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长，范闲什么梦都没有做，噢，也不对，他好像做梦了，只是不像是那些讨厌的梦一样，这一次，他梦到自己死了。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静的黑色，安静的黑色，静谧的黑色，死亡一样的黑色。
范闲这一生见过很多的黑色，鉴察院黑骑旗子上的黑，上杉虎枪上黑漆的黑，五竹叔眼罩的黑，滕梓荆的乌木棺材的黑，还有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把巴特雷狙击枪黑乎乎的洞口。关押司理理那间牢笼里，空气，都好像是黑色的了，穿着黑衣的他竭力描述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一个比黑暗还黑一些的地方，他自己其实也会怕那样的地方……还有像是陈萍萍那冰冷的瞳孔，庆帝那玄色的袍子啦，也许他的这个父亲若死了，挖出来的心，也是黑色的吧。
可是他所在的这片黑暗比这些东西都黑多了，这黑色的虚无好像有重量的，这个重量没有他轻，也没有他重，和他等同，只是把他包起来，灌在他的耳朵鼻子里，灌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填满，填满，让他除了这黑色什么也不剩，就慢慢融化他，把他的血肉骨头精神都在这摊黑色里化掉。
他竟觉得很安逸。
他感到无法言语的疼痛，痛包裹着他。
也许那不是疼痛，那是超越神经反应之外的，把人杀成碎片的东西；他从这样的痛里居然得到了快乐：好像血在烧起来，血在疼痛里变黑，变黑，变得和填满他的黑一样。
名唤死亡的黑暗静静缠绕着他——这一滩无孔不入的水，把他裹在里面，那些水变得好硬，变成了粘稠的，沼泽一样的液体，然后凝固成玻璃，把他封在这黑色软玻璃里；他和软玻璃慢慢变成一样的东西，一起变热，一起熔化，一起凝固，一起透明易碎……
好像过了几万年，玻璃又变得好冰，好冷，这折射不出光的冰层。这广阔的足以封住整个地球的冰层，把一切都封在下面，都封住了，天地下只有一望无际的白，只有白色，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没有数字，没有代码，没有历史，没有设计，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已知，没有未知，没有爆炸和膨胀，没有一切。
什么都没有。
范闲想起他也见过很多白色，天空的白色，婉儿爱穿的白色，离开京都前所见的奶奶头发上的白发，言冰云眼中那冰冷的白翳，还有自己死前，看到的那刺目的无影灯；他想起林拱出殡时他去林家宅子，路过空荡长廊，风把素缟吹得飘扬；他想起来海棠朵朵的白裙子，他拉着一根绸带和她在空中飞，他想起长公主白的吓人的皮肤……他想起了雪，雪下的时候，风把雪吹得在天上飘起来，在空中翻腾，沸扬，雪淹没了整个世界。
雪把他托起来，他跟着白雾和寒雪升腾，升腾到比云还高的云上，云上什么都没有，天不是蓝色的，是纯白的，往下望也是纯白的，四周都是纯白的。白得容不下任何瑕疵，白得容不下他站在这里。于是范闲知道了———自己必须也要化在这白里，变得什么都没有，不然就不配，就不该玷污这样的白色。
于是范闲就化了，他化成白色了，他没有温度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在无边无际的白色里晃啊晃啊，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他，没有任何刀剑能伤害他。
他竟觉得很安逸。
他感到无边的极乐，快乐洋溢在他的心里，如果他还有心的话……那么是什么呢，是什么在让他快乐，他的躯体和意识，像雪和雾一样一起化掉了，只是他不是变成水，是凭空消失，逐渐地，缓慢地，快乐的，没有伤口，没有预兆，没有我，他变成了空。
那么，就化吧。
可这时候，一滴可恨的水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从虚空中落下来，砸到范闲的脸上。 啪嗒。
脸……
恐惧……恐惧开始了。
恐惧是一种情绪。
躯壳…范闲意识到，躯壳，血肉…这程序一旦开启，一个又一个词语被他想起来，一个又一个念头被塞进来，人……他是人…… 范闲感到无比的惶恐，不，我不要做人，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他想。
我不喜欢，好累啊，痛，会痛……好痛啊。
一双手握过自己的手。是熟悉的味道，檀香，是檀香。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静的黑色，安静的黑色，静谧的黑色，死亡一样的黑色。
范闲这一生见过很多的黑色，鉴察院黑骑旗子上的黑，上杉虎枪上黑漆的黑，五竹叔眼罩的黑，滕梓荆的乌木棺材的黑，还有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把巴特雷狙击枪黑乎乎的洞口。关押司理理那间牢笼里，空气，都好像是黑色的了，穿着黑衣的他竭力描述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一个比黑暗还黑一些的地方，他自己其实也会怕那样的地方……还有像是陈萍萍那冰冷的瞳孔，庆帝那玄色的袍子啦，也许他的这个父亲若死了，挖出来的心，也是黑色的吧。
可是他所在的这片黑暗比这些东西都黑多了，这黑色的虚无好像有重量的，这个重量没有他轻，也没有他重，和他等同，只是把他包起来，灌在他的耳朵鼻子里，灌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填满，填满，让他除了这黑色什么也不剩，就慢慢融化他，把他的血肉骨头精神都在这摊黑色里化掉。
他竟觉得很安逸。
他感到无法言语的疼痛，痛包裹着他。
也许那不是疼痛，那是超越神经反应之外的，把人杀成碎片的东西；他从这样的痛里居然得到了快乐：好像血在烧起来，血在疼痛里变黑，变黑，变得和填满他的黑一样。
名唤死亡的黑暗静静缠绕着他——这一滩无孔不入的水，把他裹在里面，那些水变得好硬，变成了粘稠的，沼泽一样的液体，然后凝固成玻璃，把他封在这黑色软玻璃里；他和软玻璃慢慢变成一样的东西，一起变热，一起熔化，一起凝固，一起透明易碎……
好像过了几万年，玻璃又变得好冰，好冷，这折射不出光的冰层。这广阔的足以封住整个地球的冰层，把一切都封在下面，都封住了，天地下只有一望无际的白，只有白色，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没有数字，没有代码，没有历史，没有设计，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已知，没有未知，没有爆炸和膨胀，没有一切。
什么都没有。
范闲想起他也见过很多白色，天空的白色，婉儿爱穿的白色，离开京都前所见的奶奶头发上的白发，言冰云眼中那冰冷的白翳，还有自己死前，看到的那刺目的无影灯；他想起林拱出殡时他去林家宅子，路过空荡长廊，风把素缟吹得飘扬；他想起来海棠朵朵的白裙子，他拉着一根绸带和她在空中飞，他想起长公主白的吓人的皮肤……他想起了雪，雪下的时候，风把雪吹得在天上飘起来，在空中翻腾，沸扬，雪淹没了整个世界。
雪把他托起来，他跟着白雾和寒雪升腾，升腾到比云还高的云上，云上什么都没有，天不是蓝色的，是纯白的，往下望也是纯白的，四周都是纯白的。白得容不下任何瑕疵，白得容不下他站在这里。于是范闲知道了———自己必须也要化在这白里，变得什么都没有，不然就不配，就不该玷污这样的白色。
于是范闲就化了，他化成白色了，他没有温度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在无边无际的白色里晃啊晃啊，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他，没有任何刀剑能伤害他。
他竟觉得很安逸。
他感到无边的极乐，快乐洋溢在他的心里，如果他还有心的话……那么是什么呢，是什么在让他快乐，他的躯体和意识，像雪和雾一样一起化掉了，只是他不是变成水，是凭空消失，逐渐地，缓慢地，快乐的，没有伤口，没有预兆，没有我，他变成了空。
那么，就化吧。
可这时候，一滴可恨的水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从虚空中落下来，砸到范闲的脸上。 啪嗒。
脸……
恐惧……恐惧开始了。
恐惧是一种情绪。
躯壳…范闲意识到，躯壳，血肉…这程序一旦开启，一个又一个词语被他想起来，一个又一个念头被塞进来，人……他是人…… 范闲感到无比的惶恐，不，我不要做人，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他想。
我不喜欢，好累啊，痛，会痛……好痛啊。
一双手握过自己的手。是熟悉的味道，檀香，是檀香。
清理相册发现了这组
p1-3是一家摄影工作室
p4-9是一家服装工作室（大一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来逛逛，但是它比较偏僻，一直没来得及去逛，大二的某一天跟瑞出来散心就转到这里了，店主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之前在国外做服装后来在新乡的郊区斥巨资改造了一座老房子，好像也还未婚，挺好的。拥有一家集咖啡服装娱乐为一体的工作室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完全靠自己的审美与喜好来装修，她卖的不是服装 是情怀。听说还把妈妈留给她的老破小房子也装修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嗯嗯我还会再来的，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
p1-3是一家摄影工作室
p4-9是一家服装工作室（大一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来逛逛，但是它比较偏僻，一直没来得及去逛，大二的某一天跟瑞出来散心就转到这里了，店主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之前在国外做服装后来在新乡的郊区斥巨资改造了一座老房子，好像也还未婚，挺好的。拥有一家集咖啡服装娱乐为一体的工作室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完全靠自己的审美与喜好来装修，她卖的不是服装 是情怀。听说还把妈妈留给她的老破小房子也装修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嗯嗯我还会再来的，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
我的姥爷
我妈说，凌晨接到电话姥爷快不行了，她们赶到以后，看到他嘴巴张得很大，也许是临终前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我在想，姥爷想说什么呢？
他和我姥姥生在比较贫困的年代，听说年轻的时候，我姥姥特别能干，看不上我姥爷，但是包办婚姻也没办法逃脱，那时候经常打我姥爷（不过我没见过，只是听说）。
哪怕打打闹闹，一辈子也这么过来了，养育了两儿三女，和很多普普通通的农民一样，一生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也和我这里很多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重男轻女，女儿生出来就是为了将来“卖个”好价钱，然后好让儿子更好地讨媳妇儿的。
我妈说，她12岁的时候就被迫找婆家，因为我妈个子高，皮肤白，长得也好看，待价而沽，几年后找到了出价最高的一家，彩礼5000块，我姥姥姥爷完全不顾我妈的不同意，直接收了钱，把我妈送到人家家里。
但是我妈那时候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我爸爸，不过我爸是家里老小，家里的田地财产都已经被分完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个头还矮，我姥姥姥爷是看不上的，而且那个年代的农村都是包办婚姻，必须听父母的，没有几个人是因为爱情在一起。
我妈可能特别喜欢我爸，最后选择了“私奔”，她就是要跟我爸在一起。
但是我姥姥姥爷坚决不退还另外一家人彩礼钱，并提出再也不要我妈这个女儿了。那时候我爸一天工资3-5块，他就这样咬牙攒钱把这笔巨款给还了，和我妈开始了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的日子。
那时候一块地都没有，他们就熬夜开荒，用一把破锄头，把没人种的荒地一片一片开垦出来，种粮食，养猪，一点点把日子过起来了。
那时候种粮食除了一家几口吃，剩下的都卖到粮站换成钱，猪一般也就养一两头，过年卖了还钱。
我妈说，有一年过年，他们唯一的一头猪被人偷走了，她和我爸还有我奶奶漫山遍野地找啊，就是没找到，眼看着没法过年了，我姥爷家里有五头猪，他心疼我妈，说给一头给她们过年。
结果我姥姥说，那不行，我姥爷说话不算的，这个我们不能给你。
于是他们就勒紧裤腰带过了那个年。
后来也没有真的绝交，我妈和家里一直正常来往，之前的话估计也都当成气话过去了。
我的两个姨，和我姥姥姥爷之间的关系也大抵如此，她们都纷纷被“卖”到了条件不错的人家，然后年年月月反哺娘家。巧的是，这三个女婿也都特别孝顺，大方，不管自己有钱没钱，从不怠慢我姥姥姥爷。
我的两个舅舅就这么被一家人惯着长大成家立业，他们的婚姻很神奇般地延续了我姥姥姥爷的模式，都和看不上自己的女人结了婚，都一辈子被我舅妈骂。
我其中一个舅妈说到为啥讨厌我舅舅的时候描述了一个细节，她说都没见过面就结婚，我怎么知道这个男的怎么样，结了婚见了面才知道他头发这么少，闻着一股味道我想吐。
所以自从我两个舅舅成家以后，我姥姥姥爷的生活就开始鸡飞狗跳了，两个舅妈轮流去他家吵架，打架动手也是家常便饭，具体吵什么打什么我了解的不多，大概都是控诉对方占便宜多，对方的孩子拿的零花钱更多，对方的孩子被看护时间更长等等。
吵啊吵，打啊打，几十年过去了。
我的舅妈们也年纪大了，当上婆婆了，表弟们也都接受过高等教育，比较明事理，不会跟着自己父母掺和这些事情。
他们打不动了，关系反而缓和了一点。
刚缓和一点，就赶上了拆迁，这个事情我以前说过，我姥爷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非要全部换成现金背回家，背回家以后被我姥姥把其中一半直接分给两个儿子（没有通知女儿，女儿们知道以后也毫无意见）。
从此以后，我姥爷就患上了“精神病”，有人说他不想听我姥姥的不想把钱分给儿子，但是扭不过我姥姥所以装疯卖傻，也有人说老人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被刺激的。无论如何，我姥爷确实是病了，天天要去医院。
那时候每年跑几次医院，经常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我爸妈就隔三差五往回跑，和我两个姨还有姨夫一起照顾他。
三个女儿出钱出力，其中一个儿子偶尔露面，另外一个直接装死，不出钱不出面，谁送老人去医院他还吵架，质问为什么要去医院，谁送的谁自己花钱他绝对不管。
但是姥姥姥爷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对他们不管不问的儿子，什么都想留给他。
之前姥爷虽然脑子偶尔不清醒，但是可以自理，去年开始越来越差，已经躺床上需要人照顾了，一开始是我姥姥自己照顾的，后来实在照顾不动，就开始挨个打电话给女儿，又开始了三个女儿出钱出力儿子不闻不问的场面。
说句公道话，我甚至不能说是我的舅舅不闻不问，因为其实是我的姥姥不给他们打电话，但凡我妈或者我姨提一下要给舅舅们打电话我姥姥就哭唧唧，说影响他们工作啦不敢打电话啦之类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谁也不说破，就这么忍着气照顾着。
直到前几天矛盾彻底爆发，因为我姥姥腰不太好照顾不动我姥爷了，必须有子女贴身伺候，那就需要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我当时很替他们紧张，因为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们兄弟姐妹在桌面上正经谈过事情，一涉及到老人一涉及到钱，全都闭口不谈装哑巴，当面全是客套话全是好人，背后五个人恨不得建六个群。
没想到那天聊的很顺利，很快达成统一，大儿子主动承担责任照顾老人，但因此失去收入无法生活，其他兄弟姐妹每月出钱加起来作为工资。
谈是谈好了，但是我其中一个姨回来以后有点生气，在聚会里，问凭什么，凭什么分财产就找儿子要伺候就找女儿现在还让女儿出钱，因为情绪太多，话没说明白，还跟我另一个姨吵起来，两个人互相指责。
我说姨啊，你们没有本质矛盾，你们都是被剥削的那个，没必要吵架没必要动怒，无外乎是父母对子女不公平父母偏心眼这件事，有人敢说有人不敢说而已，但是这个结局总会是好的对不对？因为你们都是善良又孝顺的人，无论你现在说多少件不公平的事，也就是因为不开心想发泄一下，真的让你不管不问你做得到么？做不到的对吧，你们都做不到，这是很多年积累的问题，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就变了，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都默认，你们以前也没反抗过，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抗，反而是最吃亏的，付出一切却不落好呀！
吵闹归吵闹，傍晚我妈和另外一个姨还是做好了饭送给姥爷，给他喂饭洗澡擦身体换尿不湿换衣服，听说吃得还挺好。
结果没几个小时，姥爷就走了。
前天去看望姥爷，他的一只眼睛青了，应该是被打的，脸上有一些被抓烂的血印，我妈给他擦擦干净。
临走前我问他渴不渴，他说渴，我说我给你倒点水放在床头。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眼里好像全是绝望，他可能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吧？
姥爷啊，临终前你想说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还没享过福却早早离开人世？
为什么别人家孩子都那么孝顺主动侍候床前，你的孩子们得一个一个催才回来？
为什么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还要每天被姥姥拳打脚踢？
为什么……
姥爷啊，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如果有的话，外孙女希望你一定不要再过今生这样的生活了。
希望你的生活里多点清醒，多点责任感，多点主动权，多一点甜。
我妈说，凌晨接到电话姥爷快不行了，她们赶到以后，看到他嘴巴张得很大，也许是临终前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我在想，姥爷想说什么呢？
他和我姥姥生在比较贫困的年代，听说年轻的时候，我姥姥特别能干，看不上我姥爷，但是包办婚姻也没办法逃脱，那时候经常打我姥爷（不过我没见过，只是听说）。
哪怕打打闹闹，一辈子也这么过来了，养育了两儿三女，和很多普普通通的农民一样，一生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也和我这里很多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重男轻女，女儿生出来就是为了将来“卖个”好价钱，然后好让儿子更好地讨媳妇儿的。
我妈说，她12岁的时候就被迫找婆家，因为我妈个子高，皮肤白，长得也好看，待价而沽，几年后找到了出价最高的一家，彩礼5000块，我姥姥姥爷完全不顾我妈的不同意，直接收了钱，把我妈送到人家家里。
但是我妈那时候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我爸爸，不过我爸是家里老小，家里的田地财产都已经被分完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个头还矮，我姥姥姥爷是看不上的，而且那个年代的农村都是包办婚姻，必须听父母的，没有几个人是因为爱情在一起。
我妈可能特别喜欢我爸，最后选择了“私奔”，她就是要跟我爸在一起。
但是我姥姥姥爷坚决不退还另外一家人彩礼钱，并提出再也不要我妈这个女儿了。那时候我爸一天工资3-5块，他就这样咬牙攒钱把这笔巨款给还了，和我妈开始了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的日子。
那时候一块地都没有，他们就熬夜开荒，用一把破锄头，把没人种的荒地一片一片开垦出来，种粮食，养猪，一点点把日子过起来了。
那时候种粮食除了一家几口吃，剩下的都卖到粮站换成钱，猪一般也就养一两头，过年卖了还钱。
我妈说，有一年过年，他们唯一的一头猪被人偷走了，她和我爸还有我奶奶漫山遍野地找啊，就是没找到，眼看着没法过年了，我姥爷家里有五头猪，他心疼我妈，说给一头给她们过年。
结果我姥姥说，那不行，我姥爷说话不算的，这个我们不能给你。
于是他们就勒紧裤腰带过了那个年。
后来也没有真的绝交，我妈和家里一直正常来往，之前的话估计也都当成气话过去了。
我的两个姨，和我姥姥姥爷之间的关系也大抵如此，她们都纷纷被“卖”到了条件不错的人家，然后年年月月反哺娘家。巧的是，这三个女婿也都特别孝顺，大方，不管自己有钱没钱，从不怠慢我姥姥姥爷。
我的两个舅舅就这么被一家人惯着长大成家立业，他们的婚姻很神奇般地延续了我姥姥姥爷的模式，都和看不上自己的女人结了婚，都一辈子被我舅妈骂。
我其中一个舅妈说到为啥讨厌我舅舅的时候描述了一个细节，她说都没见过面就结婚，我怎么知道这个男的怎么样，结了婚见了面才知道他头发这么少，闻着一股味道我想吐。
所以自从我两个舅舅成家以后，我姥姥姥爷的生活就开始鸡飞狗跳了，两个舅妈轮流去他家吵架，打架动手也是家常便饭，具体吵什么打什么我了解的不多，大概都是控诉对方占便宜多，对方的孩子拿的零花钱更多，对方的孩子被看护时间更长等等。
吵啊吵，打啊打，几十年过去了。
我的舅妈们也年纪大了，当上婆婆了，表弟们也都接受过高等教育，比较明事理，不会跟着自己父母掺和这些事情。
他们打不动了，关系反而缓和了一点。
刚缓和一点，就赶上了拆迁，这个事情我以前说过，我姥爷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非要全部换成现金背回家，背回家以后被我姥姥把其中一半直接分给两个儿子（没有通知女儿，女儿们知道以后也毫无意见）。
从此以后，我姥爷就患上了“精神病”，有人说他不想听我姥姥的不想把钱分给儿子，但是扭不过我姥姥所以装疯卖傻，也有人说老人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被刺激的。无论如何，我姥爷确实是病了，天天要去医院。
那时候每年跑几次医院，经常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我爸妈就隔三差五往回跑，和我两个姨还有姨夫一起照顾他。
三个女儿出钱出力，其中一个儿子偶尔露面，另外一个直接装死，不出钱不出面，谁送老人去医院他还吵架，质问为什么要去医院，谁送的谁自己花钱他绝对不管。
但是姥姥姥爷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对他们不管不问的儿子，什么都想留给他。
之前姥爷虽然脑子偶尔不清醒，但是可以自理，去年开始越来越差，已经躺床上需要人照顾了，一开始是我姥姥自己照顾的，后来实在照顾不动，就开始挨个打电话给女儿，又开始了三个女儿出钱出力儿子不闻不问的场面。
说句公道话，我甚至不能说是我的舅舅不闻不问，因为其实是我的姥姥不给他们打电话，但凡我妈或者我姨提一下要给舅舅们打电话我姥姥就哭唧唧，说影响他们工作啦不敢打电话啦之类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谁也不说破，就这么忍着气照顾着。
直到前几天矛盾彻底爆发，因为我姥姥腰不太好照顾不动我姥爷了，必须有子女贴身伺候，那就需要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我当时很替他们紧张，因为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们兄弟姐妹在桌面上正经谈过事情，一涉及到老人一涉及到钱，全都闭口不谈装哑巴，当面全是客套话全是好人，背后五个人恨不得建六个群。
没想到那天聊的很顺利，很快达成统一，大儿子主动承担责任照顾老人，但因此失去收入无法生活，其他兄弟姐妹每月出钱加起来作为工资。
谈是谈好了，但是我其中一个姨回来以后有点生气，在聚会里，问凭什么，凭什么分财产就找儿子要伺候就找女儿现在还让女儿出钱，因为情绪太多，话没说明白，还跟我另一个姨吵起来，两个人互相指责。
我说姨啊，你们没有本质矛盾，你们都是被剥削的那个，没必要吵架没必要动怒，无外乎是父母对子女不公平父母偏心眼这件事，有人敢说有人不敢说而已，但是这个结局总会是好的对不对？因为你们都是善良又孝顺的人，无论你现在说多少件不公平的事，也就是因为不开心想发泄一下，真的让你不管不问你做得到么？做不到的对吧，你们都做不到，这是很多年积累的问题，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就变了，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都默认，你们以前也没反抗过，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抗，反而是最吃亏的，付出一切却不落好呀！
吵闹归吵闹，傍晚我妈和另外一个姨还是做好了饭送给姥爷，给他喂饭洗澡擦身体换尿不湿换衣服，听说吃得还挺好。
结果没几个小时，姥爷就走了。
前天去看望姥爷，他的一只眼睛青了，应该是被打的，脸上有一些被抓烂的血印，我妈给他擦擦干净。
临走前我问他渴不渴，他说渴，我说我给你倒点水放在床头。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眼里好像全是绝望，他可能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吧？
姥爷啊，临终前你想说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还没享过福却早早离开人世？
为什么别人家孩子都那么孝顺主动侍候床前，你的孩子们得一个一个催才回来？
为什么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还要每天被姥姥拳打脚踢？
为什么……
姥爷啊，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如果有的话，外孙女希望你一定不要再过今生这样的生活了。
希望你的生活里多点清醒，多点责任感，多点主动权，多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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