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地看,会发现这些小花们和周围的大环境虽然一眼看去很协调,其实,朵朵都在强调不同之处。似乎它们都很有些得意的小聪明,都暗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但是由于它们太过天真了而太过微弱;又由于太过固执,而太过耀眼。它们更像是一串串带着明显情绪色彩的叹号、问号和省略号,标在浑然圆满的自然界的暗处……真的,我从没见过一朵花是简单的,从没有见过一朵花是平凡的。这真是令人惊奇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和心思,让这个世界既能产生磅礴的群山、海洋和森林,也能细致地开出这样一朵朵小花儿?”
——李娟《阿勒泰的角落》

小王子即将离开星球的时候他傲娇无比的玫瑰花有一段这样的对话:
“我不再需要玻璃罩了。”
“可是,会有风——”
“我的感冒并不严重,而且晚上的凉风对我有好处,我可是一朵花啊。”
“可是那些动物——”
”嗯?假如我连两三条毛虫也受不了,又怎样跟蝴蝶做朋友?听说它们都很漂亮。况且除了那些蝴蝶和毛虫,谁又会来看我?你也快要离开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至于那些大动物,我一点都不怕它们,我有也有爪子啊。”
然后,她天真地展示她的四根刺,说: “不要拖拖拉拉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走,现在就走吧!”
就是一朵心口不一又良善的小花儿呀[哈哈]!

今天看到满地的黄花想起曾经写过一段文字《大地之花》(较长,慎点)

去年秋天在校办印刷厂的门口掐了一段仙人柱实在没处栽,就把一个大饮料瓶子裁掉上段,在瓶身戳了几个眼,在校园的冬青树下随便装了一点土先栽上了。

没想到今年春天,暖气还没有停,早早的,在饮料瓶身侧面的小眼眼中就挤出了很小的几片绿叶,让我们颇为感慨唏嘘。没想到这么一个位置竟然蹦出来了一个小生命。可能是土中的一粒什么种子发芽了。鲜嫩的绿色,在早春,特别地有些令人震撼;那种震撼出于意料之外,更多了几份惊喜!

这绿色的叶片长势旺盛,一点都没有怯生生的感觉。但那几毫米直径的小眼眼,如此的生存空间,也让我担心它能长多久。肥硕的长叶子长到一两寸长的时候,终于因为空间的狭小,伸到瓶外的那五六片嫩叶枯萎了。还好,瓶中还有五六片叶子还活着,与渐渐缓过来的仙人柱平分秋色。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这自生自长的小植物到底叫什么名。看那叶子的形状,似乎有点像油菜叶。可能是一粒油菜种子落在土里被我装在这瓶子里了吧。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绿叶长到比仙人柱还高时,竟然长出了枝杈,竟然星星点点地长出了许多绿色的小花蕾。不久,开出了一两朵小黄花,之后有三五朵都相继开放。探究这到底是什么花的好奇心依然在,看样子,真有点像油菜花,但油菜花是一簇一簇的,这小黄花却是一朵一朵的,如同小雏菊一般。花虽小到直径不到一厘米,但却开得朝气蓬勃,如诗如歌,在玻璃窗前俨然开成了一副耐人寻味的画。最后判断它应当不是油菜花。

这显然是一种颇好养的花,不需要任何特殊的照料。只是几天不浇水,就眼看着花底下靠近瓶口处的几片大一些的叶子就蔫了,耷拉在塑料瓶尖锐的口沿上。总觉得这花可能死掉了。没想到浇水二十分钟后,就看见那耷拉的叶片竟又显出勃勃生机。之后,总是看到它的叶子已经蔫了时,才随意地浇一点水。

有一天买东西回来从一栋旧楼后面走过,发现那楼外竟然好几株这种小黄花,和我们家的一模一样!同时也渐渐想起来,之前似乎也见过这种花,只是它太普通,太普通了,普通到我这样爱各种花的人连它正眼都没有看过,因此没有什么印象。回到家看到自己窗台上养的竟然是如此普通的野花,忽然就觉得好掉价,忽然就有些不喜欢了,也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会去养这么一株花的行为有些好笑。

清明节期间外出,看到一出北京,路边的防护林地面上竟然都是这种小黄花!铺天盖地,全都是,那势头真是让人震惊,让人不可小觑!车驶出高速,在稍微偏一些的小路旁,也散淡地点缀着这种小黄花。我依然不知这花的名字,忽然之间明白了,这是大地之花!大地一样素朴,素朴到谁都不会特别关注它;大地一样坚强,坚强到不需要任何照顾,自生自灭,无声无息,默然开放,却有着同样精彩的生命。

自从被郊外满地的小黄花所震惊,回到家里,我还真的不敢再小瞧我们家窗台上的这株小黄花了。自然,也重新培养了对这小黄花的情感。我想,这是大自然赐予我的花儿。小黄花虽然开得小,花期却绝对地长。迎春花开了,谢了,小黄花却依然开放着;玉兰花开了,又谢了,小黄花还在开着;连翘花开了,又谢了,小黄花开得像繁星一样;牡丹花开了,娇艳富贵,但也将匆匆谢掉,小黄花不但没有结束,这几天竟然又生出无数米粒大小的花蕾,看来,它还能哔哔啵啵地开好久!感谢这从早春就开始以蓬勃的朝气陪我到夏天的小黄花,大地一样素朴的小花儿。

2017年5月4日

《大地之花·后记》
自从看到这“无心栽花,花自开”的小黄花起,就想写一段文字将这个春天的记忆写下来,但因为懒,一直没有写。今天在无聊了半个上午后,终于打开电脑将其记下来了。我刚写完,就看见雷军发在朋友圈中的一个帖子《小时候常见又叫不上名的植物,终于知道叫啥了》。

雷军微信名为“雲中君”。雲中君乃屈原《九歌》中写过的那个雷神,雷就是雷军的姓啊,君就是雷军的名啊。所以,我觉得雷军这微信名取得好。雷军是我去徐州狮子山汉墓时偶尔遇到了一个小伙子,第一次见就和我特能谈得来。雷军博学多识,有着很多他的同龄人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看到他的帖子,马上给他发微信说:“这世界有这么奇妙,有这么巧吗?我刚刚因为一种不知名的花儿在这里发千古之感慨,你这里发过来了这篇《小时候常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然后,附上了刚刚写完的《大地之花》。并且告诉他,我已经查到了那种小黄花叫旋复花,又叫驴儿草、百叶草,是一种中草药。但我也讲了自己一种很微妙的感受:内心深处似乎有点希望自己依然不知那种小黄花叫什么名。似乎希望它就是一种如同泥土一样素朴,融身自然之中的大地之花。所以知道这种花的名字,真的又开心,又有些许的失落。

雷军回复说他有一个老师说,他在野外走,虽然有些花名字都叫得出来,但总是设想他忘记了这些很专业的植物学的名称,以自己的感受和认知去定义那些花。他认为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形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并称之为Secret Garden。我感慨于雷军讲的这种感受,感慨于他能明白我对于世界的这种很微妙的感受。我回复:哦,你这么一讲我觉得这种人与自然的感觉、的关系真是非常有意思。是的,当我们清楚知道它的名称时,我们直接将它和那个命名联系在一起。然而,当我们不知道它的名称时,我们在用心看这花儿本身,在用触觉感受整个花所“带出”的和照亮的世界。

没有想到雷军对这种感受做了进一步的阐释。他说:所以我们要诗意地生活。这种诗意的生活其实源于我们的想象。你可以命名你自己喜欢东西,然后这种东西就被纳入到你自己的认知范畴了。这样,天地万物就跟你有一种内在的相通性。虽然在别人看来仅仅是一片野草,但是你会觉得你跟它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和感,你和它之间有一种默契。

我有感于雷军富有哲理性的思索和阐释,回复他:这个世界因为有这些花花草草而诗意,更因为有你这样懂得美的人而有了纵深感!你对人和自然关系的阐释非常棒,有哲学的味道,让我想起来了海德格尔,当然,也许这花和海德格尔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感谢相遇!

他回复:默觀自然,天何言哉。萬物生焉。我知道他将《论语·阳货》中的“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与《庄子》的静观默察混搭在一起了。但是,这种混搭也有一种出奇的美妙效果。它是对《大地之花》这段文字想表达的意思的凝练和升华。

花也灿烂!人也精彩!是为记。

2010年5月4日

《大地之花后记之后记》
偶遇的雷军果真是个不俗的小伙子,后来他考到北大了。常能看到他国内外猛“逛”。是的,在别人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于追赶什么目标的时候,他不急不躁地参加了很多活动,他在国内外瞎逛,感觉一直在体验性地上学。也许是因为在北大读博值得这么慢慢地体验着读。急什么?

2024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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