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茫之意境
姚丹华
《文汇笔会》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推文，是当代“红学泰斗”周汝昌的一篇回忆其师顾羡季先生的文章，重点谈到了顾先生示例开蒙讲温庭筠的《望江南》，他把这首词与柳永的《八声甘州》、张耒的《风流子》进行比较阅读，讲到“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一句，忽然叹惜一声“糟了”，在学生的一片惊愕中，顾先生说：温八叉高手，写到“斜晖脉脉水悠悠”，神完气足，恰到好处! ———就该“见好就收”，可他犯了“短见”的毛病，也犯了“凑韵”大忌，竟然用“肠断白蘋洲”五字，破坏了全篇的精彩，而变成“画蛇添足”。
于是顾先生自作主张“只替温飞卿换上两个字”，将“肠断”改为“依旧”——依旧白蘋洲，他指出：中国诗词之有神重韵，在于“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忌的是“一口道破”，“大嚼”遂致“无味” ……“脉脉”、“悠悠”，皆所以表达那种惆怅中怀万分悲伤而又坚守礼度，无使失仪的闺秀风度———已然是写够了，你偏要说出一个什么“肠断”，这算什么? 这不算“糟”，还等什么?
看到这里，想到自己每每教学这首《望江南》时，一向比较喜欢最后一句“肠断白蘋洲”，并且尤其喜欢“肠断”一词，认为这个词写尽了思念之情，用力够猛，尤其在前面“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那“款款深深，低徊不尽”“窈窕善怀，黯然销魂”的清丽哀婉的文字之后，一下子出现了最强音“肠断”，让人有猛然被击中而心为之一颤的感觉，那效果，就如同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前面几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以九个名词的摆列，展现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凄寂哀愁的画面，最后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将游子的这种凄苦悲凉之情推向顶峰。难道这“肠断”一词竟不好么？我有点困惑起来。
于是百度搜索，看到“百度百科”中对于这个“肠断白蘋洲”是这样评价的：
至此，景物的描绘，感情的抒发，气氛的烘托，都已成熟，最后弹出了全曲的最强音：“肠断白蘋洲”，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和全词“不露痕迹”相较，末句点出主题似太直，但在感情的高潮中结句，仍有“有余不尽之意”。白蘋洲在何处？俞平伯先生说，不要“过于落实，似泛说较好”（《唐宋词选释》），这是极为深刻的见解。但在此词的艺术描写中，应该是江中确有白蘋洲在的，不是比喻、想像，也不是泛指，而是实写。独倚望江楼，一眼就可看到此洲，但那时盼人心切，只顾看船而不见有洲了。千帆过尽，斜晖脉脉，江洲依旧，不见所思，能不肠断!
“肠断”究竟是神来之笔，还是破坏意境的败笔？我暗自庆幸，身边自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我好像不太同意周汝昌的老师将‘肠断’改为‘依旧’——”我把周汝昌写的的这篇推文给先生看，态度是犹犹豫豫的，我自知人微言轻，竟然斗胆质疑大人物的老师，中气自然不足。但有疑在心，如鱼骨梗喉，不吐不快，更何况我的先生一向是个宽容之人。
“改得好！诗词讲究意境，杜甫有句诗‘终篇接混茫’，诗词以营造意境来给读者提供一个悠远、空灵的境界，让读者自己去想象，这样就余味无穷、充满意蕴。诗词末尾忌议论，‘肠断’这样的词在诗词中就属于议论，作者在诗句中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表露出来了，那么留给读者品味咀嚼的余地就小了。而周汝昌的老师将之改为‘依旧’，悠悠意蕴，耐人寻味，自然意境远胜。”先生不疾不缓地耐心解释。
我想起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他就主张“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以前给学生讲这本书时，曾浸淫于此，现在久已未碰，难道居然就此隔膜了起来？我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我是一个难缠之人，就有那么多可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被称为‘秋思之祖’，在前面三句渲染的悲凉之下，忽然来一句万分悲怆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每次都读得心口发疼，这首元曲就是‘断肠’一词写出了那种悲凉的程度，你同意么？”我定定地看着先生。
“马致远的这首小令的确写得好呀！马致远的‘断肠’与温庭筠的‘断肠’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在我看来，两首有共同之处：前面的句子都有一种满满的凄冷落寞包蕴其中，但暂且都收而未发；写到结尾，情感满溢，再也收不住了，一下子喷薄而出，连‘肠’都‘断’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写法，这两首就是因为前有蓄势，后有‘肠断’的强烈情感表露而深得吾心！”我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你讲的也有道理。关于诗词意境说，也是一家之言，个人理解各有不同吧！”先生无可奈何，准备鸣锣收兵。
很多时候，我不太中理论的邪，也不太盲从名家。我只信我自己的本能感觉，并且有点偏执。但先生的不强求一同，反而让我更能够接纳不同的见解，至少我回过头来想想，周汝昌的老师和我的先生对于温庭筠的《望江南》之结尾意境的批评，还是自有道理的，我与先生就诗词这样“咬文嚼字”一番，本身就有一种“混茫”的感觉，这也是“挺好的”。
2017年6月于上海
姚丹华
《文汇笔会》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推文，是当代“红学泰斗”周汝昌的一篇回忆其师顾羡季先生的文章，重点谈到了顾先生示例开蒙讲温庭筠的《望江南》，他把这首词与柳永的《八声甘州》、张耒的《风流子》进行比较阅读，讲到“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一句，忽然叹惜一声“糟了”，在学生的一片惊愕中，顾先生说：温八叉高手，写到“斜晖脉脉水悠悠”，神完气足，恰到好处! ———就该“见好就收”，可他犯了“短见”的毛病，也犯了“凑韵”大忌，竟然用“肠断白蘋洲”五字，破坏了全篇的精彩，而变成“画蛇添足”。
于是顾先生自作主张“只替温飞卿换上两个字”，将“肠断”改为“依旧”——依旧白蘋洲，他指出：中国诗词之有神重韵，在于“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忌的是“一口道破”，“大嚼”遂致“无味” ……“脉脉”、“悠悠”，皆所以表达那种惆怅中怀万分悲伤而又坚守礼度，无使失仪的闺秀风度———已然是写够了，你偏要说出一个什么“肠断”，这算什么? 这不算“糟”，还等什么?
看到这里，想到自己每每教学这首《望江南》时，一向比较喜欢最后一句“肠断白蘋洲”，并且尤其喜欢“肠断”一词，认为这个词写尽了思念之情，用力够猛，尤其在前面“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那“款款深深，低徊不尽”“窈窕善怀，黯然销魂”的清丽哀婉的文字之后，一下子出现了最强音“肠断”，让人有猛然被击中而心为之一颤的感觉，那效果，就如同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前面几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以九个名词的摆列，展现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凄寂哀愁的画面，最后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将游子的这种凄苦悲凉之情推向顶峰。难道这“肠断”一词竟不好么？我有点困惑起来。
于是百度搜索，看到“百度百科”中对于这个“肠断白蘋洲”是这样评价的：
至此，景物的描绘，感情的抒发，气氛的烘托，都已成熟，最后弹出了全曲的最强音：“肠断白蘋洲”，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和全词“不露痕迹”相较，末句点出主题似太直，但在感情的高潮中结句，仍有“有余不尽之意”。白蘋洲在何处？俞平伯先生说，不要“过于落实，似泛说较好”（《唐宋词选释》），这是极为深刻的见解。但在此词的艺术描写中，应该是江中确有白蘋洲在的，不是比喻、想像，也不是泛指，而是实写。独倚望江楼，一眼就可看到此洲，但那时盼人心切，只顾看船而不见有洲了。千帆过尽，斜晖脉脉，江洲依旧，不见所思，能不肠断!
“肠断”究竟是神来之笔，还是破坏意境的败笔？我暗自庆幸，身边自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我好像不太同意周汝昌的老师将‘肠断’改为‘依旧’——”我把周汝昌写的的这篇推文给先生看，态度是犹犹豫豫的，我自知人微言轻，竟然斗胆质疑大人物的老师，中气自然不足。但有疑在心，如鱼骨梗喉，不吐不快，更何况我的先生一向是个宽容之人。
“改得好！诗词讲究意境，杜甫有句诗‘终篇接混茫’，诗词以营造意境来给读者提供一个悠远、空灵的境界，让读者自己去想象，这样就余味无穷、充满意蕴。诗词末尾忌议论，‘肠断’这样的词在诗词中就属于议论，作者在诗句中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表露出来了，那么留给读者品味咀嚼的余地就小了。而周汝昌的老师将之改为‘依旧’，悠悠意蕴，耐人寻味，自然意境远胜。”先生不疾不缓地耐心解释。
我想起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他就主张“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以前给学生讲这本书时，曾浸淫于此，现在久已未碰，难道居然就此隔膜了起来？我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我是一个难缠之人，就有那么多可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被称为‘秋思之祖’，在前面三句渲染的悲凉之下，忽然来一句万分悲怆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每次都读得心口发疼，这首元曲就是‘断肠’一词写出了那种悲凉的程度，你同意么？”我定定地看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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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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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怀瑾杯网络辩论赛报名资讯】 「赛事规模」：16队 「报名门槛」：23级高校本科生 「参赛费用」：报名费65元，保证金60元 「随队评委」：1名 「履历要求」：22级及以上，且至少拥有三条满足以下任一要求的履历: 1.网辩赛：16队冠亚、32队四强、64队八强，以此类推； 2.实体赛：8队以上的省级实体赛冠亚，16队以上省级实体赛四强，以此类推(武汉、南京、天津、杭州、北京市赛可按省赛规模计算)。 「报名时间」：直邀队伍：2024年2月23日 12:00——00：00；手速队伍：2024年2月24日12:00——00：00； 「负责人」： 13886838513 「群号」：719541032 更多资讯请移步至公众号查看https://t.cn/A6YM2A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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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走基层丨“点对点”精准输送 #青川暖心专车免费护送农民工返岗#】2月13日，随着青川县2024年农民工返岗务工“点对点”输送启动仪式的举行，120余名怀揣梦想的农民工踏上了前往成都等地的暖心专车，开始了新一年的奋斗之旅。
“以前都是挤大巴，现在政府包车送我们，还有大礼包，真是暖到心坎里了。”即将前往成都的王斌难掩激动之情。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它的背后，是青川县委、县政府对农民工就业的深切关怀和重视，也是助力农民工实现增收、推动家乡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
2023年，青川县在农民工服务保障工作上取得了显著成效，全年转移就业劳动力达7.51万人次，实现增收30.4亿元。因此，青川县获评四川省“去冬今春农民工服务保障工作先进单位”，青川县青溪镇阴平村上榜四川省村（社区）农民工综合服务示范站；全省县乡村三级劳务服务体系建设现场推进会、全市就业创业工作现场会在青川召开；全省劳务专业合作社社员参加工伤保险试点工作在青川启动；“青e就业”数字化平台在全省推广。
为确保农民工安全、有序、按时到达工作岗位。下一步，青川县人社部门将抢抓农民工返岗高峰期，针对农民工春节后务工地点、出行时段、交通需求等，提前对接谋划出行方式，开设“点对点、门对门”客运专车，把农民工安全、有序、按时送回工作岗位。同时积极对接省内外优质用工企业，充分利用“青川就业”微信公众号、抖音账号等持续开展线上线下就业招聘活动，及时兑现就业创业政策，确保农民工有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增收渠道。（鄢怀林）
“以前都是挤大巴，现在政府包车送我们，还有大礼包，真是暖到心坎里了。”即将前往成都的王斌难掩激动之情。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它的背后，是青川县委、县政府对农民工就业的深切关怀和重视，也是助力农民工实现增收、推动家乡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
2023年，青川县在农民工服务保障工作上取得了显著成效，全年转移就业劳动力达7.51万人次，实现增收30.4亿元。因此，青川县获评四川省“去冬今春农民工服务保障工作先进单位”，青川县青溪镇阴平村上榜四川省村（社区）农民工综合服务示范站；全省县乡村三级劳务服务体系建设现场推进会、全市就业创业工作现场会在青川召开；全省劳务专业合作社社员参加工伤保险试点工作在青川启动；“青e就业”数字化平台在全省推广。
为确保农民工安全、有序、按时到达工作岗位。下一步，青川县人社部门将抢抓农民工返岗高峰期，针对农民工春节后务工地点、出行时段、交通需求等，提前对接谋划出行方式，开设“点对点、门对门”客运专车，把农民工安全、有序、按时送回工作岗位。同时积极对接省内外优质用工企业，充分利用“青川就业”微信公众号、抖音账号等持续开展线上线下就业招聘活动，及时兑现就业创业政策，确保农民工有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增收渠道。（鄢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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