集》对于这本书,完全是自己英语兴趣的“牺牲品”,因为是双语的作品,其精简的篇幅和洒脱的语句,极大地吸引了自己的阅读兴趣,翻译起来也会孜孜不倦、阅读也变得津津有味。至于欣赏,我仿佛只能体会到母子间浓浓的爱意;母爱如水,仿佛天上的月光,能庇护孩子一切的无助,治愈孩子一切的伤;孩子是这世间最可爱的精灵,能抚慰母亲的辛劳,涤荡人间的疾苦。而对于作者泰戈尔的文笔以及郑振铎的翻译,自己只能说声抱歉,他们的确很出色,但我这“小小菜鸟”还无法达到欣赏的境界。如果非要说,我还是能读出泰戈尔天马行空的想象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将家庭间浓浓亲情描绘进了夜阑灯火、温柔梦乡。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you also miss the stars.
如果你为错过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会错过群星。

对文学作品鉴赏的能力是自己亟需提高的一个素质。#读书,我们是认真的[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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