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澳洲当了一年交换生,homestay是个亚裔家庭。

Hanni是这个家里的独生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看她小小一只很开朗地和我打招呼,还以为是个妹妹,后来才知道她比我大一岁,身为姐姐的Hanni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关照我的义务。

虽然父母都是越南人,但Hanni只会说英文,可是我偏偏英语又不太好,每天只能尽力适应着周围的环境,跟所有人费力地交流着,哪怕Hanni对我再热情,我也只能挤出几个零碎的单词来回复她。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回想起这段时间无法与人真正交流的孤独,落寞与无助瞬间翻涌上来,封闭了太久的心终于决堤,忍不住躲在被子里抽泣起来。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正准备入睡的Hanni听到了我努力不去放大的动静,轻轻地起来从房间另一头走到了我的床前,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依旧只能用几个简单的词语去回复她,她认真地蹲在我床边听我诉说,似乎是听懂了我的难处,开始轻声安慰我,其实她的话我大概只能听懂一半,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拭去我的眼泪,我的半张脸都被她小巧又温暖的手覆盖着,感觉听不懂她说的话也没那么重要了。当我情绪平复下来以后,我们互道了晚安,就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放学,Hanni拿着一本《傻子也能轻松学中文》找到我,我一开始有点懵,后来仔细跟她交流了才知道昨天晚上她说要跟我学中文,这样以后有人能跟我用中文交流我就不会孤独了。我看着她手上那本难以形容的教科书有点哭笑不得,她却没明白我在笑什么,直到我跟她解释了她才知道封皮上的中文是什么意思,她无奈地挠挠头说要把这本书退了换一本正经的,我说你不要退,这本书跟你很配,她笑着打我的肩说you are so bad,然后这本书就这么留下来了。

Hanni从来没有想过费心去学越南语,却从那天开始为了我努力学起了中文。

拥有着纯粹的东亚面孔的Hanni有着更加纯粹的澳式口音,中文的音节对她来说太复杂了,每次念起来总免不了歪七扭八的怪腔怪调,不得不说让她说中文还不如直接说英文好懂。傻子中文这本书上教的东西也奇形怪状,上来第一页不教你好再见,而是教在遇到别人骂你的时候说反弹。在Hanni第三次把“笑话”说成“骚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抱着让她学好中文的心态来来教她了,教她的内容也越来越随意,比如dirty是埋了吧汰,awesome是牛逼,她倒是学的挺认真,不过除了我她也不会再跟其他人说中文了,教的内容也不重要了。在我和她每日每夜的相处中我的英语已经好了一大截,和周围人的交流也不再费力,但是我还是最喜欢花大把的时间和Hanni泡在一起,这无关语言,我的心早在她靠近我的那一刻已不再孤独。

一年过得很快,到了临别的时候Hanni深深地拥抱了我,然后郑重地说出了字正腔圆的“我会想你”。我从来没教过她这么肉麻的话,I will miss you这句话用英文可以很轻松地说出来,但是用中文表达出来好像总是绑着石头,附加了许多不属于它的重量。我不知道Hanni有没有意识到中英文间的这层差距,但听着这唯一一次她说的如此标准的中文,我想就算她不知道,她私底下偷偷把这句话练了千遍万遍的行为也已经给它附上了不菲的价值。我赶忙转身走进安检口,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可仔细一想我的脆弱好像从来就没在她面前藏住过,于是我又回头,看见同样泪流满面的Hanni在挥舞着双臂向我道别,她还是小小的一只,用力传达出来的感情却比跑道上的飞机还要重一万倍。

再见,我也会想你的,姐姐。

十一点就开始躺下了,结果到现在都没睡着,神游太空,反复想起今晚和朋友聊天的话题。

虽然常把不要年龄焦虑挂在嘴边,但是步入三十岁的大门,我也生出了时间似乎不太够用的紧迫感,我们真的拥有过松弛的生活么,从生下来就在追赶着完成每个阶段“完美人生”的KPI,每个阶段我似乎从来没有合格过,不是完美小孩,也没有成长为完美大人。

以前不懂为什么人们造梦的时候喜欢用时光机这个元素,但随着年龄增长,逐渐理解,也开始希望拥有时光倒流的机会可以回到过去重新改变一些人生走向,如果真的能选,换个人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可能会更有机会接近“成功”吧

晚上妈突然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问我在哪,老实说了我在朋友家之后被大骂特骂[可爱]我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她的行为,从小到大都这样拿自己的孩子当出气筒莫名其妙的开始撒气。 她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也只会把自己的孩子越推越远…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破口大骂并且骂的十分难听,次数也不少的情况下,那我也可以认为我不需要忍让这样的行为而尽量少的回家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的家又在哪呢?爸有他自己的家庭,妈又总是这样暴躁易怒吹毛求疵…很难想象我在这样巨大缺陷的家庭长大直到现在,在成长过程中哪个片段有没有换上过心理疾病又仅凭自己去慢慢痊愈是怎么样的。再加上父亲对我其实也是一直须于表面的关心,我情感冷漠不是很正常吗[委屈] 我感受不到别人给我的爱,也不懂怎么去爱别人,这应该也是我为什么单身二十几年的原因吧。一直讨厌自己的存在,努力骗自己是很有钝感力的小女孩,骗自己不害怕面对的事情,骗自己可以忘记过去的遭遇,其实压根不行!忘不了小时候被留在老家爷爷奶奶满不在乎我的时候上学路上还被狗咬了血流了一身,忘不了小学被霸凌却不敢跟家里寻求帮助,忘不了到初中了还被摁在厕所暴打…什么狗屁破烂人生差点要以为自己是活在爱里的人了,其实一直是下水道的阴暗爬行的恶心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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