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约》

八十年代初期,筛考过后、高考之前某个春日下午,天气晴爽,四人坐学校后山斜坡上,学三国时的刘关张,四双手一搭就完成了结义仪式。无焚香,无喊酒,无叩拜,甚至结义目标都不明,更没惊天的漫想,或要做动地之事。倒像是儿时耍玩呢。如再描述准确些,那就几个虽冲关了预考却成绩平平,惺惺相惜,奢祈临近的七月喜撞鸿运而已。

排行还是要讲究的。按岁数论序,老大培清,我第二,老三运春,武峰占末,姓氏三蒋一刘。几人个高大致同,约1米65,学校伙食清苦,体皆偏瘦。几年后,培清成一名乡干部,我铁路,老三入建筑行;老四东北大学(当年不称此名)毕业,找北方媳妇,如今仍在北京附近城市一所大学做老师。数十个春秋,十年少联系,十年了无音讯,十年偶有所闻;为工作、为生计、为家庭忙忙碌碌,相忘于江湖,好似根本不存在结义之盟。或,有结义之名,却无结义之实。倒是只小学毕业早年守村里的弟弟上心,仗义,跟他曾提过结拜一事,每当回家闲聊,他都问几兄弟状况,可我支支吾吾,语气均轻飘飘地敷衍。直到二0一三年清明回全州,听到老大的消息,说他已癌症晚期,时日不长。心神大震,顿时感概良多。当晚数位同学约餐县城,知晓了大致状况。勾指算,那时正是四人结义三十周年。席散握手道别,老大的手柔软如絮,没丝毫力感。看他轻缓离去的陌生背影,不免悲凉。同年国庆高中同学聚会,晚上唱歌环节,培清点民歌《挑担茶叶上北京》,唱声舒缓、高亢、爽朗,绝不像病重缠身。与半年前判如两人呢。

常识告知我,这极可能是回光返照。果不其然,老大于第三年春夏之交去世,那是我们结盟的第三十二年。他犯肝癌,排除了遗传,自言是年轻时恣酒所致。一个高中生招考入制,干到县某局负责人,除踏实勤恳,人情生风外,酒是不能免的。他说,年轻时有一次周末应酬,气氛热烈,晚上九点即酩酊大醉,瘫在自己单身床上,三小时醒来又轮番干,生龙活虎,直到天灰灰亮狐朋狗友方散去。从此老大有了酒仙雅号,也为病根启开了源头。其实老大是儒雅之人,说话文邹邹,处事大度周全,遗传了他父亲的教师品性,偶尔还教训下他的三个结义的弟弟。终于倒在了酒道上,时享五十岁。

三年后,老三运春也随培清而去,仍是肝癌。他没干几天建筑,凭他的音乐天赋捣成了架子鼓教师,在桂林市组织架子鼓考级、办培训班,忙得不亦乐乎。后期与小学老师的妻子还办了午托班,更是操心。那次在桂林短暂三人小聚,见面不到两小时,就说要回去准备午托小朋友的午饭而匆匆离去。身边朋友说,运春是累了,他想休息了……

手机关于他的微信停止在那年的6月13日,他报喜说那是他二胎女儿出生的日子。神奇的是,他大女儿当年的高考分也是这个数。冥冥之中的巧合。他俩口子信佛,于是更笃信了今世今生的某种缘与情。

这一年是结义的三十五年。

今年清明约回家探亲的老四见面,返母校一趟,睹物思人,涌泛起当年的点滴,也重拣了四十年的逝去和漫长。毕业时的新教室还在,只不过灰旧了;当年后山坐过的斜坡也在,只是由青草皮换成了灌木杂树,显高,显臃肿;最喜欢透过教室窗玻看传达室小老头出门敲钟的身影,那是三餐开饭的号令……母校坐落于湘江支流宜湘河畔,当年嚯嚯嚯的大河声,宛如音乐,恰似催眠,不知哪一年因水流改道而平缓安静,归于无声了。

又握手道别,他回他的唐山,我归我的南宁。今晚举杯,为我俩,更为他俩----

祀酒酹宜湘,

邀呼噎语苍,

南北凭一义,

醉否载年当。

2024.5.19

1969年10月17日晚上,
一位受中央“重点审查的对象”由一架伊尔—14型飞机转移到了开封,
这位老人没有穿衣服,甚至连裤子、鞋袜都没穿,只是被人用一条粉红色的棉被裹着,外边还罩上了一条白床单。老人的鼻子里插着鼻饲管,喉咙里塞着吸痰器,胳膊上扎着输液管,瘦弱的脸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安静地躺在担架上,好像没多少精神,但从他那微弱的呼吸看,他还活着。
军方人员和医护人员一起将担架抬下飞机,借着月光,工作人员仔细看了担架上的老人,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张面孔好像在哪见过。
汽车来到的小院僻静而阴森,与外面完全隔绝。老人被安置在西楼底层靠南头一个套房的里间。当时,这间屋里除了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什么也没有。
从这天夜里开始,小院内外“如临大敌”,戒备森严。院子的围墙高大而坚固,上面布满了成排的电网,只有一条安装了铁门的通道可以出入。大门口有岗楼,门外有哨兵,屋内有警卫。我们执行的看守任务,被称为“十七号任务”。
那天开始,所有人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也同样失去了“自由”——不准外出,不准写信,不准同家人亲友有任何形式的交往,并且一个个都以党性、生命作了保证。事实上也被软禁起来,不能与外界联系。
刚被转移到房间的老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扫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想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看了一下周围,什么也没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病痛和虚弱已经让这位老人没有太多的力气思考,而可笑的是当时那如临大敌般的看管措施,竟然是为了这样一个身染重病的奄奄一息的老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屋子里没有玻璃,深秋的风夹着寒气吹在老人虚弱的身体上。在到达开封的当天夜里,老人的肺炎就复发了,高烧摄氏39度,呕吐得很厉害。永远健康的副统帅的同伙汇报称:“一切均好,病情无异常变化。”
老人需要药品治疗,可是得到的指令却是:北京带来的药,不许全用;河南准备的,要退回一部分;禁止到外边购买。这样一来,配备的医疗班子完全失去了作用,更谈不上治疗。
11月6日,从北京跟来的人全部奉命撤回,一个也不准留。临走前,专案组的人特意到火化场转了一圈,说:“千万别死在我们手里。”然后向工作人员“训话”说,“要激发对老人的仇恨、保留活证据。”从这以后,老人的监护、医疗工作完全交由开封驻军及公安等部门负责。
尽管都接受了“仇恨”的阶级教育及保密教育,可大家还是十分惊讶,眼前的所见所闻,同报纸上所谓“最阴险、最凶恶、最狡猾、最歹毒的阶级敌人”的说法反差太大,怎么都对不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瘦成皮包骨头,病得奄奄一息,靠鼻饲维持生命,全身没有一条好血管,牙齿只剩下七个,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的垂危老人。
老人每天闭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发出微弱得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的呼吸声。因为无法进食,工作人员和看守常常协助医护人员从鼻饲管里打进流食来维持他的生命。
在得不到有效的医治、护理下,又失去自理能力,老人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更不知自己的妻子儿女眼下身在何方、遭遇怎样,只知道有严密的监视像影子一样从早到晚在跟随着自己。
11月10日晚,老人再次发高烧,体温一再攀升,试体温表,五个小时后才取出,体温摄氏39.7度。医护人员限于医疗水平和条件,又不熟悉病史,只得按肺炎治疗。因为不许送医院抢救,到深夜时,老人的嘴唇发紫,点头张口呼吸,吸氧也不见改变,两瞳光反应消失,体温达到了摄氏40.1度。可是值班护士仍按原处方用药,到第二天早晨6点40分,发觉情况不妙,连忙叫其他医护人员来抢救,然而为时已晚。6点42分,医护人员到齐;3分钟后,也就是1969年11月12日6点45分,一颗承受了过多压力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老人临终前,身边没有亲人。他的妻子、儿女在几年时间里对他的下落毫不知情。
1972年,他的第六任夫人写信给最高统帅,最高统帅回复人已死时,才得知老人早在3年前就离开了人世。老人去世后,遗体被转移到地下室。
15日深夜12点,老人的遗体被装上一辆吉普车。由于车身容纳不了他那高大的身躯,小腿和脚都露在车厢外。此时,火化场早已得到通知,说有一名“烈性传染病人”要今晚火化,只准留下两个火化工。
他在开封留下的所有遗物,也被付之一炬。老人的骨灰被装在一个临时从商店买来的普通木质骨灰盒里,交费后寄存在开封火化场骨灰存放室。
剩下的,只有一张骨灰寄存证,上面填写——
姓名:刘卫黄;
职业:无

业。
在凤凰卫视的一次采访中,老人的妻子被问及对导致她丈夫去世的那些年动乱的看法,她陷入了沉思。
那个时刻,她仿佛穿越回了那个动荡的年代,思考着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然后坚定地说道:“看现在社会上的一些现象,老人家当年是对的。”
在1967年的一次对话中,老人曾与伟人讨论过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他认为社会主义可以借助资本主义的力量为自己服务。这种看法,与对话中提出的教员的观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教员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可能对社会主义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这是一种有机体系的观念,各要素相互关联,不可分割。教员更加深刻地洞察了社会的有机本质。这种对话,反映了不同思想观念的碰撞与交流,也展现了对未来的担忧与思考。
1983年,老人的妻子来到教员故居参观,这里的一切,仍像22年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老人的妻子思绪万千,临走之前她留下了一句令人唏嘘感慨的话:“深切缅怀教员,您永远的学生王光美。”
老人妻子晚年曾经对她儿女说:“老人和伟人之间真没有任何个人恩怨,老人只是看问题没有伟人深远。伟人也并不是怕个人的所谓权力被代替,他实在是担心劳动人民的江山有一天会变色!不能把私心杂念和小生产意识看轻了,私乃万恶之源!”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民大众通过实践检验,认识到伟人思想的正确性和伟大性!因为伟人的思想是来自于时间,又高于时间。他们深远的战略眼光和对万物的洞察深度是常人无法比拟的!难怪连晚年的王震等老将军都忍不住感叹:“伟人比我们早了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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