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西藏/第十四天/20240520(一)墨脱——中国远方的美#西藏墨脱##游记##自然风光##随手拍美景##雪山#
去年这个时候进墨脱,刚攀上主路,大雪后的神话世界展现在眼前。没走多久,神话消失,还在为这神奇的景色感叹的时候,前方消息说雪崩。赶快又回到了波密。
神秘的墨脱,一直在这幅画作后隐藏着,隐隐约约,时常潜入梦中。
今天来到了墨脱。
一早从波密出发。极速下降的墨脱国道219公路,可以说集中了所有的筑路的技术。巨大的筑路工程和严重的地质灾害损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巨大的工程像山上筑山,但仍然抗拒不住大自然的摧毁。路,只能不断地建、又不断地毁。血肉之躯的人,无穷无止地与造就他的大自然对话,达成一种暂时的平衡。山河沉默不语,人类像蝼蚁一样,不断地向发起抗争和冲击。上天这样安排它和柔弱而又刚强的人做起游戏。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与和谐最终是否能够达到平衡?这是人的意识与心态要努力实现的一种境界。
似乎原始森林是这里唯一的见证和主人。只有它见过上天的模样,接受过上天的旨意。苍老的杉树直指天空,难道他是上天之手,在向人们作着大自然的手语。
波密,一路下降。从冬天到热带,难道这就是人们来打卡的原因?等到了打卡地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震惊。那是因为就像人的经历,经历了所经历的,到了中年、晚年,所有一切的波澜壮阔、坎坎坷坷,化为平平淡淡;犹如雅鲁藏布江,不舍昼夜,奔流而下!而两岸却岿然不动,泰然处之。人生与自然的哲学,难道不是这样?
县城在阳光曝晒下,显得干涩呆气。没有视频和画面宣传的那样神秘与浪漫。街头到处都是寻找住宿的人。每个宾馆因双日进城单日出的制度,只能一天一个起落。双日进来的人住宿,比波密的价格贵到2/3。等到单日出的时候,宾馆的价格会下降一半。
朋友联系到一家叫“墨脱绿森”的新建宾馆。那简直是我们这一行程当豪华至极的入住。价格适中,宾馆的设施不亚于我们市的市级宾馆。有朋从齐鲁来,不亦乐乎。朋友在随没能如面,但心如安家。天地高远,有缘相助。墨脱应该来。
乘上去往果果堂的中巴车,来到雅鲁藏布江边的大桥。旧桥依然通行。平行着正在建一座特大的过江桥。雅鲁藏浦江将两岸的巨石雕琢得圆润而有伟岸。对岸有两个眼睛般的洞孔,那是需要建锚定桥索用的。行人下中巴车要走过老桥去。前行500多米的路。然后乘上摆渡车,走到适合看“果果塘”雅鲁藏布江大转弯的观景台。开车的师傅技术特好,恐怕是顶级的技术吧。忽而如如过山车,忽而如,如越野车,忽而如摇摆车挥洒自如,把驾驶员所有的技术都集成在这一线上。
到达观景台。阴云低沉的天空下,雅鲁藏布江如一个omega符号,在远山的云下,少有了奔腾咆哮的气势。打卡的人想办法找一个角度,与它留念。
的确,在这里很值得留念。因为作为一个国度的人,走尽了千难万险,来到这里,就是是寻求人生的一种经历和极致。值得!
潮湿的热带气候,若没有高大的芭蕉树与远处的雪山造成的极致反差,导致所有的人都必须立即进入夏季,不会有这般奇特的感觉和疑惑吧。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你亲眼所见,身心所求。或许这就是无数人一年四季向着墨脱奔来的原因。
向景点上的人打听情况,司空见惯的他们,建议你去县里的博物馆看一下。没有介绍什么景色。
现实就是,一条奔流不息、逝者如斯的大江,深深的勒在苍茫高远的地球的身上。阴沉的天气下,没有视觉的层次,只有一团化不开的浓绿。南迦巴瓦峰,高高地在上地展示着他的尊容,与雅鲁藏浦江遥相呼应,成为画面中极俱中国自然风光语言的对应。
答案似乎找到了——除了看景致,我们听到了一种中国之美的语言,看到了地球之美的符号。所有来这里的劳顿旷然心释。
今天是国际博物馆日。墨脱之美是地球之馆的最好的藏品之一。
墨脱,有永永远远的中国之美、地球之美! https://t.cn/EXolFUd
![](https://wx1.sinaimg.cn/large/5dbe0ee4gy1hpwdpxyb7sj23k02dce83.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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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上去往果果堂的中巴车,来到雅鲁藏布江边的大桥。旧桥依然通行。平行着正在建一座特大的过江桥。雅鲁藏浦江将两岸的巨石雕琢得圆润而有伟岸。对岸有两个眼睛般的洞孔,那是需要建锚定桥索用的。行人下中巴车要走过老桥去。前行500多米的路。然后乘上摆渡车,走到适合看“果果塘”雅鲁藏布江大转弯的观景台。开车的师傅技术特好,恐怕是顶级的技术吧。忽而如如过山车,忽而如,如越野车,忽而如摇摆车挥洒自如,把驾驶员所有的技术都集成在这一线上。
到达观景台。阴云低沉的天空下,雅鲁藏布江如一个omega符号,在远山的云下,少有了奔腾咆哮的气势。打卡的人想办法找一个角度,与它留念。
的确,在这里很值得留念。因为作为一个国度的人,走尽了千难万险,来到这里,就是是寻求人生的一种经历和极致。值得!
潮湿的热带气候,若没有高大的芭蕉树与远处的雪山造成的极致反差,导致所有的人都必须立即进入夏季,不会有这般奇特的感觉和疑惑吧。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你亲眼所见,身心所求。或许这就是无数人一年四季向着墨脱奔来的原因。
向景点上的人打听情况,司空见惯的他们,建议你去县里的博物馆看一下。没有介绍什么景色。
现实就是,一条奔流不息、逝者如斯的大江,深深的勒在苍茫高远的地球的身上。阴沉的天气下,没有视觉的层次,只有一团化不开的浓绿。南迦巴瓦峰,高高地在上地展示着他的尊容,与雅鲁藏浦江遥相呼应,成为画面中极俱中国自然风光语言的对应。
答案似乎找到了——除了看景致,我们听到了一种中国之美的语言,看到了地球之美的符号。所有来这里的劳顿旷然心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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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已完结全集完整版大结局)全文阅读笔OoNXGs趣阁
❗书名主角:《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又名《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
❗书名主角:《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又名《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她们就一起到了李家。
刘夫人家里没什么事儿,也惦记泡泡温泉,这次打算晚上住在崔家,明日直接喝喜酒了。
智敏和修杰见到家安家喜几个,就像走散的同志终于找到了组织,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李老太生怕小子们闯祸,干脆撵了他们到温泉山谷那边去淘气了。
很快,彭家送木器的队伍就到了,领头的是书院两位先生的夫人。
她们家中都是有父母公婆在堂,自己也是儿女双全的,所以,平日里经常被人请来做全福人,帮忙送嫁铺床。
熟能生巧之下,没多久,她们就把新房布置好了。
李老太出面,赵玉茹这个婆婆作陪,还有佳音这个郡主坐镇,招待两位妇人吃了一顿陶红英精心准备的午饭之后,两个妇人和抬木器的小厮管事们都得了红封,又带着李家的回礼,心满意足的回去洛安了。
李家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暂时安歇一晚,二日就更忙碌了。
家欢早早带了队伍去亲迎,家仁、家义、刘扬,连同修杰和智敏都穿戴一新,陪着去壮声势。
一来一回,路程也不近,迎亲队伍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彭家日子不算如何富庶,但家族还算有些底蕴,加上彭文娟的亲娘把嫁妆都留给了闺女。
所以,彭文娟的嫁妆足有四十八抬,不算如何奢华,可也绝对不寒酸了。
家欢红着脸扯了大红绸子,引着文娟进门,拜了天地,然后把文娟送入洞房,揭开了盖头。
大红嫁衣,赤金的首饰,映衬的新娘三分姿色也到了七分,更何况文娟本就俏丽活泼,这么一装扮,真是天仙一般了。
家欢看的直了眼睛,还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文娟,怕她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但他这个嘴巴生来就笨,就算在酒楼锻炼了这么久,这时候也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
蕙娘领着佳音从外边进来,见家欢这样就笑着解围,“家欢,出去敬酒吧,这里有我呢。”
佳音也是拍着胸脯跟哥哥保证,“哥,你去忙,我陪着嫂子,你放心,我会和嫂子好好玩的!”
家欢被闹了个大红脸,揉揉妹妹的小脑袋,就赶紧“逃跑”了。
蕙娘让小月关了门,然后帮着文娟脱了嫁衣,摘了沉重的首饰,换了舒服一些的家常衣衫。
文娟羞涩道谢,但不知道怎么称呼蕙娘。
蕙娘就说道:“以后叫我勇婶子就行,你婆婆忙着招呼客人,你四婶要照
(荃芠✙➤FFD1922)
❗非原文:
![](https://wx2.sinaimg.cn/large/690726c3gy1hpqqc3n312j21hc0u0gs8.jpg)
❗书名主角:《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又名《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
❗书名主角:《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又名《我一丧尸,觉醒黄毛系统有何用?!》张辰她们就一起到了李家。
刘夫人家里没什么事儿,也惦记泡泡温泉,这次打算晚上住在崔家,明日直接喝喜酒了。
智敏和修杰见到家安家喜几个,就像走散的同志终于找到了组织,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李老太生怕小子们闯祸,干脆撵了他们到温泉山谷那边去淘气了。
很快,彭家送木器的队伍就到了,领头的是书院两位先生的夫人。
她们家中都是有父母公婆在堂,自己也是儿女双全的,所以,平日里经常被人请来做全福人,帮忙送嫁铺床。
熟能生巧之下,没多久,她们就把新房布置好了。
李老太出面,赵玉茹这个婆婆作陪,还有佳音这个郡主坐镇,招待两位妇人吃了一顿陶红英精心准备的午饭之后,两个妇人和抬木器的小厮管事们都得了红封,又带着李家的回礼,心满意足的回去洛安了。
李家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暂时安歇一晚,二日就更忙碌了。
家欢早早带了队伍去亲迎,家仁、家义、刘扬,连同修杰和智敏都穿戴一新,陪着去壮声势。
一来一回,路程也不近,迎亲队伍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彭家日子不算如何富庶,但家族还算有些底蕴,加上彭文娟的亲娘把嫁妆都留给了闺女。
所以,彭文娟的嫁妆足有四十八抬,不算如何奢华,可也绝对不寒酸了。
家欢红着脸扯了大红绸子,引着文娟进门,拜了天地,然后把文娟送入洞房,揭开了盖头。
大红嫁衣,赤金的首饰,映衬的新娘三分姿色也到了七分,更何况文娟本就俏丽活泼,这么一装扮,真是天仙一般了。
家欢看的直了眼睛,还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文娟,怕她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但他这个嘴巴生来就笨,就算在酒楼锻炼了这么久,这时候也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
蕙娘领着佳音从外边进来,见家欢这样就笑着解围,“家欢,出去敬酒吧,这里有我呢。”
佳音也是拍着胸脯跟哥哥保证,“哥,你去忙,我陪着嫂子,你放心,我会和嫂子好好玩的!”
家欢被闹了个大红脸,揉揉妹妹的小脑袋,就赶紧“逃跑”了。
蕙娘让小月关了门,然后帮着文娟脱了嫁衣,摘了沉重的首饰,换了舒服一些的家常衣衫。
文娟羞涩道谢,但不知道怎么称呼蕙娘。
蕙娘就说道:“以后叫我勇婶子就行,你婆婆忙着招呼客人,你四婶要照
(荃芠✙➤FFD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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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重温# 《结婚》(《灵与肉》节选)作者 张贤亮 https://t.cn/A6WEsSQ9 https://t.cn/A6Hce7YR
那是一九七二年春天的一个下午,他和往常一样,给牲口饮了水,拦好马圈, 回到小屋。刚放下鞭子, “郭子”就闯进门来。
“喂,‘老右’,你要老婆不要?”“郭子”兴冲冲地说,“你要老婆,只要你开金口,晚上就给你送来。”
“那你就送来吧。”他笑着回答他。他以为“郭子”是在和他开玩笑。
“好! 咱们君子一言。你准备准备。女方的证明已经有了,你这边我刚跟你们书记说了。你们书记说只要你同意,他立刻开证明。好,我给你开了证明,回家路过场部,就把证明交给政治处,转回来就把人带来,你今晚上就洞房花烛夜吧!”
天刚黑,他正坐在小板凳上看《解放军文艺》,就听见外面一群孩子喊:“‘老右’的老婆来了! ‘老右’的老婆来了!”接着,门哐啷一声,“郭子”又像下午那样闯了进来。
“好了! 我酒不喝你一口,水你总得赏一口吧?真够呛! 一下午脚不沾地来回跑了三十里路。”他伸手从铅桶里舀了瓢井水,咕咚咕咚地喝光,然后用袖子一抹嘴,长长地“嗨”了一声,才朝门外叫道:“喂! 你怎么不进来?进来,进来! 这就是你的家。来认识认识,这就是我说的‘老右’,大名叫许灵均。啥都好,就是穷点,可是越穷越光荣嘛!”
这时,他才看见门外的一群孩子面前真的站着个陌生的姑娘,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灰上衣,拎着一个小白包袱,冷淡而又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布满灰尘和锅烟的小土房,好像她真准备在这里住下似的。
“这……这怎么行!”他大吃一惊,“你这个玩笑简直开得太大了!”
“这怎么不行?你别马虎,” “郭子”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啪”地一声往炕沿上一拍,“证明都开来了。这可是法律,法律,你懂不懂?我可是跟政治处说你去放马了,叫我代领的。你要是撒手不干,就太不够意思了。听见吗,‘老右’?”
“这怎么行? 这怎么行? ……”他摊开双手,连连反问“郭子”。姑娘可是进来了,坦然地坐在他刚刚坐的小板凳上,好像他们两人说的话与她无关一样。
“怎么行?你们两口子的事来问我,我问谁去?”“郭子”又把“法律”放回炕上。“好了,好好过吧! 明年有了胖小子,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他走到门口,叉开两手,像轰小鸡一样轰走孩子,“看啥?看啥? 没见过你们爹跟你们妈结婚? 回去问问你们爹跟你们妈去! 走、走、走!”
“郭子”就这样一甩手走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悄悄地端详姑娘。她并不漂亮,小小的翘鼻子周围长着细细的雀斑,一头黄色的、没有光泽的头发,神情疲惫,面容憔悴。不知怎么,他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怜悯,于是倒了杯水放在木箱上说:“你喝吧,走了那么远路……”
她抬起头,看到他诚挚的目光,默默地把一杯水喝完,体力好像恢复了一些,就跪上炕叠起了被子,然后拉过一条裤子,把膝盖上磨烂的地方展在她的大腿上,解开自己拎来的小白包袱,拿出一小方蓝布和针线,低着头补缀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而且有一股被压抑的生气。这股生气好像不能在她自身表现出来,而只能在经过她手整理的东西上表现出来。外表萎顿的她,把这间土房略加收拾,一切的一切马上光鲜起来。她灵巧的手指触摸在被子、褥子、衣服等等上面,就像按在音阶不同的琴键上面一样,土房里会响起一连串非常和谐的音符。
突然,他想起了那匹棕色马,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酸楚的甜蜜。他觉得他不仅早就认识了她,而且等待了多年。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心荡神移的感觉袭倒了他,使他不能自制地跌坐在姑娘旁边。他两手捂着脸,既不敢相信他真的得到了幸福,担心这件侥幸的事会给他带来新的不幸,又极力想在手掌的黑暗中细细地享受这种新奇的感情。
这时,姑娘停住了手中的针线。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能依托终生的人。她对他竟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非常自然地把手轻轻地搭在他伛偻着的脊背上。于是,两个人就坐在铺着破麻袋的炕沿上,一直唏嘘地说到天明。
秀芝原来是四川人。那几年,天府之国搞得连红苕都吃不上,饥饿的农民不得不大量外流。姑娘们还比较好办,在外地随便找个对象就嫁了出去。一个村里只要有一个姑娘在外地成了家,就一个一个提携家乡的姐姐妹妹。这样,成串成串的姑娘就拎着她们可怜的小包袱离开巴山蜀水,闯出阳平关,越过秦岭,穿过数不清的长长短短的隧道,往陕西、往甘肃、往青海、往宁夏、往新疆去奔她们的前程。
家里能紧得出钱的就买张车票,没有钱的就一站一站偷乘火车。她们的小包袱里只包着几件补缀过的衣服、一面小圆镜子和一把木梳,就靠这些装备,她们把自己美丽的青春当作赌注,押在这个人生的赌场上,也许会赢来幸福,也许会输个净光……
在灵均这个地区的农场,早就风行这种八分钱的婚姻。没有结婚的小伙子和老光棍们,付不起娶当地姑娘的彩礼,就去求四川来的妇女。这些四川妇女都像是随身带着一沓子人事卡片,她们随便想出一个,只要一封信回去,就召之即来,来之能婚。
秀芝就是被召来的一个。她来找的是七队一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子。但等她揣着大队的证明,风尘仆仆地一站一站挪到这个农场,小伙子却在三天前翻了车,不治身亡了。她连火葬场都没有去,也不必去,谁也不欠谁的情。她也不好意思到那一个同乡家里去,她知道那个同乡也很困难,丈夫是个残废,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孩子。她只得呆呆地坐在七队的马圈前面,像日晷似地看着自己慢慢移动的影子。
“郭子”中午提着水壶回马圈灌开水,知道了她的情况,就把一群马扔在草场上,挨家挨户地为她寻找出路。七队现在只有三个单身汉了,他们一个一个到马圈前面观看了一番,可是这个身体干瘦的矮个子姑娘引不起他们兴趣。最后, “郭子”想起了已经有三十四五岁的灵均。
他就是这样结的婚。这就是他的罗曼史!
“‘老右’结婚了!”这在生产队竟成了大事。这些疲于“抓革命”的人也乐于从派性纠缠中暂时解脱出来,全都对这个从来也不属于哪一派的、对谁也没有损害的、一直老老实实“促生产”的“右派分子”表示了同情。人毕竟是有人性的,他们在给灵均的温暖中自己也悄悄地感到了温暖,觉得自己还没有在“损失最小最小”的革命中损失掉全部的人性。
他们有的给他一口锅,有的给他几斤粮,有的给他几尺布票……而且又由一个年轻的兽医发起每家送五毛钱,给他凑出一笔安家的基金;甚至支部会议上也出现了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统一:一致通过了一项决议——按制度给了他三天婚假。人,毕竟是美好的,即使在那黑暗的日月里!
他们俩就靠人们施舍的这点同情开始建立自己的家庭。
秀芝原来是个乐观的、勤快的女人。她只在家乡坝上的小学读过两年书,不能对生活抒发出诗意的感受。她来的第二天晚上,放映队在晒场上放映了《列宁在一九一八》。从此,华西里的一句台词就成了她的口头禅,“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她老是笑嘻嘻地这样说。她生得细眉小眼,一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像月牙儿似的弯弯的细缝,再配上她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倒也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
灵均放马,白天不在家。她一个人在中午顶着烈日又合泥又掌摸子,脱了一千多块土坯。然后,把晒干的土坯一车车拉回来,在他们门前围起三面围墙,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她突然划出了十八平方米土地归自己使用。
她说: “在我们老家,家家门口都有树,哪有出门就见天的唦!”于是,她又在野地里刨了两棵碗口粗的白杨树,以惊人的力气拖了回来,栽在院子的两边。院子围好,她就养开了家禽。她养鸡、养鸭、养鹅、养兔子,后来又喂了几对鸽子,在人们中间博得了个“海陆空军总司令”的外号。国营农场不许工人自己养猪,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她常躺在枕头上对灵均说,她梦见她养的猪已经长得多大多大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偏僻的农场,是像一潭死水似的地方,领导对正确的东西执行不力,对错误的东西贯彻得也不积极,尽管有“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压力,但秀芝也能像一株顽强的小草一般,在石板缝中伸出自己的绿茎。她养的小动物们,就和在魔术师的箱子里一样,繁殖得飞快。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果然,一年以后,他们的生活就大变了样。他们的工资虽然还是那样微薄,但是已经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了。秀芝真有逆转社会发展规律的本领,在别人高喊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时候,她在他们家里完成了自然经济对商品经济的复辟。
一切都是从秀芝手里生产出来的。她收工回来,鸡、鸭、鹅、鸽子也都跟着她回来。清清背在她背上,鸡鸭鹅围在她脚下,鸽子立在她肩头;柴禾在炉膛里燃着,水在铁锅里烧着,她虽然没有学过“运筹学”,可是就像千手观音一样,不慌不忙,先后有序,面面俱到。
这个吃红苕长大的女人,不仅给他带来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家庭温暖,并且使他生命的根须更深入地扎进这块土地里,而根须所汲取的营养就是他们自己的劳动。她和他的结合,更加强化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感情,使他更明晰地感觉到以劳动为主体的生活方式的单纯、纯洁和正当。他得到了他多年前所追求的那种愉快的满足。
![](https://wx2.sinaimg.cn/large/8ccece7agy1hpqiclrc1wj212n0rsdv2.jpg)
那是一九七二年春天的一个下午,他和往常一样,给牲口饮了水,拦好马圈, 回到小屋。刚放下鞭子, “郭子”就闯进门来。
“喂,‘老右’,你要老婆不要?”“郭子”兴冲冲地说,“你要老婆,只要你开金口,晚上就给你送来。”
“那你就送来吧。”他笑着回答他。他以为“郭子”是在和他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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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黑,他正坐在小板凳上看《解放军文艺》,就听见外面一群孩子喊:“‘老右’的老婆来了! ‘老右’的老婆来了!”接着,门哐啷一声,“郭子”又像下午那样闯了进来。
“好了! 我酒不喝你一口,水你总得赏一口吧?真够呛! 一下午脚不沾地来回跑了三十里路。”他伸手从铅桶里舀了瓢井水,咕咚咕咚地喝光,然后用袖子一抹嘴,长长地“嗨”了一声,才朝门外叫道:“喂! 你怎么不进来?进来,进来! 这就是你的家。来认识认识,这就是我说的‘老右’,大名叫许灵均。啥都好,就是穷点,可是越穷越光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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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怎么行!”他大吃一惊,“你这个玩笑简直开得太大了!”
“这怎么不行?你别马虎,” “郭子”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啪”地一声往炕沿上一拍,“证明都开来了。这可是法律,法律,你懂不懂?我可是跟政治处说你去放马了,叫我代领的。你要是撒手不干,就太不够意思了。听见吗,‘老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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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悄悄地端详姑娘。她并不漂亮,小小的翘鼻子周围长着细细的雀斑,一头黄色的、没有光泽的头发,神情疲惫,面容憔悴。不知怎么,他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怜悯,于是倒了杯水放在木箱上说:“你喝吧,走了那么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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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想起了那匹棕色马,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酸楚的甜蜜。他觉得他不仅早就认识了她,而且等待了多年。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心荡神移的感觉袭倒了他,使他不能自制地跌坐在姑娘旁边。他两手捂着脸,既不敢相信他真的得到了幸福,担心这件侥幸的事会给他带来新的不幸,又极力想在手掌的黑暗中细细地享受这种新奇的感情。
这时,姑娘停住了手中的针线。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能依托终生的人。她对他竟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非常自然地把手轻轻地搭在他伛偻着的脊背上。于是,两个人就坐在铺着破麻袋的炕沿上,一直唏嘘地说到天明。
秀芝原来是四川人。那几年,天府之国搞得连红苕都吃不上,饥饿的农民不得不大量外流。姑娘们还比较好办,在外地随便找个对象就嫁了出去。一个村里只要有一个姑娘在外地成了家,就一个一个提携家乡的姐姐妹妹。这样,成串成串的姑娘就拎着她们可怜的小包袱离开巴山蜀水,闯出阳平关,越过秦岭,穿过数不清的长长短短的隧道,往陕西、往甘肃、往青海、往宁夏、往新疆去奔她们的前程。
家里能紧得出钱的就买张车票,没有钱的就一站一站偷乘火车。她们的小包袱里只包着几件补缀过的衣服、一面小圆镜子和一把木梳,就靠这些装备,她们把自己美丽的青春当作赌注,押在这个人生的赌场上,也许会赢来幸福,也许会输个净光……
在灵均这个地区的农场,早就风行这种八分钱的婚姻。没有结婚的小伙子和老光棍们,付不起娶当地姑娘的彩礼,就去求四川来的妇女。这些四川妇女都像是随身带着一沓子人事卡片,她们随便想出一个,只要一封信回去,就召之即来,来之能婚。
秀芝就是被召来的一个。她来找的是七队一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子。但等她揣着大队的证明,风尘仆仆地一站一站挪到这个农场,小伙子却在三天前翻了车,不治身亡了。她连火葬场都没有去,也不必去,谁也不欠谁的情。她也不好意思到那一个同乡家里去,她知道那个同乡也很困难,丈夫是个残废,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孩子。她只得呆呆地坐在七队的马圈前面,像日晷似地看着自己慢慢移动的影子。
“郭子”中午提着水壶回马圈灌开水,知道了她的情况,就把一群马扔在草场上,挨家挨户地为她寻找出路。七队现在只有三个单身汉了,他们一个一个到马圈前面观看了一番,可是这个身体干瘦的矮个子姑娘引不起他们兴趣。最后, “郭子”想起了已经有三十四五岁的灵均。
他就是这样结的婚。这就是他的罗曼史!
“‘老右’结婚了!”这在生产队竟成了大事。这些疲于“抓革命”的人也乐于从派性纠缠中暂时解脱出来,全都对这个从来也不属于哪一派的、对谁也没有损害的、一直老老实实“促生产”的“右派分子”表示了同情。人毕竟是有人性的,他们在给灵均的温暖中自己也悄悄地感到了温暖,觉得自己还没有在“损失最小最小”的革命中损失掉全部的人性。
他们有的给他一口锅,有的给他几斤粮,有的给他几尺布票……而且又由一个年轻的兽医发起每家送五毛钱,给他凑出一笔安家的基金;甚至支部会议上也出现了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统一:一致通过了一项决议——按制度给了他三天婚假。人,毕竟是美好的,即使在那黑暗的日月里!
他们俩就靠人们施舍的这点同情开始建立自己的家庭。
秀芝原来是个乐观的、勤快的女人。她只在家乡坝上的小学读过两年书,不能对生活抒发出诗意的感受。她来的第二天晚上,放映队在晒场上放映了《列宁在一九一八》。从此,华西里的一句台词就成了她的口头禅,“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她老是笑嘻嘻地这样说。她生得细眉小眼,一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像月牙儿似的弯弯的细缝,再配上她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倒也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
灵均放马,白天不在家。她一个人在中午顶着烈日又合泥又掌摸子,脱了一千多块土坯。然后,把晒干的土坯一车车拉回来,在他们门前围起三面围墙,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她突然划出了十八平方米土地归自己使用。
她说: “在我们老家,家家门口都有树,哪有出门就见天的唦!”于是,她又在野地里刨了两棵碗口粗的白杨树,以惊人的力气拖了回来,栽在院子的两边。院子围好,她就养开了家禽。她养鸡、养鸭、养鹅、养兔子,后来又喂了几对鸽子,在人们中间博得了个“海陆空军总司令”的外号。国营农场不许工人自己养猪,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她常躺在枕头上对灵均说,她梦见她养的猪已经长得多大多大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偏僻的农场,是像一潭死水似的地方,领导对正确的东西执行不力,对错误的东西贯彻得也不积极,尽管有“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压力,但秀芝也能像一株顽强的小草一般,在石板缝中伸出自己的绿茎。她养的小动物们,就和在魔术师的箱子里一样,繁殖得飞快。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果然,一年以后,他们的生活就大变了样。他们的工资虽然还是那样微薄,但是已经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了。秀芝真有逆转社会发展规律的本领,在别人高喊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时候,她在他们家里完成了自然经济对商品经济的复辟。
一切都是从秀芝手里生产出来的。她收工回来,鸡、鸭、鹅、鸽子也都跟着她回来。清清背在她背上,鸡鸭鹅围在她脚下,鸽子立在她肩头;柴禾在炉膛里燃着,水在铁锅里烧着,她虽然没有学过“运筹学”,可是就像千手观音一样,不慌不忙,先后有序,面面俱到。
这个吃红苕长大的女人,不仅给他带来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家庭温暖,并且使他生命的根须更深入地扎进这块土地里,而根须所汲取的营养就是他们自己的劳动。她和他的结合,更加强化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感情,使他更明晰地感觉到以劳动为主体的生活方式的单纯、纯洁和正当。他得到了他多年前所追求的那种愉快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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