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威廉·H. 怀特《城市：重新发现市中心》

比较有趣的一本书，虽然是四十年前的美国城市观察，还是能收获很多。作者从市民的街头生活讲起，小到一步台阶的设计和影响，大到整个市区规划，详尽生动。与城市相关的问题一直是我比较好奇的，想这之后我应该更能找到某些城市带给我的被冒犯感的有力证据了，或者因为有新鲜的发现使得印象有所改观。上海译文去年还出了一本《城市的界限》，接下来看看。

《形而上学俱乐部》，去年五月上海译文出的这本大部头思想史名著，不过似乎没有引起什么国内读者的关注，豆瓣上只有不到100人评分，年内的各种榜单也没有人提及此书，和当年风靡一时的《存在主义咖啡馆》的影响力（豆瓣7600人评分）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有普利策奖加持，《形而上学俱乐部》是无可置疑的经典之作，问题可能出在路易斯·梅南（Louis Menand）身上，因为这本书的确非常非常啰嗦，有时候会迂回离题，我数次读得昏昏欲睡。梅南是享有盛誉的美国思想史学者，这本书没有《存在主义咖啡馆》那种娓娓道来的可读性，但学术深度上更胜一筹（一个佐证：光参考书目就有一百多页），感觉作者几乎穷尽了所有的传记资料。

另一个可读性不高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本书论题并没有存在主义（相对地）那么通俗易懂。“形而上学俱乐部“其实只存在了几个月，是哈佛大学几个老师头脑一热组的小团体，核心人物是皮尔斯（对，那个符号学大师，哈佛人当时的传说是，只有上了皮尔斯的课，才深感自己是个傻子）、詹姆斯（小说家亨利·詹姆斯他哥）和霍姆斯（后来的首席大法官）。这几个人压根没把这个团体当回事，我们只是在亨利·詹姆斯的信中听闻这几个书呆子搞了这么一个团体，然后亨利·詹姆斯写道：“光是听说此事，我就已经开始头疼欲裂了。”

那么为什么如此短命的俱乐部，会值得梅南去写五百多页呢？其实，形而上学俱乐部只是讽刺的说法，皮尔斯在这里率先命名了一个重要的思想名词，那就是“实用主义”。用梅南的话说，美国内战摧毁了南方的经济，也摧毁了北方的思想，北方知识分子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那种对美国神话、对美国国体、对超验之物的确定信念，随着内战的血腥屠戮灰飞烟灭了（霍姆斯在内战中三次受伤，直到他九十多高龄去世时，还保留着战场上的血衣）。

梅南认为，美国思想家花了半个多世纪才找到一个能替代爱默生、超验主义的文化思想，那就是实用主义。实用主义是反形而上学的，认为思想不过是一种工具，就像是一把锤子，其用途因时而异。实用主义作为一种关于思想的思想，是最适合现代主义的，它不仅深刻影响了皮尔斯、詹姆斯，还影响了霍姆斯后来在高院关于自由的几次重要判例。在实用主义的影响下，真理具有了暂定性，言论自由之所以是必须的，乃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民主的环境让所有人共同去探寻最适合当下的真理。真理不是先验的，truth happens to an idea。

如果说内战结束后的“形而上学俱乐部”算是实用主义的第一个历史阶段，那么第二阶段则是有威廉·詹姆斯和他的粉丝杜威来主导的。杜威对于实用主义的贡献（尤其是在芝加哥大学）自不用多说了，这个阶段的结束是以冷战的开始为标志的——冷战意味着思想再次被固化为意识形态。第三个阶段是从柏林墙的倒塌到9·11为起止，这个时期实用主义再次在美国复兴，旗手是罗蒂、费什和波斯纳。然而，双子塔的倒塌宣告了反讽的终结，拥抱原教旨主义的不止是基地组织，美国的一些自由派弥赛亚主义者其实也是笃信确定性和抽象绝对的价值。梅南在2002年写出这本书时，正是新实用主义在美国走向终结之时，那种淡淡的忧伤感是不言而喻的。

这本书令人赞叹的地方，是梅南对于思想语境的还原。我特别喜欢的几个部分，分别是关于废奴派在北方的形象变化、霍姆斯在内战期间写的家书、阿加西在南美考查冰川以反驳达尔文的进化论、杜威和普尔曼大罢工、詹姆斯在哈佛读书和教课等几个部分。单独拿出来，都是绝佳的《纽约客》人物深度报道的典范之作，只是梅南写的是历史人物罢了。当然，还有很多地方，还是会觉得很啰嗦，很啰嗦——大概梅南掌握的素材资料实在太多了，不用也实在不甘心吧。

读完《正常人》了，读的过程中一边在想One Day，两者给我的感觉太像了，有一点点丧丧的，若即若离的感觉，像一阵和煦的风悠悠地叙说着世界上某个小地方里两个人的故事，轻飘飘的，但是拂过脸颊又留下了一点点温度。

“他们就像一盆土中的两株植物，环绕彼此生长，为了腾出空间而长得歪歪扭扭，形成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两个人互相改变互相治愈。

这本不是我的菜，就还行吧。我喜欢书封，上海译文周边也很给力，出了罐头装的帆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