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九日和韩魏公》赏析

九日和韩魏公

宋·苏洵

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

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

《九日和韩魏公》是苏洵为丞相韩琦(即韩魏公,时为丞相)邀他赴宴所写的一首应和诗作。九日指农历九月九日,即重阳节。

首联“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先写平日交往。诗人赴京谒见丞相韩琦,已是四十八岁的年纪,所以说“晚岁登门”。“不才”是谦恭的自称,这里更以“最”字加以强调,表示与丞相交往,极其谦敬。再写今日宴会。诗人已是“萧萧华发”,映衬着宴会上的煌煌金罍(泛指酒盏),很不般配。“金罍”只是借代,代指豪堂高宴,华服锦带,衮衮诸公。诗句表面上表达自惭形秽的羞愧,实际上抒写怀才不遇的牢骚。

颔联“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先写今日宴会。“延东阁”用汉武帝时公孙弘“开东阁以延贤人”的典故,对丞相今日召宴表达谢意。“不才”之后,再用“不堪”, 一再自贬自抑,可见积郁够深。再写日常生活。为什么说自己“不堪”?因为官卑人轻,身居闲职,无所事事,无所作为。无非是在太常寺(太常寺,即曲台,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陪伴诸孺的一介老儒罢了。匡世之才的自负,生不逢时的抑郁:这里不仅只是暗含,简直就是申述了。

颈联“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先写日常心态。九月九日重阳节,正是秋高气爽的“佳节”,诗人却是“久从愁里过”。这一“久”字,包容着诗人三十年的压抑沉沦。再写偶或心态。尽管愁肠郁结,并非心如死灰。“壮心”偶或也会泛起。但只是偶或,并且往往是在“醉中”陪傍而来。诗人已经高度清醒,无复当年“纵目视天下,爱此宇宙宽”的雄心。但在这里表达壮心不已的意气,毕竟也是曲尽情怀。

尾联“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先写宴罢归来。重阳酒宴结束,天色已晚。秋雨淋漓,诗人冒雨归家,相当狼狈。体冷心寒,愁肠郁结,今夜无眠。再写品读新诗。韩琦诗中那种“居高临下,指点宾朋”的得意和“攀附风雅,强说闲愁”的矫揉,都在纠缠诗人难解的心结,增添难言的苦闷。他反复品读韩琦新诗,越读越难以入睡。诗人年已垂暮,此刻雨冲心泪,寒入骨髓,辗转反侧,懊悔至极。

诗作译成现代汉语,如下:

九日和韩魏公

晚年才登上您的豪门高堂我最无才气,

现在满头稀疏的白发映衬着金罍盏具。

实难承受丞相邀请东阁宴饮这番美意,

我只是在太常寺陪伴诸儒的一个闲职。

重阳佳节我经常是在满怀愁绪里度过,

那份雄心壮志偶或能傍靠着醉意涌出。

暮色里冒着秋雨归家凄寒中全无睡意,

独自拿着您新写的诗作一遍遍地吟味。

诗篇主要表达了作者自负甚高却又壮志难酬的抑郁和苦闷。作者已头发花白却不得重用,常年每逢佳节在愁苦叹息中度过,只能偶或在酒醉中表露雄心,因愁思而在寒秋雨夜,彻夜无眠——凡此种种,都表现了作者壮志未酬的抑郁和愤懑。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用对比强化了诗人郁闷的深重和内心深处未绝的壮心。“佳节”本该喜悦,却“久从愁里过”;“壮心”在现实中的落空,只能“偶傍醉中”涌现;“久”强调持久,“偶”表明偶或。三处对比,相辅相成,准确深刻地表现了诗人的内心世界。故此,结末句“自把新诗百遍开”,也不宜理解为因品读“新诗”而焕发出锐意进取的动力。

最后读一下韩琦原诗,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苏洵的和诗。

乙巳重阳

韩琦

苦厌繁机少适怀,欣逢重九启宾罍。

招贤敢并翘材馆,乐事难追戏马台。

藓布乱钱乘雨出,雁飞新阵拂云来。

何时得遇樽前菊,此日花随月令开。 https://t.cn/R2Wx665

读古人诗,最好不读选本。选本如一斑窥豹,难见庐山真容。选本中的陆游,铁马金戈,连梁启超都盛赞他“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今读《剑南诗稿》,开卷百余首中,粗略统计,讲报国从军(《夜读兵书》)的仅一首,其余大多讲生死,讲逍遥,讲清闲,讲日常。。。然后就是吐槽发牢骚。——兹举几首:

“至人贵其身,不使事物遶。捐身易富贵,明珠弹飞鸟。我愿称善人,题作墓上表。从来尺鷃乐,不羡飞鸿矫。”(《和陈鲁山》)

“梅花树下黄茆丘,古人尚能爱花不?月淡烟深听牧笛,死生常事不须愁。”(《看梅绝句》)

“孤灯耿霜夕,穷山读兵书。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战死士所有,耻复守妻孥。成功亦邂逅,逆料政自疏。陂泽号饥鸿,岁月欺贫儒。叹息镜中面,安得长肤腴?”(《夜读兵书》)

“求得轩车心愧天,不如穷死却陶然。君曾布衣尚可活,那有日兴须万钱。”(《次韵鲁山新居》)

“天下无虞国论深,书生端合老山林。平生力学所得处,政要如今不动心。旧友几年犹短褐,谪官万里少来音。愿公思此宽羁旅,静胜炎曦岂易侵。”(《寄陈鲁山》)

“富贵功名不拟论,且浮舴艋寄烟村。生憎快马随鞭影,宁作痴人记剑痕。樵牧相谙欲争席,比邻渐熟约论婚。晨舂夜绩吾家旧,正要遗风付子孙。”(《村居》)

“台省诸公日造朝,放慵别驾愧逍遥。州如斗大真无事,日抵年长未易消。午坐焚香常寂寂,晨兴署字亦寥寥。时平更喜戈船静,闲看城边带雨潮。”(《逍遥》)

这个账号从开通直到现在,我就把所有与外面交流的渠道都关了,因为一个人扛不住的时候,我只能对自己发发牢骚 ,矫矫情。但现在用久了,不再那么私密了,所以这里会逐渐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只专门用来记录生活中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我始终觉得,快乐也罢,不快乐也罢,在别人面前,都要表现得快快乐乐的。我们都想要体面、自尊的活在别人的眼光中,至于那些最真实的模样、真正的情绪只能留给自己和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我继续去守着我的小号吧,累了,也只能继续对自己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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