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唐·韩愈《晚春》
《晚春》的作者是唐代诗人韩愈，这是一首写暮春景色的诗。作者韩愈字退之，河南河阳人，是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韩愈被尊称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世人尊称他为"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韩愈的代表作有《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晚春》、《进学解》等。
《晚春》是一首描绘暮春景色的七绝，将植物都进行拟人化，使整首诗充满了生命力。诗人通过"草木"有"知"、惜春争艳的场景描写，反映出自己对春天大好风光的珍惜之情。对于春天的逝去，诗人不是用悲伤的情绪作诗，而是用乐观向上的精神来写的。从文中的"杨花榆荚"就可以看出来，它们虽然没有颜色，但是也在尽力挽留春天，整首诗使人思之无穷，味之不尽。
——唐·韩愈《晚春》
《晚春》的作者是唐代诗人韩愈，这是一首写暮春景色的诗。作者韩愈字退之，河南河阳人，是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韩愈被尊称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世人尊称他为"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韩愈的代表作有《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晚春》、《进学解》等。
《晚春》是一首描绘暮春景色的七绝，将植物都进行拟人化，使整首诗充满了生命力。诗人通过"草木"有"知"、惜春争艳的场景描写，反映出自己对春天大好风光的珍惜之情。对于春天的逝去，诗人不是用悲伤的情绪作诗，而是用乐观向上的精神来写的。从文中的"杨花榆荚"就可以看出来，它们虽然没有颜色，但是也在尽力挽留春天，整首诗使人思之无穷，味之不尽。
【200万房子卖500万买家是外地贫困农民？#男子招募征信白户高价买房骗银行6000万#】在吉林老家种了一辈子地的张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妻子坐了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平生第一次到上海，竟然是为了在青浦区买一套房子。#男子招募贫困农民买房诈骗贷款6000万#
然而，房子装修怎样、市场价多少、周围配套如何，这些普通买房者关心的问题，张力夫妻俩一概不问。在宾馆住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在银行的房贷合同上签了字，又到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了过户。直到此时，他们才第一次见到了卖房者。
就这样，当张力回到东北，在沈阳找了一份烤串师傅的工作时，他的名下已然有了青浦郊区一套200余平方米、市场价200多万元的房子，以及300余万元的贷款，成了名副其实的“百万负翁”。
单从贷款金额就可以看出，这是一笔非常不划算的买卖。但在张力购房的同一时间段，还有20余对夫妻也在青浦区购买了房产。除了大多家境困难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信用状况良好，也就是所谓的“征信白户”。
2019年到2022年，以宁某为首的犯罪团伙招募了大量“白户”到上海，骗取多家银行房贷和信用卡等超6000万元，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办理中。
张力他们还得起每个月1万多元的月供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购房时，张力夫妻在老家已经务农十多年，收入甚至不足以覆盖日常花销和孩子上学的费用。不得已，他只能问亲戚朋友借钱生活，欠下了5万元左右的外债。之所以到上海走一趟，张力图的压根不是房子，而是介绍人郭某承诺的3万-5万元好处费。
除了张力夫妻，郭某另外还介绍了4对夫妻到上海买房。在上海负责具体操办买房事宜的，是他们的老乡、已经从事中介工作多年的宁某。对于张力等人买不起房这件事，宁某心知肚明，他要的只是从银行那里拿到的贷款。
简单来说，宁某通过多种渠道，招揽外地急需用钱、信用状况良好的“白户”来沪购房。同时，宁某虚增待售房屋实际价格，骗取银行高额放贷，借机获利。
“比如，有一套房东挂牌价223万元的房子，宁某想办法把评估价做到了522万，然后从银行贷走了339万。扣掉给房东的钱，116万元差价就是宁某等人的违法所得。”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助理张华雯说。
看起来很“完美”的骗贷计划，实际实施中需要打通的弯弯绕绕有很多。在做高房价时，宁某不仅需要说服房东在前期配合做出已付清首付的假象，还要搞定第三方评估机构，让他们给出远高于市场价的评估价格。此外，宁某还要想办法帮助张力等“白户”拿到上海购房资格，应付银行、房地产交易中心工作人员可能的询问等。
“上述这些环节缺一不可。”青浦检察院检察官助理薛博文告诉记者，为了让“白户”有资格购房，宁某物色的对象必须是夫妻，他还成立了一家皮包公司，为“白户”代缴或伪造上海社保的缴纳记录，要求“白户”牢记公司名称、办公地址、所购房屋基本情况等信息，“最重要的是，宁某等人还设法搞定了第三方评估机构的工作人员，让他出具虚假的评估价格。目前，该工作人员也在接受调查。”
一旦贷款到手，不论是宁某还是“白户”，都不会去还款。在宁某的计划中，即使银行后来发现贷款逾期，只要届时房价能超过银行发放的贷款金额，银行实际上没有遭受多少损失，工作人员就不一定会追究。
但是，当房地产市场趋于平稳，200多万的房子无法涨价到300多万时，宁某的骗局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近年来，利用“白户”骗取贷款的犯罪行为屡有发生。仅在上海，就发生过骗取车贷、信用卡等案件。
从这些案件不难看出，这些“白户”是实施犯罪行为的关键。那么，他们都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愿意配合宁某等人的行为呢？
在人们过往的印象中，“白户”可能多是一些偏远农村地区的老人，被人冒用了身份信息。但实际上，想要从银行获取贷款，老人的年龄会是一个很大的阻碍。因此，大部分“白户”其实是急需用钱的年轻人和中年人。
“征信良好、不限户籍，快速申领信用卡，高薪报酬，有需要的速度联系。”这是一些中介在招揽“白户”时打出的话术，宁某等人也是通过许以几万到几十万元不等的报酬，非常顺利地就招募到了众多“白户”，44岁的河北人李富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李富在老家务农，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妻子也跟他闹起了离婚。这时，妻子通过一个中介得知，只要他们夫妻配合到上海“办点事”，就能拿到50万元报酬。
就这样，李富和妻子带着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于2019年11月一起来到了上海，住进了张力曾住过的宾馆。随后，他们和中介一起到了浦东新区一家银行，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已经填好的贷款业务申请表，让二人签字就行。
“上面写我在上海工作，一个月收入有三四万元，这显然是假的嘛。”李富说，不过看在允诺的报酬份上，他还是签了字，贷了300多万元。后来，李富回到老家，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他多次收到银行催缴贷款的短信和电话，还有法院寄来的传票，不过都没有理睬。在他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上征信“黑名单”，对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据了解，宁某手下的中介在招募“白户”时，就会明确告诉他们所要实施的行为及相关流程，并表示这将影响到他们的征信，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以此来博得对方的信任。
“对普通人而言，可能会觉得上‘黑名单’，成为失信被执行人，被采取限制高消费等措施，会给生活带来很多不便。但对‘白户’来说，这些都可以克服，他们眼下更需要的是犯罪分子承诺的几万元报酬。”张华雯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比如，一旦被“限高”，就不能乘坐高铁和飞机。但张力夫妻为了完成骗贷全流程，应宁某等人的要求在吉林上海之间来回数次，乘坐的一直都是普通火车。在到沈阳当烤串师傅之前，张力甚至从未离开家乡打工，“限高”对他的生活产生不了多少负面影响。
但是，“白户”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征信上的污点吗？
在检察官看来，“白户”的行为很可能已经构成贷款诈骗罪的共同犯罪。
在青浦检察院办结的车贷诈骗案中，“白户”依据犯罪金额的不同，被法院判处从1年半至3年不等有期徒刑，退赃的适用缓刑。
很可能要坐牢，这是中介们绝对不会告诉“白户”的内容。（文中张力、李富为化名）（上观新闻）
然而，房子装修怎样、市场价多少、周围配套如何，这些普通买房者关心的问题，张力夫妻俩一概不问。在宾馆住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在银行的房贷合同上签了字，又到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了过户。直到此时，他们才第一次见到了卖房者。
就这样，当张力回到东北，在沈阳找了一份烤串师傅的工作时，他的名下已然有了青浦郊区一套200余平方米、市场价200多万元的房子，以及300余万元的贷款，成了名副其实的“百万负翁”。
单从贷款金额就可以看出，这是一笔非常不划算的买卖。但在张力购房的同一时间段，还有20余对夫妻也在青浦区购买了房产。除了大多家境困难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信用状况良好，也就是所谓的“征信白户”。
2019年到2022年，以宁某为首的犯罪团伙招募了大量“白户”到上海，骗取多家银行房贷和信用卡等超6000万元，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办理中。
张力他们还得起每个月1万多元的月供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购房时，张力夫妻在老家已经务农十多年，收入甚至不足以覆盖日常花销和孩子上学的费用。不得已，他只能问亲戚朋友借钱生活，欠下了5万元左右的外债。之所以到上海走一趟，张力图的压根不是房子，而是介绍人郭某承诺的3万-5万元好处费。
除了张力夫妻，郭某另外还介绍了4对夫妻到上海买房。在上海负责具体操办买房事宜的，是他们的老乡、已经从事中介工作多年的宁某。对于张力等人买不起房这件事，宁某心知肚明，他要的只是从银行那里拿到的贷款。
简单来说，宁某通过多种渠道，招揽外地急需用钱、信用状况良好的“白户”来沪购房。同时，宁某虚增待售房屋实际价格，骗取银行高额放贷，借机获利。
“比如，有一套房东挂牌价223万元的房子，宁某想办法把评估价做到了522万，然后从银行贷走了339万。扣掉给房东的钱，116万元差价就是宁某等人的违法所得。”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助理张华雯说。
看起来很“完美”的骗贷计划，实际实施中需要打通的弯弯绕绕有很多。在做高房价时，宁某不仅需要说服房东在前期配合做出已付清首付的假象，还要搞定第三方评估机构，让他们给出远高于市场价的评估价格。此外，宁某还要想办法帮助张力等“白户”拿到上海购房资格，应付银行、房地产交易中心工作人员可能的询问等。
“上述这些环节缺一不可。”青浦检察院检察官助理薛博文告诉记者，为了让“白户”有资格购房，宁某物色的对象必须是夫妻，他还成立了一家皮包公司，为“白户”代缴或伪造上海社保的缴纳记录，要求“白户”牢记公司名称、办公地址、所购房屋基本情况等信息，“最重要的是，宁某等人还设法搞定了第三方评估机构的工作人员，让他出具虚假的评估价格。目前，该工作人员也在接受调查。”
一旦贷款到手，不论是宁某还是“白户”，都不会去还款。在宁某的计划中，即使银行后来发现贷款逾期，只要届时房价能超过银行发放的贷款金额，银行实际上没有遭受多少损失，工作人员就不一定会追究。
但是，当房地产市场趋于平稳，200多万的房子无法涨价到300多万时，宁某的骗局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近年来，利用“白户”骗取贷款的犯罪行为屡有发生。仅在上海，就发生过骗取车贷、信用卡等案件。
从这些案件不难看出，这些“白户”是实施犯罪行为的关键。那么，他们都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愿意配合宁某等人的行为呢？
在人们过往的印象中，“白户”可能多是一些偏远农村地区的老人，被人冒用了身份信息。但实际上，想要从银行获取贷款，老人的年龄会是一个很大的阻碍。因此，大部分“白户”其实是急需用钱的年轻人和中年人。
“征信良好、不限户籍，快速申领信用卡，高薪报酬，有需要的速度联系。”这是一些中介在招揽“白户”时打出的话术，宁某等人也是通过许以几万到几十万元不等的报酬，非常顺利地就招募到了众多“白户”，44岁的河北人李富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李富在老家务农，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妻子也跟他闹起了离婚。这时，妻子通过一个中介得知，只要他们夫妻配合到上海“办点事”，就能拿到50万元报酬。
就这样，李富和妻子带着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于2019年11月一起来到了上海，住进了张力曾住过的宾馆。随后，他们和中介一起到了浦东新区一家银行，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已经填好的贷款业务申请表，让二人签字就行。
“上面写我在上海工作，一个月收入有三四万元，这显然是假的嘛。”李富说，不过看在允诺的报酬份上，他还是签了字，贷了300多万元。后来，李富回到老家，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他多次收到银行催缴贷款的短信和电话，还有法院寄来的传票，不过都没有理睬。在他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上征信“黑名单”，对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据了解，宁某手下的中介在招募“白户”时，就会明确告诉他们所要实施的行为及相关流程，并表示这将影响到他们的征信，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以此来博得对方的信任。
“对普通人而言，可能会觉得上‘黑名单’，成为失信被执行人，被采取限制高消费等措施，会给生活带来很多不便。但对‘白户’来说，这些都可以克服，他们眼下更需要的是犯罪分子承诺的几万元报酬。”张华雯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比如，一旦被“限高”，就不能乘坐高铁和飞机。但张力夫妻为了完成骗贷全流程，应宁某等人的要求在吉林上海之间来回数次，乘坐的一直都是普通火车。在到沈阳当烤串师傅之前，张力甚至从未离开家乡打工，“限高”对他的生活产生不了多少负面影响。
但是，“白户”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征信上的污点吗？
在检察官看来，“白户”的行为很可能已经构成贷款诈骗罪的共同犯罪。
在青浦检察院办结的车贷诈骗案中，“白户”依据犯罪金额的不同，被法院判处从1年半至3年不等有期徒刑，退赃的适用缓刑。
很可能要坐牢，这是中介们绝对不会告诉“白户”的内容。（文中张力、李富为化名）（上观新闻）
#折转琉璃红楼梦#
第三回：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脂砚斋）
第三回：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程乙本）
标题看，还是更喜欢程乙本的标题，脂砚斋版有点太直白，少了些含蓄之美。
先说个细节，贾府贾母因女儿去世，派人来接外孙林黛玉进京，贾雨村和林黛玉乘船进京，描写照例粗中有细，有个很容易忽略的细节：
【黛玉……遂同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条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这里好在哪里呢，一个是写了当时的“礼”，贾雨村是必须要另行乘船的，但不知道“礼”，类似细节就很难凭空创造出来；一个是在这样微末的叙事中，仍有结构的光芒绽放。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这里也“画面感很强”。
“同舟”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意象。像金庸，就写过段誉和阿朱阿碧同舟，张无忌与四女同舟，黄蓉和郭靖，令狐冲和恒山派女尼等，细数大概有几十处。
对南方读者来说，能唤起亲切感，对北方读者，多能唤起好奇和新鲜感——很多北方人，是终生不能够坐一次船的。
贾雨村和林黛玉分乘两船，本身就有很美妙的表达。
之后贾雨村和林黛玉分别，赴任去了。
林黛玉进贾府，则开启了中国小说叙事的高潮之旅。
林黛玉进贾府，大轿下了换小轿，男仆退了换女仆，一院跨过一院，一门推开一门，不动声色中，林黛玉进入贾府，也是由“钟鼎之家”、“书香之族”的林家，对接上“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内里是隐含着巨大的惊心动魄的。
但作者写来，游刃有余，就好像法国诗人瓦雷里赞美陶渊明的诗，有种“大富翁的朴素”，曹雪芹在写林黛玉进贾府时，笔调似乎也有类似的朴素，反而是文学性上有意识地“我要如此写”的意识淡了，更多的是“写着写着就是这样”，一种大富翁的朴素的文学描述。
类似的描述，还有施耐庵《水浒传》里的高俅发迹：
“浮浪破落户子弟”高俅开始是个帮闲，被告了一状后被发配，先是投奔淮州一家赌坊老板柳世权，一住三年，再因皇帝大赦天下回返东京，柳世权推荐给东京开生药铺的亲戚董将士，董将士不敢收留，又推荐给小苏学士（苏轼/苏辙），小苏学士不喜，转手推荐给驸马王晋卿府。在驸马府上如鱼得水，又因给端王送玉龙笔架，在端王府上踢了几脚球，又称为端王心腹——等端王成为皇帝，也就是宋徽宗。高俅已经飞龙在天了（这倒是也符合六度空间理论）。
该略的地方略，该详的地方实，大作家是有这样的意识和笔力的。
这也是“白描”的一种，但后世作者偷懒，没有经过“白描”这一关，就都涌到“写意”去了，写意是万能良药，因此文章不禁读。
贾府这样的世家，可以有大富翁的朴素，自然而然的“势”，有时候，“势”要去刻意营造的。
我在一本小册子游记中看到一位作家写过一个当权者的“势”，一间巨大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当权者坐在最里面，看着来找他办事的人，从门口走过来求肯。办事的人在当权者的注视下，从门口走向当权者，信心一点点丧失，走到一半时，几乎恨不得要转身离开，从来没有来过，等走到当权者面前时，哪里还能提出恳求？
一般人遇到林黛玉这种阵势，八成腿脚发软，但林黛玉驾驭得了，从进贾府，到见贾母等，应对非常得体，除了她自身的情商外，当然还要她的家世来托底。
同样是进贾府，林黛玉进，薛蟠进，刘姥姥进，都是完全不同的写法。
林黛玉进贾府的写法是白描，也是一种硬碰硬的写法。很多作者下笔就虚，到这里是会怯场的。
七宝楼台，这是最下面的三层。
真正的大场面，大会战，还在接下来。
黛玉见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迎春、探春、惜春，这是一层；
众人反见黛玉，这又上一层；
凤姐儿的史诗级出场，俩王四个二，这里又上了一层；
正主儿贾宝玉仍未登场，转而去写黛玉去宁国府和荣国府见贾赦等，又上一层；
烘云托月，众星捧月，等正主儿贾宝玉登场，叙事到此真正沸腾起来了，再上一层；
接着是贾宝玉看林黛玉，林黛玉看贾宝玉，又上一层；
然后再到真正“主角”，通灵宝玉，又是摔玉，又是看玉，又是问玉。
楼台已成，楼台还要有氤氲，有倒影，且要呼应海市蜃楼。
文章写到这里，几乎算是至境了。
阅历、笔力、才气、心力，缺一不可，才能造就这文学史上的千古奇观。
余华的《活着》和莫言的《生死疲劳》，从题目上可以互文，《红楼梦》中这部分，其实用刘鹗《老残游记》第二回的“明湖湖边美人绝调”中，小玉说书来呈现，恰到好处。
往前，白居易的《琵琶行》，也是这种好。八十种微妙好。
“为甚一纸招贴，便举国若狂如此？”
文学的美妙和音乐的美妙，往往是相通的。
这一回里，还涉及到一个一直被爱好者所提及的bug，就是林黛玉的年龄问题。
不管是脂砚斋版还是程乙本，都是写的贾雨村初见林黛玉时，黛玉五岁，贾雨村在林府教了一年多，黛玉进贾府时差不多七八岁，所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五六年的时间段，但按照文中实际描写，林黛玉进贾府，大约是十三四岁，中间是对不上的。
87剧版《红楼梦》和了和稀泥，表现是按照十三四岁表现的，但往回勾连时，又是按照六七岁时入府表现的，因此贾宝玉和林黛玉熟到这个程度了，还要问她是几岁进的贾府，如果是十三四岁时，几乎都是去年来，前年来，大前年等几个选项，便不至有此发问了。
这里其实可以从三个方面解读。
一，是曹雪芹有意为之。
很显然，空间的架空是有意为之，空间一向跟时间并列，乃有“宇宙”，空间可以架空，时间自然也可以打散，打开，曹雪芹的处理，其实是“百年孤独”式的，是“困在时间里的大观园”，这种处理当然是高级的，但因为是《红楼梦》的“未完”，还不能清晰展现；
二，是曹雪芹写作时发生的转向。
即开始是按照六七岁写作，进入贾府后，大约要先有一个五六年的“蛰伏”，一笔带过，“不知不觉，五六年过去了。”类似这样描述。再通过某事，带出已经成人的黛玉和宝玉等。又或作者一直在有益。前面我们提到的林黛玉和贾雨村师徒关系的“隔离”可能也在这里，那时候可能也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五六岁和十几岁时面对贾雨村的状态是不一样的。但写黛玉进府时，收不住了，索性就由得它。但这又与曹雪芹“增删五次”不符，因为这里要调整年龄，其实是好调整的，所以仍然是有上面提到的“有意混乱”的可能的。
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写：【在九岁至十四岁这个年龄段里，往往有好些少女在某些比她们的年龄大一倍或者好几倍的着迷的游客眼里，显露出她们的真实本性，那种本性不是人性而是仙性（也就是说，是精灵般的），我提议把这些精选出来的人儿称作“性感少女”。需要注意的是，我用时间术语代替了空间术语。事实上，我要请读者把“九岁”和“十四岁”看作界限——那些镜子般的海滩和玫瑰色的岩石——一座上面时常出现我的那些性感少女的魔岛的界限，岛的四周是雾霭迷蒙的茫茫大海。在这个年龄段里，所有的女孩儿是否都是性感少女呢？】
林黛玉两个年龄，显然就是童年和“性感少女”的区别。
三，童年是后天形成的概念。
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其实，也可以说“童年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什么是童年，什么是青春呢，五岁？九岁？十四岁？十三岁？过了什么时间是过了童年？童年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青春是心志的还是肉体的？童年到青春是突变还是渐变？童年和青春是不是只有在回忆中才会得到的呈现？
曹雪芹一个巧妙的“此处可能有掌声”，获得了真实的掌声。
蒋勋以“青春”切红楼，是恰当的，所以这个年龄的问题，又可以不算是问题，是无心为之，或是有意为之，都不是特别重要。
因为这样一个“无心之失”，反而更勾起了无限的讨论，几百年不绝。
所以又可以说，《红楼梦》不是一部二维的，平面的书，它是把无限的可能性，以有限的方式写出来了。
《红楼梦》是一部很复杂的小说，不能仅仅以“好不好看”概括。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里说：
【可惜啊，小说也不能幸免，它也被简化所统领的白蚁大军好好啃了一顿，这群白蚁不仅简化了世界的意义，也简化了作品的意义。……小说的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读者说：“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这是小说的永恒真理。】
《红楼梦》确实是一部复杂的小说。
未完待续。
第一回：
https://t.cn/A6HAglKX
第二回：
https://t.cn/A6HAgFWR
第三回：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脂砚斋）
第三回：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程乙本）
标题看，还是更喜欢程乙本的标题，脂砚斋版有点太直白，少了些含蓄之美。
先说个细节，贾府贾母因女儿去世，派人来接外孙林黛玉进京，贾雨村和林黛玉乘船进京，描写照例粗中有细，有个很容易忽略的细节：
【黛玉……遂同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条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这里好在哪里呢，一个是写了当时的“礼”，贾雨村是必须要另行乘船的，但不知道“礼”，类似细节就很难凭空创造出来；一个是在这样微末的叙事中，仍有结构的光芒绽放。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这里也“画面感很强”。
“同舟”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意象。像金庸，就写过段誉和阿朱阿碧同舟，张无忌与四女同舟，黄蓉和郭靖，令狐冲和恒山派女尼等，细数大概有几十处。
对南方读者来说，能唤起亲切感，对北方读者，多能唤起好奇和新鲜感——很多北方人，是终生不能够坐一次船的。
贾雨村和林黛玉分乘两船，本身就有很美妙的表达。
之后贾雨村和林黛玉分别，赴任去了。
林黛玉进贾府，则开启了中国小说叙事的高潮之旅。
林黛玉进贾府，大轿下了换小轿，男仆退了换女仆，一院跨过一院，一门推开一门，不动声色中，林黛玉进入贾府，也是由“钟鼎之家”、“书香之族”的林家，对接上“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内里是隐含着巨大的惊心动魄的。
但作者写来，游刃有余，就好像法国诗人瓦雷里赞美陶渊明的诗，有种“大富翁的朴素”，曹雪芹在写林黛玉进贾府时，笔调似乎也有类似的朴素，反而是文学性上有意识地“我要如此写”的意识淡了，更多的是“写着写着就是这样”，一种大富翁的朴素的文学描述。
类似的描述，还有施耐庵《水浒传》里的高俅发迹：
“浮浪破落户子弟”高俅开始是个帮闲，被告了一状后被发配，先是投奔淮州一家赌坊老板柳世权，一住三年，再因皇帝大赦天下回返东京，柳世权推荐给东京开生药铺的亲戚董将士，董将士不敢收留，又推荐给小苏学士（苏轼/苏辙），小苏学士不喜，转手推荐给驸马王晋卿府。在驸马府上如鱼得水，又因给端王送玉龙笔架，在端王府上踢了几脚球，又称为端王心腹——等端王成为皇帝，也就是宋徽宗。高俅已经飞龙在天了（这倒是也符合六度空间理论）。
该略的地方略，该详的地方实，大作家是有这样的意识和笔力的。
这也是“白描”的一种，但后世作者偷懒，没有经过“白描”这一关，就都涌到“写意”去了，写意是万能良药，因此文章不禁读。
贾府这样的世家，可以有大富翁的朴素，自然而然的“势”，有时候，“势”要去刻意营造的。
我在一本小册子游记中看到一位作家写过一个当权者的“势”，一间巨大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当权者坐在最里面，看着来找他办事的人，从门口走过来求肯。办事的人在当权者的注视下，从门口走向当权者，信心一点点丧失，走到一半时，几乎恨不得要转身离开，从来没有来过，等走到当权者面前时，哪里还能提出恳求？
一般人遇到林黛玉这种阵势，八成腿脚发软，但林黛玉驾驭得了，从进贾府，到见贾母等，应对非常得体，除了她自身的情商外，当然还要她的家世来托底。
同样是进贾府，林黛玉进，薛蟠进，刘姥姥进，都是完全不同的写法。
林黛玉进贾府的写法是白描，也是一种硬碰硬的写法。很多作者下笔就虚，到这里是会怯场的。
七宝楼台，这是最下面的三层。
真正的大场面，大会战，还在接下来。
黛玉见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迎春、探春、惜春，这是一层；
众人反见黛玉，这又上一层；
凤姐儿的史诗级出场，俩王四个二，这里又上了一层；
正主儿贾宝玉仍未登场，转而去写黛玉去宁国府和荣国府见贾赦等，又上一层；
烘云托月，众星捧月，等正主儿贾宝玉登场，叙事到此真正沸腾起来了，再上一层；
接着是贾宝玉看林黛玉，林黛玉看贾宝玉，又上一层；
然后再到真正“主角”，通灵宝玉，又是摔玉，又是看玉，又是问玉。
楼台已成，楼台还要有氤氲，有倒影，且要呼应海市蜃楼。
文章写到这里，几乎算是至境了。
阅历、笔力、才气、心力，缺一不可，才能造就这文学史上的千古奇观。
余华的《活着》和莫言的《生死疲劳》，从题目上可以互文，《红楼梦》中这部分，其实用刘鹗《老残游记》第二回的“明湖湖边美人绝调”中，小玉说书来呈现，恰到好处。
往前，白居易的《琵琶行》，也是这种好。八十种微妙好。
“为甚一纸招贴，便举国若狂如此？”
文学的美妙和音乐的美妙，往往是相通的。
这一回里，还涉及到一个一直被爱好者所提及的bug，就是林黛玉的年龄问题。
不管是脂砚斋版还是程乙本，都是写的贾雨村初见林黛玉时，黛玉五岁，贾雨村在林府教了一年多，黛玉进贾府时差不多七八岁，所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五六年的时间段，但按照文中实际描写，林黛玉进贾府，大约是十三四岁，中间是对不上的。
87剧版《红楼梦》和了和稀泥，表现是按照十三四岁表现的，但往回勾连时，又是按照六七岁时入府表现的，因此贾宝玉和林黛玉熟到这个程度了，还要问她是几岁进的贾府，如果是十三四岁时，几乎都是去年来，前年来，大前年等几个选项，便不至有此发问了。
这里其实可以从三个方面解读。
一，是曹雪芹有意为之。
很显然，空间的架空是有意为之，空间一向跟时间并列，乃有“宇宙”，空间可以架空，时间自然也可以打散，打开，曹雪芹的处理，其实是“百年孤独”式的，是“困在时间里的大观园”，这种处理当然是高级的，但因为是《红楼梦》的“未完”，还不能清晰展现；
二，是曹雪芹写作时发生的转向。
即开始是按照六七岁写作，进入贾府后，大约要先有一个五六年的“蛰伏”，一笔带过，“不知不觉，五六年过去了。”类似这样描述。再通过某事，带出已经成人的黛玉和宝玉等。又或作者一直在有益。前面我们提到的林黛玉和贾雨村师徒关系的“隔离”可能也在这里，那时候可能也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五六岁和十几岁时面对贾雨村的状态是不一样的。但写黛玉进府时，收不住了，索性就由得它。但这又与曹雪芹“增删五次”不符，因为这里要调整年龄，其实是好调整的，所以仍然是有上面提到的“有意混乱”的可能的。
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写：【在九岁至十四岁这个年龄段里，往往有好些少女在某些比她们的年龄大一倍或者好几倍的着迷的游客眼里，显露出她们的真实本性，那种本性不是人性而是仙性（也就是说，是精灵般的），我提议把这些精选出来的人儿称作“性感少女”。需要注意的是，我用时间术语代替了空间术语。事实上，我要请读者把“九岁”和“十四岁”看作界限——那些镜子般的海滩和玫瑰色的岩石——一座上面时常出现我的那些性感少女的魔岛的界限，岛的四周是雾霭迷蒙的茫茫大海。在这个年龄段里，所有的女孩儿是否都是性感少女呢？】
林黛玉两个年龄，显然就是童年和“性感少女”的区别。
三，童年是后天形成的概念。
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其实，也可以说“童年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什么是童年，什么是青春呢，五岁？九岁？十四岁？十三岁？过了什么时间是过了童年？童年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青春是心志的还是肉体的？童年到青春是突变还是渐变？童年和青春是不是只有在回忆中才会得到的呈现？
曹雪芹一个巧妙的“此处可能有掌声”，获得了真实的掌声。
蒋勋以“青春”切红楼，是恰当的，所以这个年龄的问题，又可以不算是问题，是无心为之，或是有意为之，都不是特别重要。
因为这样一个“无心之失”，反而更勾起了无限的讨论，几百年不绝。
所以又可以说，《红楼梦》不是一部二维的，平面的书，它是把无限的可能性，以有限的方式写出来了。
《红楼梦》是一部很复杂的小说，不能仅仅以“好不好看”概括。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里说：
【可惜啊，小说也不能幸免，它也被简化所统领的白蚁大军好好啃了一顿，这群白蚁不仅简化了世界的意义，也简化了作品的意义。……小说的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读者说：“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这是小说的永恒真理。】
《红楼梦》确实是一部复杂的小说。
未完待续。
第一回：
https://t.cn/A6HAglKX
第二回：
https://t.cn/A6HAgFWR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