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次,都想写写父亲,只是始终没有落笔。
我的父亲,高大魁梧、大耳朵、浓眉毛、小眼睛、国字脸,头发黝黑,走起来很是稳健,平日里有点严肃。因为家境,父亲很小便辍学挑起家庭重担,据说父亲读书成绩非常好,每次作业都是范本,字迹工整,干净正确。
父亲年轻时应酬较多,加上本身也喜欢喝几口小酒,一般他都在炕上放个砧板,炒两个鸡蛋,那就是下酒菜,几个朋友盘腿围坐在一起,我喜欢倚在父亲身后,喝到半醉,父亲会侧身回头看看我,会笑,边笑边用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摸我的头,从头顶到后脑勺,再从头顶到后脑勺,每逢此时,父亲一定会笑到眼角下垂,象月牙,偶尔也会卷着已不太灵活的舌头,打着结说:“只要…你…我的孩子…愿意念书,砸…锅…卖铁…我也供,这几句话他会念叨很多遍,但他自己因为家穷辍学之事从未与我们提及。
算起来父亲最是宠我,小时候,我喜欢赖床,经常饭好了叫几次都不起,父亲知我不吃牛羊杂碎,还霸道,全家的饭菜都不许放,见我不起,父亲会先拿杂碎在我眼前晃晃,然后到厨房,再不起,就放咯…真的放咯…,每次,我都会很快爬起来,父亲也会很得意的笑成月牙儿。我有个毛病,吃饭不用筷子要用勺子,没有勺不吃饭,只要我拧在那,父亲都会翻箱倒柜,满世界帮我找那把草绿色的柄已是半截的破勺。
有次外出回来,父亲带了一件漂亮的马甲给我,面料是桃红色丝绒的,里料是白底上有星星月亮的,十块钱,相对家中的光景算奢侈了,母亲说小孩不必穿这么贵的,父亲说他看到这件马甲就觉得我穿了一定好看。那件马甲我穿了很多年,直至我个子长高到穿不下。
父亲也会讲他在外面的事情,譬如,有次行车路过某村庄,一农户的鸡飞扑到汽车轱辘撞死了,按理父亲不该担什么责任,主人撒泼,要赔20块,其实市价最多10块。平日里父亲强势的很,这次却二话没说如数赔付,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他们很可怜,靠天吃饭,全家的经济来源就是卖鸡蛋,人要有同情心,不必凡事都计较个清楚。
每学期开前一日,父亲一定会赶回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坐在写字台旁的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行李是否有收拾妥当,学杂费要多少,也会问些其他不咸不淡的事情,学校食堂都有什么饭菜之类的。那时候,觉得父亲啰嗦,这学期的费用假期间不是问过了吗,我一般不会给出具体数字,弄得父亲也拿捏不定,每次都要思忖良久,然后用那双粗糙的大手从怀里掏出一迭钞来数,再停顿一下,才放到桌子上,先拿这些,过多少时日再寄,寄的方式也会罗列出来。最后,父亲两手拍拍衣服的灰,感觉很轻松的说,那我走了,临出门再回头看我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人生之路虽漫长,但紧要处常只几步,有句话讲得好:一个好父亲抵过100个好老师。我是幸运的,父亲不仅给予我呵护和关爱,更身体力行,一遍遍诠释人生至理,让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在父亲的故事中悄然成长。
前年探亲回家,我与父亲阔别多年,走出大厅,便看到父亲在招手,父亲的模样没有大改,只是眉毛淡了,眼袋大了,头发白了大半,父亲说我在大厅转弯处闪过他就有看到,我问父亲怎会一闪就认得,父亲笑了,月牙儿后面拖了一条大大的鱼尾巴,再过十年,只看后脑勺也认得出你。
十几日后,我该返程了。父亲在郊区做事,不便送我,辞别父亲,走出几米我回头,父亲在原处,冲我抬抬手,走出几十米我再回头,父亲仍在原处,又冲我抬抬手…
我的父亲,高大魁梧、大耳朵、浓眉毛、小眼睛、国字脸,头发黝黑,走起来很是稳健,平日里有点严肃。因为家境,父亲很小便辍学挑起家庭重担,据说父亲读书成绩非常好,每次作业都是范本,字迹工整,干净正确。
父亲年轻时应酬较多,加上本身也喜欢喝几口小酒,一般他都在炕上放个砧板,炒两个鸡蛋,那就是下酒菜,几个朋友盘腿围坐在一起,我喜欢倚在父亲身后,喝到半醉,父亲会侧身回头看看我,会笑,边笑边用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摸我的头,从头顶到后脑勺,再从头顶到后脑勺,每逢此时,父亲一定会笑到眼角下垂,象月牙,偶尔也会卷着已不太灵活的舌头,打着结说:“只要…你…我的孩子…愿意念书,砸…锅…卖铁…我也供,这几句话他会念叨很多遍,但他自己因为家穷辍学之事从未与我们提及。
算起来父亲最是宠我,小时候,我喜欢赖床,经常饭好了叫几次都不起,父亲知我不吃牛羊杂碎,还霸道,全家的饭菜都不许放,见我不起,父亲会先拿杂碎在我眼前晃晃,然后到厨房,再不起,就放咯…真的放咯…,每次,我都会很快爬起来,父亲也会很得意的笑成月牙儿。我有个毛病,吃饭不用筷子要用勺子,没有勺不吃饭,只要我拧在那,父亲都会翻箱倒柜,满世界帮我找那把草绿色的柄已是半截的破勺。
有次外出回来,父亲带了一件漂亮的马甲给我,面料是桃红色丝绒的,里料是白底上有星星月亮的,十块钱,相对家中的光景算奢侈了,母亲说小孩不必穿这么贵的,父亲说他看到这件马甲就觉得我穿了一定好看。那件马甲我穿了很多年,直至我个子长高到穿不下。
父亲也会讲他在外面的事情,譬如,有次行车路过某村庄,一农户的鸡飞扑到汽车轱辘撞死了,按理父亲不该担什么责任,主人撒泼,要赔20块,其实市价最多10块。平日里父亲强势的很,这次却二话没说如数赔付,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他们很可怜,靠天吃饭,全家的经济来源就是卖鸡蛋,人要有同情心,不必凡事都计较个清楚。
每学期开前一日,父亲一定会赶回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坐在写字台旁的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行李是否有收拾妥当,学杂费要多少,也会问些其他不咸不淡的事情,学校食堂都有什么饭菜之类的。那时候,觉得父亲啰嗦,这学期的费用假期间不是问过了吗,我一般不会给出具体数字,弄得父亲也拿捏不定,每次都要思忖良久,然后用那双粗糙的大手从怀里掏出一迭钞来数,再停顿一下,才放到桌子上,先拿这些,过多少时日再寄,寄的方式也会罗列出来。最后,父亲两手拍拍衣服的灰,感觉很轻松的说,那我走了,临出门再回头看我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人生之路虽漫长,但紧要处常只几步,有句话讲得好:一个好父亲抵过100个好老师。我是幸运的,父亲不仅给予我呵护和关爱,更身体力行,一遍遍诠释人生至理,让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在父亲的故事中悄然成长。
前年探亲回家,我与父亲阔别多年,走出大厅,便看到父亲在招手,父亲的模样没有大改,只是眉毛淡了,眼袋大了,头发白了大半,父亲说我在大厅转弯处闪过他就有看到,我问父亲怎会一闪就认得,父亲笑了,月牙儿后面拖了一条大大的鱼尾巴,再过十年,只看后脑勺也认得出你。
十几日后,我该返程了。父亲在郊区做事,不便送我,辞别父亲,走出几米我回头,父亲在原处,冲我抬抬手,走出几十米我再回头,父亲仍在原处,又冲我抬抬手…
《莺歌儿》46 前文 https://t.cn/A6XLL6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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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儿》46
齐三话才说,莺歌儿就炸庙了。两脚下地调头就想跑,溜扫得很。
“待着。”
才转个半身,九爷沉声一响,横是给这小人儿唬得脚下一绊,平地一马趴。
这回“哎呀”一声,可是真了切了,胳膊肘波棱盖哐当磕地上直给这崽儿疼呲了牙。
莺歌儿就地转回来,且疼着没当即就起。
齐三伸手搀他。
莺歌儿边起边仰颏儿往上瞧,九爷正看着他。内模样就想笑没笑出来罢。
“嫩生崽经摔。”
“也疼的啊。”
连齐三都笑了,九爷还绷着张脸,“写你的字去。”
饶是莺歌儿满眼疑惑,也不多问。爬起来拍拍裤腿,又乖乖去桌边待着。
九爷转头与齐三讲,“赵家要给女儿立威便由她立。”
日里下人们的争执九爷一清二楚。招来通房,九爷早有料想院中议论。
“是。”
莺歌儿又急眼,“可后院就我不在啊。这不是…”
也不知怎么说,便求助般看向九爷。
“回去找打去?”
“…那我在这儿,岂不是要给人抓个现成的?”
沉默片刻,九爷吩咐齐三,“将那几个通房丫头都带进来。”
齐三走后,莺歌儿忍半天实在嘴皮子痒痒,“那些个姐儿来了,我还在这写字么?”
“耽搁你了?”
九爷这话也问得奇了,怎敢是耽搁他呀,“…那、那我得看着爷跟姐姐们办事么?”
得亏九爷没抽烟。
这崽儿脑袋里想些什么他弄不明白也就罢了,更甚是他在这崽儿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办那档子事儿给人看着?
“你见过?”
“金门啊。那儿的客有好些也爱这样召好几个一块儿的。但也不是各个都弄,有些叫进来就是让人在旁看呢。”
这“也”字听得九爷好气又好笑,“那你好好看。”
“…我不爱看这事。”
“见多了没意思。”
“…我是看了难受。”
“难受什么,你也说我生个娃出来大宅就给我安生。”
莺歌儿拿着毛笔,嘴抿着笔杆头上用来挂笔的红绳圈。
好一会,“都得生?”
“你觉着生几个合适。”
大户人家那些弯弯绕绕他怎搞得清。
嫩生崽边摇头边讲,“…不知道,大门大户都兴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真是个小业障,这天儿算给这嫩生崽聊死了。
爷不讲话,莺歌儿拿笔尖蘸蘸墨,想落笔。可这字真没法写。
“…我回去成么?”
支支吾吾,不留神就将毛笔尖往嘴边塞,还以为是内笔杆头红绳圈。
“我先前就是想着跟爷办事儿才在里头那样过,现下反而要看着爷跟别个弄,我难受。”
这话说着,眼愣愣地盯着跟前寡白的纸。
“我跟别个生孩子不难受。”
莺歌儿一愣,总算注意到九爷总说这生孩子的事,“齐三哥讲爷要圆房要生孩子啊,说这样大宅安宁了我也能安生待在这儿啊。”
“就你想拿石头砸窗户那天讲的?”
“…嗯。但我没想真砸。”
“那你后头安生了吗?”
“没有。”
这话回得可是干脆,干脆里还真让人错觉得理直气壮。
九爷回头瞧了眼莺歌儿。这好了,不看不知道,一看,这崽子画了一嘴角黑墨自己还跟没事儿人是的。
九爷眉毛都拧巴了,“墨好吃?”
这回愣完了,莺歌儿才反应来一直拿毛笔尖抿嘴里。莺歌儿胡乱给嘴边抹两下,墨当胭脂,直接蹭上了脸。
齐三领着丫头们进来时,莺歌儿正是这副黑花脸。
齐三看了莺歌儿好几眼,莺歌儿本要去洗洗的,结果见着几位漂亮姐儿鱼贯而入就给忘了。
齐三和九爷说,没遇上夫人几个。他绕道过来的,远见着大夫人几个直接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下人跪了一地,就缺莺歌儿与那四个通房丫头。
赵汀兰看着,却是一句话没说。
大夫人也觉着小九不敬礼行不妥当,哪有丈母娘过宅来了也不来拜见的。
她让魏婶去将九爷叫来。
魏婶去了趟前院,却不过是在偏室门口打了个转,同齐三知会一声,就回后院给夫人说。
“叫了门,没应。怕是…”
话说半截,但哪个不晓得后话是甚,四个通房叫过去,能是闲供着么。再说九爷那花名早就满京城了。都不用猜。
九爷不来便不来,暂且放一边。就跟前这些个下人,赵夫人叫赵汀兰来掌罚。
而赵汀兰却突生心累,只说给几个嚼舌的掌嘴罚过便算了。
赵夫人不同意。
赵夫人呵斥,你们太太心慈手软,便由着你们下人欺负到头上来。换个主子便是要了你们的命也是轻的。
以下犯上就是大不敬,打死几个下人算什么?
从前侯门出生的大夫人更是明白。她也晓得赵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不仅仅是震慑下人,也意思给她和王家面子。
掌嘴不够,便是杖责。
不论哪方嚼舌的下人都挨了杖责又罚月例。末了儿,大夫人也说再有下回,轻则赶出去,重则打死。
这事完了,赵夫人才说,“那叫莺歌儿的男倌,好似也没瞧见?”
都说不知人去哪儿了。
赵夫人转头就同大夫人讲,“怕不是也在那偏室里头。这就是九儿说的再无情意?”
大夫人笑着递嘻和儿,想了事了,“真在偏室里,男男女女混一室,也就是小九耍混账了图乐子。论不上情意。”
这房中事,她一亲娘,边上一丈母娘,是能管。但管一时管不得一世。
况且,那是她的亲儿。她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已然料到这九儿究竟在合计什么。
但赵夫人又说这不成体统。
赵汀兰也不愿再折腾。
原本听了怀秋的话,也是想着这般下去如何立足,可到如今却觉得即使立了威严又如何。
她在后院立太太威,她的丈夫在前院与一众通房欢好,更甚至还有个男倌。
她本也无意于宅内角逐,无意当什么劳什子的管家太太。便当她眼皮子浅,只晓得情情爱爱。
赵汀兰与母亲讲,“我若想挣几分情,这偏室就不必去了。我若是只当个掌权的管家太太,这偏室更不必去。”
“不去?今儿是通房,明儿就能是姨太太!”
借大夫人与魏婶说话的档口,赵夫人将赵汀兰拉到一旁,狠斥她眼皮子浅心肠软。
“当初那男倌折辱你,你就该当机立断拿了他的命。你倒好!”
“我做不下这般事。再说,那是——”
后头的话烫喉。
从前赵汀兰也只以为那男倌于王一 博而言不就是个乐子,也为着自己的脸面想叫他将人赶走。
“那是他千方百计想留着护着的,是他喜欢的人。我若做了这狠没心肠的事,那他——”
“他能如何?你二人家族联姻,他还敢休了你不成?你这也做不下那也不去的,就是要放任自流,往后你这太太就得成摆设,说话都没个响!”
“没响就没响。我这趟回娘家,就是不愿去王家大宅告状劳神,只想在自家顺个心情。上回害得他一身伤回来,母亲可知我心里多难受?”
“你难受什么?那是他自找的。你可是来当太太的,就你这样子,放过去的侯门大府里怎么遭人暗害了都不知道。”
赵汀兰不想再与母亲多说,要回屋。偏是怀秋也拉着她。
“怀秋?”
“小姐,您就听夫人一句。上回就是您轻饶了那男倌,才有今儿这一整宅子敢嚯嚯到您头上来。”
“都将人打肿了脸还是轻饶?今儿我才是不该听你的回这趟娘家去!我是要脸面,可万万不想成个妒妇!”
赵汀兰转头就同母亲行礼,“母亲也回了吧。他要收什么便收了,我想同他在一屋檐下边就继续呆着。来日方长,兴许哪天也能好好说些话,再往后最差也能见面三分情。”
“没出息!你真当我与你父亲费尽心思将你嫁过来,是让你谈情说爱来的?你可知道王家大半都叫小九拿在手里,你若不能好好掌着王家这一脉,这联姻还有何意义?”
赵汀兰心口一闷。她是晓得这联姻是两家事,但至少父母双亲也为她这份心思考虑过,也算两全其美。
如今才晓得,她那点心思根本不曾被至亲放在眼里。
赵夫人说,“你既知他心思不在你这儿,还要像小儿小女的图那些虚头巴脑的情分?情有几个用?你就看看王家大夫人,从前就困一个情字遭了多少罪,再看看我?趁我赵家仍有势,你先在宅里站稳了,然后得想法子掌着这家底才是根基。”
去往偏室,廊上大夫人笑说要么明儿她再找九儿说说,这小子不出来见长辈,或也是歇下了。
赵夫人也回个笑,“也怪咱这长辈没做称头,前边伤着了我也没来瞧瞧这孩子。眼下他不来见,便只能咱去见见他了。”
大夫人往后瞧了眼一路不吭声的赵汀兰,心间轻叹了声也不多说了。
到门口,赵汀兰远远站在后头,赵夫人硬将她拉过来到门前。扯了两下这小妮儿愣没反应。
大夫人见状,便自己敲了门。
没人应。
大夫人本想罢了,赵夫人却抬手再敲,这才有丫头应了。
一开门,门外大夫人、赵夫人给这衣衫不整的情形给怔着了。
丫头衣裳脱光了,头发散得不像样子,就拿着件上衫掩着前胸腹下的,跪着行礼。
又有一丫头也是这般跪到门边来。跟着就听里头传出来娇笑与浪荡声。
赵汀兰低着头,不看,甚拿帕子捂了耳朵。
大夫人还未问话,赵夫人就笑说,“不是前边才伤着?”
领头的丫头回,“是伤着,这不,都是咱伺候爷呢。”
“我与大夫人说话,哪有你——”
赵夫人忽而抬手,却被赵汀兰拦下。
这档口又出来一个同样情状的丫头跟在后边跪着。
大夫人不置一词,抬眼看看屋里,床帐挡着实则也瞧不见什么。
赵夫人又扯自家女儿,是想将赵汀兰推过门槛去。
赵汀兰却扶着门框生生站好,几乎是气若游丝般低声说,“把门关了,好生伺候。”
偏室里,除赵夫人与通房丫头说话,别的确也没听见,同样也看不着门外是何情状。
丫头关了门,件件衣裳穿好站回床前去,“爷。”
九爷床头靠坐着看书,闻言也没讲话,这几个姐儿又自觉围回桌边去。
倒是这桌边的嫩生崽一整个呆愣,仿是看了出惊天大戏。黑亮的眼珠子咕噜噜地也不晓得到底要转谁身上看。
先前被九爷指了来教莺歌儿写字的姐儿轻戳了莺歌儿脑门,轻声讲,“吓着了?”
这哪儿是吓着啊,只是觉着自个儿那些小心思小盘计,可真是上不得台的小把式。
又跟先前样的写字教字看热闹,过了好一阵。床上九爷早靠得不舒服又趴回去歇着,都像是睡着了。
齐三在外头敲门,是报大夫人和赵夫人已经走了。
“找齐三去领赏钱。”
九爷的声都合着困乏的鼻音。
丫头们谢过九爷退出房去。莺歌儿坐那儿看着九爷直发愣。
跟前纸上歪瓜裂枣地写满了字,可他的心思压根就一直没在写字上。
不论这屋里的戏码,后院内杖责声再是隔了几重回廊,他仍听得见。眼下蒙混过关,明儿呢?后儿呢?
要怎么办,他根本想不出。
走到床边,坐下,愣是一点声没弄响。
爷后背的淤青都还没褪。
就这么干坐着,直到九爷后背肩猛孤丁地一抖。
这嫩生崽知道爷这是梦里疼醒,急得红着眼转磨想做些什么,手又不知往哪儿去。
九爷抻了下筋骨,呼吸都带疼。不抻,总攒着也不舒服。
“爷?我给爷再揉揉能不能好点儿?”
九爷转头过来看莺歌儿,“回去歇着。”
“我不困。”
“明儿再来。”
“谁晓得明儿是什么天?现下都知道我在这儿了,那我就这么回了不就白白糟践这机会。”
得些颜色就开起染房了。
可嫩生崽是真急眼,一急也是口没遮拦,自己还察觉不到。
九爷眉一挑,“机会?”
“就是…反正我就在这儿陪着爷睡觉,我不困,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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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儿》46
齐三话才说,莺歌儿就炸庙了。两脚下地调头就想跑,溜扫得很。
“待着。”
才转个半身,九爷沉声一响,横是给这小人儿唬得脚下一绊,平地一马趴。
这回“哎呀”一声,可是真了切了,胳膊肘波棱盖哐当磕地上直给这崽儿疼呲了牙。
莺歌儿就地转回来,且疼着没当即就起。
齐三伸手搀他。
莺歌儿边起边仰颏儿往上瞧,九爷正看着他。内模样就想笑没笑出来罢。
“嫩生崽经摔。”
“也疼的啊。”
连齐三都笑了,九爷还绷着张脸,“写你的字去。”
饶是莺歌儿满眼疑惑,也不多问。爬起来拍拍裤腿,又乖乖去桌边待着。
九爷转头与齐三讲,“赵家要给女儿立威便由她立。”
日里下人们的争执九爷一清二楚。招来通房,九爷早有料想院中议论。
“是。”
莺歌儿又急眼,“可后院就我不在啊。这不是…”
也不知怎么说,便求助般看向九爷。
“回去找打去?”
“…那我在这儿,岂不是要给人抓个现成的?”
沉默片刻,九爷吩咐齐三,“将那几个通房丫头都带进来。”
齐三走后,莺歌儿忍半天实在嘴皮子痒痒,“那些个姐儿来了,我还在这写字么?”
“耽搁你了?”
九爷这话也问得奇了,怎敢是耽搁他呀,“…那、那我得看着爷跟姐姐们办事么?”
得亏九爷没抽烟。
这崽儿脑袋里想些什么他弄不明白也就罢了,更甚是他在这崽儿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办那档子事儿给人看着?
“你见过?”
“金门啊。那儿的客有好些也爱这样召好几个一块儿的。但也不是各个都弄,有些叫进来就是让人在旁看呢。”
这“也”字听得九爷好气又好笑,“那你好好看。”
“…我不爱看这事。”
“见多了没意思。”
“…我是看了难受。”
“难受什么,你也说我生个娃出来大宅就给我安生。”
莺歌儿拿着毛笔,嘴抿着笔杆头上用来挂笔的红绳圈。
好一会,“都得生?”
“你觉着生几个合适。”
大户人家那些弯弯绕绕他怎搞得清。
嫩生崽边摇头边讲,“…不知道,大门大户都兴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真是个小业障,这天儿算给这嫩生崽聊死了。
爷不讲话,莺歌儿拿笔尖蘸蘸墨,想落笔。可这字真没法写。
“…我回去成么?”
支支吾吾,不留神就将毛笔尖往嘴边塞,还以为是内笔杆头红绳圈。
“我先前就是想着跟爷办事儿才在里头那样过,现下反而要看着爷跟别个弄,我难受。”
这话说着,眼愣愣地盯着跟前寡白的纸。
“我跟别个生孩子不难受。”
莺歌儿一愣,总算注意到九爷总说这生孩子的事,“齐三哥讲爷要圆房要生孩子啊,说这样大宅安宁了我也能安生待在这儿啊。”
“就你想拿石头砸窗户那天讲的?”
“…嗯。但我没想真砸。”
“那你后头安生了吗?”
“没有。”
这话回得可是干脆,干脆里还真让人错觉得理直气壮。
九爷回头瞧了眼莺歌儿。这好了,不看不知道,一看,这崽子画了一嘴角黑墨自己还跟没事儿人是的。
九爷眉毛都拧巴了,“墨好吃?”
这回愣完了,莺歌儿才反应来一直拿毛笔尖抿嘴里。莺歌儿胡乱给嘴边抹两下,墨当胭脂,直接蹭上了脸。
齐三领着丫头们进来时,莺歌儿正是这副黑花脸。
齐三看了莺歌儿好几眼,莺歌儿本要去洗洗的,结果见着几位漂亮姐儿鱼贯而入就给忘了。
齐三和九爷说,没遇上夫人几个。他绕道过来的,远见着大夫人几个直接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下人跪了一地,就缺莺歌儿与那四个通房丫头。
赵汀兰看着,却是一句话没说。
大夫人也觉着小九不敬礼行不妥当,哪有丈母娘过宅来了也不来拜见的。
她让魏婶去将九爷叫来。
魏婶去了趟前院,却不过是在偏室门口打了个转,同齐三知会一声,就回后院给夫人说。
“叫了门,没应。怕是…”
话说半截,但哪个不晓得后话是甚,四个通房叫过去,能是闲供着么。再说九爷那花名早就满京城了。都不用猜。
九爷不来便不来,暂且放一边。就跟前这些个下人,赵夫人叫赵汀兰来掌罚。
而赵汀兰却突生心累,只说给几个嚼舌的掌嘴罚过便算了。
赵夫人不同意。
赵夫人呵斥,你们太太心慈手软,便由着你们下人欺负到头上来。换个主子便是要了你们的命也是轻的。
以下犯上就是大不敬,打死几个下人算什么?
从前侯门出生的大夫人更是明白。她也晓得赵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不仅仅是震慑下人,也意思给她和王家面子。
掌嘴不够,便是杖责。
不论哪方嚼舌的下人都挨了杖责又罚月例。末了儿,大夫人也说再有下回,轻则赶出去,重则打死。
这事完了,赵夫人才说,“那叫莺歌儿的男倌,好似也没瞧见?”
都说不知人去哪儿了。
赵夫人转头就同大夫人讲,“怕不是也在那偏室里头。这就是九儿说的再无情意?”
大夫人笑着递嘻和儿,想了事了,“真在偏室里,男男女女混一室,也就是小九耍混账了图乐子。论不上情意。”
这房中事,她一亲娘,边上一丈母娘,是能管。但管一时管不得一世。
况且,那是她的亲儿。她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已然料到这九儿究竟在合计什么。
但赵夫人又说这不成体统。
赵汀兰也不愿再折腾。
原本听了怀秋的话,也是想着这般下去如何立足,可到如今却觉得即使立了威严又如何。
她在后院立太太威,她的丈夫在前院与一众通房欢好,更甚至还有个男倌。
她本也无意于宅内角逐,无意当什么劳什子的管家太太。便当她眼皮子浅,只晓得情情爱爱。
赵汀兰与母亲讲,“我若想挣几分情,这偏室就不必去了。我若是只当个掌权的管家太太,这偏室更不必去。”
“不去?今儿是通房,明儿就能是姨太太!”
借大夫人与魏婶说话的档口,赵夫人将赵汀兰拉到一旁,狠斥她眼皮子浅心肠软。
“当初那男倌折辱你,你就该当机立断拿了他的命。你倒好!”
“我做不下这般事。再说,那是——”
后头的话烫喉。
从前赵汀兰也只以为那男倌于王一 博而言不就是个乐子,也为着自己的脸面想叫他将人赶走。
“那是他千方百计想留着护着的,是他喜欢的人。我若做了这狠没心肠的事,那他——”
“他能如何?你二人家族联姻,他还敢休了你不成?你这也做不下那也不去的,就是要放任自流,往后你这太太就得成摆设,说话都没个响!”
“没响就没响。我这趟回娘家,就是不愿去王家大宅告状劳神,只想在自家顺个心情。上回害得他一身伤回来,母亲可知我心里多难受?”
“你难受什么?那是他自找的。你可是来当太太的,就你这样子,放过去的侯门大府里怎么遭人暗害了都不知道。”
赵汀兰不想再与母亲多说,要回屋。偏是怀秋也拉着她。
“怀秋?”
“小姐,您就听夫人一句。上回就是您轻饶了那男倌,才有今儿这一整宅子敢嚯嚯到您头上来。”
“都将人打肿了脸还是轻饶?今儿我才是不该听你的回这趟娘家去!我是要脸面,可万万不想成个妒妇!”
赵汀兰转头就同母亲行礼,“母亲也回了吧。他要收什么便收了,我想同他在一屋檐下边就继续呆着。来日方长,兴许哪天也能好好说些话,再往后最差也能见面三分情。”
“没出息!你真当我与你父亲费尽心思将你嫁过来,是让你谈情说爱来的?你可知道王家大半都叫小九拿在手里,你若不能好好掌着王家这一脉,这联姻还有何意义?”
赵汀兰心口一闷。她是晓得这联姻是两家事,但至少父母双亲也为她这份心思考虑过,也算两全其美。
如今才晓得,她那点心思根本不曾被至亲放在眼里。
赵夫人说,“你既知他心思不在你这儿,还要像小儿小女的图那些虚头巴脑的情分?情有几个用?你就看看王家大夫人,从前就困一个情字遭了多少罪,再看看我?趁我赵家仍有势,你先在宅里站稳了,然后得想法子掌着这家底才是根基。”
去往偏室,廊上大夫人笑说要么明儿她再找九儿说说,这小子不出来见长辈,或也是歇下了。
赵夫人也回个笑,“也怪咱这长辈没做称头,前边伤着了我也没来瞧瞧这孩子。眼下他不来见,便只能咱去见见他了。”
大夫人往后瞧了眼一路不吭声的赵汀兰,心间轻叹了声也不多说了。
到门口,赵汀兰远远站在后头,赵夫人硬将她拉过来到门前。扯了两下这小妮儿愣没反应。
大夫人见状,便自己敲了门。
没人应。
大夫人本想罢了,赵夫人却抬手再敲,这才有丫头应了。
一开门,门外大夫人、赵夫人给这衣衫不整的情形给怔着了。
丫头衣裳脱光了,头发散得不像样子,就拿着件上衫掩着前胸腹下的,跪着行礼。
又有一丫头也是这般跪到门边来。跟着就听里头传出来娇笑与浪荡声。
赵汀兰低着头,不看,甚拿帕子捂了耳朵。
大夫人还未问话,赵夫人就笑说,“不是前边才伤着?”
领头的丫头回,“是伤着,这不,都是咱伺候爷呢。”
“我与大夫人说话,哪有你——”
赵夫人忽而抬手,却被赵汀兰拦下。
这档口又出来一个同样情状的丫头跟在后边跪着。
大夫人不置一词,抬眼看看屋里,床帐挡着实则也瞧不见什么。
赵夫人又扯自家女儿,是想将赵汀兰推过门槛去。
赵汀兰却扶着门框生生站好,几乎是气若游丝般低声说,“把门关了,好生伺候。”
偏室里,除赵夫人与通房丫头说话,别的确也没听见,同样也看不着门外是何情状。
丫头关了门,件件衣裳穿好站回床前去,“爷。”
九爷床头靠坐着看书,闻言也没讲话,这几个姐儿又自觉围回桌边去。
倒是这桌边的嫩生崽一整个呆愣,仿是看了出惊天大戏。黑亮的眼珠子咕噜噜地也不晓得到底要转谁身上看。
先前被九爷指了来教莺歌儿写字的姐儿轻戳了莺歌儿脑门,轻声讲,“吓着了?”
这哪儿是吓着啊,只是觉着自个儿那些小心思小盘计,可真是上不得台的小把式。
又跟先前样的写字教字看热闹,过了好一阵。床上九爷早靠得不舒服又趴回去歇着,都像是睡着了。
齐三在外头敲门,是报大夫人和赵夫人已经走了。
“找齐三去领赏钱。”
九爷的声都合着困乏的鼻音。
丫头们谢过九爷退出房去。莺歌儿坐那儿看着九爷直发愣。
跟前纸上歪瓜裂枣地写满了字,可他的心思压根就一直没在写字上。
不论这屋里的戏码,后院内杖责声再是隔了几重回廊,他仍听得见。眼下蒙混过关,明儿呢?后儿呢?
要怎么办,他根本想不出。
走到床边,坐下,愣是一点声没弄响。
爷后背的淤青都还没褪。
就这么干坐着,直到九爷后背肩猛孤丁地一抖。
这嫩生崽知道爷这是梦里疼醒,急得红着眼转磨想做些什么,手又不知往哪儿去。
九爷抻了下筋骨,呼吸都带疼。不抻,总攒着也不舒服。
“爷?我给爷再揉揉能不能好点儿?”
九爷转头过来看莺歌儿,“回去歇着。”
“我不困。”
“明儿再来。”
“谁晓得明儿是什么天?现下都知道我在这儿了,那我就这么回了不就白白糟践这机会。”
得些颜色就开起染房了。
可嫩生崽是真急眼,一急也是口没遮拦,自己还察觉不到。
九爷眉一挑,“机会?”
“就是…反正我就在这儿陪着爷睡觉,我不困,不回。”
——♡
某个人昨晚拿着新买的刮眉刀
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给我刮眉
好在我早有预感[doge]怎能轻易让他下手
只见他仰着下巴带着不屑的眼神大步迈进厕所
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开始给自己一番捯饬
3 minutes late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woc你半条眉毛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zhz带领下,jh开始了每天画半截眉毛上班的日子(划重点: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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