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状元县”小县城休宁
二十年前到黄山休宁去参加一个教育交流活动，待了三天两晚。省重点休宁中学还在铁道边，学校基础设施、教学条件还算不错。休宁中学置身其中的“江南十校”合作机制已在省内高中形成了一个很有影响的品牌，我们筹谋的“皖北协作区”框架也有了眉目。闲余在城内溜溜转转，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座小城市。群山围绕着，城市在山坡、田野里摆开八仙桌。它显安详，毫无欲望的澄净面目。不新不旧，不大不小，人也不急不躁地活着。在那个万马奔腾、只争朝夕的激动人心的时代，休宁小城呈现出并无多少上进心的慵懒与随性，生出一种魅惑。我心里惯常的那种紧紧的着急感觉，也随之松弛下来。那一时期市场经济大潮浪涛拍岸，各地主政者以大手笔撰写个人政绩之风甚嚣尘上。官员考核只看GDP数据说话，其结果派生出数据造假风气，纸上GDP你追我赶。很多城市的管理者，都有着一种不可遏制的抢政绩欲望。无须仔细端详，你定能看到、感到，那种生机勃勃与个人的野心勃勃，根底里就纠缠着。走进每一个大拆迁、大修路的城市，一眼就能瞅到主政者的眼里躁动的火苗，每个人的脑门上都贴着符咒。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安安心心管好自己的城市，已变得不合时宜。休宁这座小县城，静静地在一边悠闲着；偶尔跑过脚踏三轮，动力车上加个铝皮盖的三轮。小城没有繁华，连个像样的梳妆都没有；一付守旧却安之若素的模样，竟还有几分从容。刚到过歙县、屯溪，都是热火朝天的大发展大建设的急匆匆的样子，唯独黄山市的这个辖县，给人一种别样的安闲。通常倚赖于高楼深院的气派，来显示权威的政府和各部委办局，清一色为很小气、很简陋的小房小院小楼。政府的样子是一地风气的源头。你衙门小到老百姓可以平视，官民的关系自会亲和。比着建威风八面的官衙、官楼，那个地方要么是一派奢侈风，老百姓穷得叮当作响；要么是各级官员仍旧以父母官自居，我要你朝东，你不能朝西。物价、统计两个局，居然就这样憋屈地挤在一个住户大小的门房里。低微、谦恭的模样，活像个库房。开始暴发到不可一世的电信、移动或银行，也都没有我们在各处见到那种有钱就任性的显派和骄横的豪华；就连县公安局也是叫人看了吃惊的因陋就简。别处看惯了和此处猛一见，大有感触。也能看到县里主政者在努力的痕迹，这座城市最豪华的步行街就展现了这种追求。相比矮头矮脑的部委办，此地要奢华许多。步行街的的豪华，与古旧、破落的老街也就几米的距离。有时想，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敢于保存落后，专一不买大建设的账，精细维护小巧老县城的模样，从容而耐心地营造一个旅游人文环境，偏去和全国的城市都不一样？现在人头攒动的古民居、老建筑群都是这样保存下来的啊。在中国，哪里还有旧貌完好的百年以上城市？古城大多已是名存实亡。我们总喜欢拿五千年文明史说事。如今扒了建，建了拆，五十年的文明痕迹都难以完整保存。真该安稳下来想想。细雨沥沥。休宁小城就这么充满别样地在二十年前，于我心里刻下皱纹。

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老聃曰：“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击而知。夫道，窨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肢强，思虑恂达，耳目聪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且夫博之不必知，辩之不必慧，圣人以断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损之而不加损者，圣人之所保也。渊渊乎其若海，魏魏乎其终则复始也。运量万物而不匮。则君子之道，彼其外与！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此其道与！

　　“中国有人焉，非阴非阳，处于天地之间，直且为人，将反于宗。自本观之，生者，喑噫物也。虽有寿夭，相去几何？须臾之说也，奚足以为尧、桀之是非！果蓏有理，人伦虽难，所以相齿。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帝之所兴，王之所起也。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将至之所务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

【译文】

孔子问老聃说:“今天安闲无事，请问您什么是至道。”

老聃说:“你应当斋戒,疏通你的心灵,洗净你的精神,抛弃你的智慧。所谓道,幽深而难以言述啊!我将给你说说它的大概情形。昭明显著之物都是从幽暗中产生出来的,有伦有象的东西都是从无形中产生出来的,人的精神是从大道中产生出来的,形体是从精气中产生出来的,万物都是以形体蜕变转化而生的。所以人兽都是胎生,禽鱼都是卵生。大道来时没有形迹,去时不见边际,布满太虚之间,四通入达而宽广无限。顺应大道,就能四肢强健,思虑通达,耳聪目明;就能不花费心思而纯任自然,应接万物而没有偏执。天不得大道就不能成其高,地不得大道就不能成其广,日月不得大道就不能运行,万物不得大道就不能昌盛,这就是道啊!况且博学多识的人未必具有真知,能言善辩的人未必真有慧见,圣人已经抛弃这些了。像那增加它也不见多,减损它也不见少的大道,是圣人所保依的。它深广如大海,高大且周而复始地运行,运载包涵万物而毫无遗漏,那么君子的博、辩之道,不就在大道之外了吗!万物都向它求取资用而不能使它有所匮乏，这不就是真正的道吗!有得道之人,超然阴阳之外,处在天地之间,姑且存有人的形骸,他将要返游于天地万物产生之前的浑沌境界。从大道的方面来看,所谓人的生命,不过是气的凝聚而已。虽然有长寿与短命之分,又有多大差别呢?人的言论是一闪而过的,哪里值得把它作为区分尧、桀是非的标准呢!瓜果有生长之理,人伦虽然参差难齐,但如众齿排列也相去不远。圣人对于人伦不去违背,也不去留恋。调和而顺应它,就是德;偶合而顺应它,就是道。帝王就是凭借这种调应之德、偶应之道而兴起的。人生活在天地之间,就像骏马驰过缝隙,不过片刻的功夫罢了。万物勃然兴起,没有不出生的;万物自然消逝,没有不死亡的。已经变化而出生,又经变化而死去,活着的生物为同类逝去而哀伤,活着的人为同类死去而悲痛。其实人的死去,只不过是解除了自然的弓袋,毁弃了自然的束缚,纷纭宛转,精神先消逝,形体也随之而消失,这就是精神与形体同归于太虚啊!从没有生命变为有生命,又从有生命复归于没有生命,这是人所共知的,不是即将达到大道的人所追求的,但却是众人经常一同议论的问题。那即将达到大道的人是不议论的,议论的人就不会达到大道;明察的人是不能得道的,言辦不如静体默悟;大道是不可听说的,凭耳朵去听就不如堵塞耳朵。这就叫做最大的得道。”

圆悟克勤禅师‖若稍违背，及有间断，打入没交涉处。

古人念此大事，虽处深山幽谷村落间，未尝斯须违背，遇境逢缘，若色若声，动作施为，无不回转，令就自己分上，与从上来透彻之士、所履践无二无别。所以根本牢强，不随境界风转，静然安闲，不落圣凡情量，直下大休大歇，得坐披衣。

今汝既还乡井，能如昔人觑捕使无间然？与钟山方丈捶拂之下、以至三条椽下、七尺单前、何以异哉？若稍违背，及有间断，打入没交涉处。

临岐，切记斯言，异时前程不可逆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