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

去年九月以来，我一直在陆陆续续地读铁生的《我与地坛》，但我又是个偏爱纸质化的人，而电子版读起来着实痛苦且没有触碰纸张的感觉，因而即使是这样一本薄薄的书，一学期下来也只读了三分之一左右；恰逢前几日去逛了下海岱楼的钟书阁，念及此事，遂购置了一本纸质书回家。刚刚读到“好运设计”的部分，就想写一些文字来记录一下。

今生遗憾太多，不妨去设想甚至设计一下来世——这种“好运设计”，大概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念头吧？铁生有大把在轮椅上的时间，应该有不少是靠此消磨的。他琢磨良久，给自己设计了绝对“好运”下的人生，但随后心脏却被不安与阴影笼罩，“没有挫折，没有坎坷，没有望眼欲穿的企盼，没有撕心裂肺的煎熬，没有痛不欲生的痴颠与疯狂，没有万死不悔的追求与等待，当成功到来之时，你会有感慨万端的喜悦吗？”。

好像不能。铁生默默地想到，我也跟着他默默地想到。

既然如此，我们便要给人生加一些痛苦与不幸，使得生命有苦尽甘来的喜悦。可苦尽甜来之后呢？那道阴影好像又要露头——苦尽甜来之后迎来的岂不是又一轮的心的荒芜吗？这样看来，痛苦竟然是“好运”的必需，还是贯穿始终的必需，为了使我们幸福，我们竟然要先给自己设计痛苦，不仅要给一时的痛苦，还要给永远的痛苦。

痛苦怎么转换成好运呢？读到这里，突然就想到之前看到一位朋友写的看完《阿甘正传》的感想：她认为，阿甘是幸运的。我回想了一下，阿甘的经历，几乎可以用苦难来形容吧。歧视、战争、质疑，无一不让人窒息。但是跟着阿甘走完他的人生，却确实感觉到了人生的幸运。或许这是因为，阿甘一直在行动，在追求过程：不问为什么，不想目的，只是埋头奔跑——我觉得这跟努力这个词并不是特别契合，他只是在行动，在坚定地往前跑。但在这种埋头奔跑之下，这一路的痛苦，好像只是在为一生中数不尽的的苦尽甜来做铺垫，或许，这就是属于阿甘的“好运”设计。

但即使如此，阿甘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聪明吗？”。这句话让我体会到的不仅仅是他的心酸，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且真的不在乎，但不在乎，却也代表着一种羡慕，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当一个好像很笨的人。

不妨看吧，哪怕是想明白了过程本质的铁生，也会在设计好运所必须的苦难时，坚定地抛弃疾病的选项；哪怕是明白好运无法脱离遗憾和痛苦的铁生，也会写下——

“可我不，可我不！我真是想来世别再有那么多遗憾，至少今生能做做好梦。”

因此，我也还是不太相信：我太多的遗憾都是很有分寸的遗憾吗？如果能够选择圆满，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缺憾吧。

跑起来，先跑起来。

图片摄于2023.12.10
文字记于2024.1.17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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