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多了思想自然改变
1956年8月的一天,福建仙游县境内,人们正在劳作之时,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架涂着国民党标志的军机。
人们以为是蒋介石的军机又来搞空袭,正惶恐时却发现这架飞机既不发动进攻,也不离开,随后在一处空地降落。
降落后,一名身着国民党军装,佩戴少校军衔的军官走下飞机,解释了一番。
人们这才明白过来,是台湾的军官又来大陆投诚了,纷纷为他欢欣鼓舞。
这名军官叫黄纲存,按照当时投诚的政策,要奖励给他一大笔黄金。黄纲存婉拒了黄金,只是拿了8000元的奖金,他需要这笔钱在大陆作为安家费。
黄纲存出生于山东夏津县的一户农家。15岁时,由于家中贫困,黄纲存不得不放弃学习机会,到天津当一名学徒谋生。
不久后,国民党来到农村到处去抓壮丁,当时黄纲存的叔叔正值入伍年龄,黄纲存在天津听闻此事后,不忍心体弱的叔叔去受苦,便回乡代替叔叔参了军。
1937年,黄纲存被编入国民党军某部工兵连,成为了一名传令兵。在部队中,黄纲存很快展现出了过人的学习能力。
1944年,受“航空救国”思想影响的黄纲存,自学考取了空军航空学校,被派往美国、印度等地的航校学习飞行理论与技术。
1945年回国后,黄纲存任职于国民党空军第一运输大队。在此期间,他结识了毕业于辅仁大学的卢桂芳,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很快坠入爱河。
虽然卢桂芳的家人极力反对,但两人依然结了婚。1949年3月,他与卢桂芳迎来了第一个儿子。
蒋介石败退台湾时,黄纲存被调到了运输大队运输物资,同时他们一家人也去了台湾。
在台湾的黄纲存天天思念海峡彼岸的亲人,而随着朝鲜战争的结束,他看到了解放军的强大,意识到反攻大陆绝无可能。
有一次,黄纲存偷偷在大陆电台中听见了周恩来总理的号召“革命不分先后,建设祖国啥时候都不晚”,他心中顿生回到大陆之意。
1956年8月15日,黄纲存像往常一样,进入岗山机场做飞行教学工作。有名学生因飞机故障紧急返航,黄纲存意识到,这是他回到大陆的绝好机会!
与机务人员一同对飞机进行检查并排除故障后,黄纲存以试飞为由,驾驶着这架新式美制AT-6型高级军用教练机飞上了蓝天。
仅一个小时后,飞机跨越台湾海峡,迫降在福建仙游县境内。
来到大陆后,黄纲存被安排前往北京,北京方面还组织了900多人欢迎仪式,使黄纲存受宠若惊。参加的欢迎会,周总理也参加并接见了他。
在欢迎会上,黄纲存激动地说:“大陆解放了,所以我要回家,为祖国的建设贡献力量,我责无旁贷!”
而远在夏津县家乡的黄纲存父亲,和他已经入伍的兄弟也专程赶到北京看望他。一家人时隔多年后终于重聚,抱头痛哭。
当时政府为了鼓励国民党爱国军官起义,曾制定了奖励措施,开飞机回大陆的可以得到一大笔黄金。黄纲存婉拒了黄金,只是领取了8000元的安家费。
欢迎会后,黄纲存还专程去探望岳母,妻子和3个孩子还在台湾,他向岳母一家保证:“请放心,等台湾一解放,我就会接他们来见你。”
1957年3月,经过考察,黄纲存因为受到专业飞行训练,并拥有多年飞行教学经验,被任命为四川空军十四航空学校副团长。
几年里,黄纲存成为了新中国航空事业的拓荒者之一,凭藉精湛的教学技术,为祖国培养起了一大批的空军飞行人才,深受领导与学生喜爱。
此时,领导出于关心,开始考虑解决他的感情问题,可能也是怕他太思念台湾的妻儿,然后又……因为在台湾已有妻室,一开始黄纲存拒绝了。在黄纲存心中,卢桂芳为他生下3个儿子,在台湾更不知是怎样的处境,而且他认为台湾应该很快就会解放。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能另娶呢?
不过,在领导的坚持撮合下,黄纲存只好开始和女方田峯玉接触一下,二人保持着书信往来。
1970年黄纲存与田峯玉日久生情,二人最终建立了家庭。
黄纲存婚后仍一直在航校任职,围绕我国迫切需要民航飞行人才的目标,对飞行理论课程体系进行充实完善,为现代民航飞行理论课的建设作出重要贡献。
1978年,黄纲存调任山东民航局副局长。
他的就职后第一件事,就是递交入党申请书:“从起义到航校、再到省局,我一直在民航系统工作。我奔向光明,跟着共产党走的信念从来没有改变……”
这已是黄纲存第三次递交入党申请书。
1980年,自黄纲存回到大陆第一次申请入党起,已经过去了24年,黄纲存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员。那时的黄纲存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但他工作起来却更为忘我。
一次因病到青岛疗养时,黄纲存发现,这个经济、文化地位如此重要,又如此美丽的滨海城市竟然没有民航。一个没有民航的国际性港口城市,要如何跟上改革开放的步伐?多方奔忙后,1982年8月5日,原先的青岛军用机场落下了第一架民航飞机。
几次回到家乡探亲时,黄纲存又发现,家乡大面积种植棉花,却因为缺乏“精加工”导致一直只是出口原料,无法带来更高效益。他主动帮助引进资金,又请来技术专家指导棉纺织技术,使得夏津棉纺织产品后来遍佈全国,甚至出口海外。
1984年4月,青岛统战部的同志找到黄纲存,将一张照片递给了他。拿到照片后,黄纲存惊呆了,泪水顺着面颊流下,这正是他多年来朝思暮想的大儿子黄心培,当年驾机离开时他还只有7岁。
原来,是青岛市外经贸局组织纺织厂商,去美国考察市场时,在旧金山的唐人街遇到了来此开丝绸商店的黄心培。
黄心培得知来人身份后高兴地说:“我原籍也是山东的,后来随父亲去了台湾,但我父亲已于1956年驾机回到了大陆,他叫黄纲存,我们已经三十余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纺织厂商们听闻这样的事迹,当即答应“只要你父亲还在人世,我们一定帮助你找到他”。
回国后,纺织厂商们直接找到了青岛市统战部,黄纲存才得以时隔三十余年再次得知亲人的消息。
在田峯玉的陪伴下,黄纲存傍晚来到了电信局,通过中转枱拨通美国长途,和远在大洋彼岸的儿子相认。问亲人、问事业、问家庭,三十多年的苦苦思念、愧疚,在此刻得以纾解。
黄纲存担心卢桂芳生活会有困难,于是拿出多年的积蓄想换成美金寄到台湾。但是,当时尚未“三通”,即使黄纲存一路打听到天津,最终也没能找到给他们捎钱的人。
1986年的正月初三,黄纲存突感胸闷,在被送到青岛市人民医院后,被确诊为心肌梗塞。两天后,因抢救无效,黄纲存离世。
1987年,大陆放宽台湾居民以探亲名义到中国大陆。1988年,远在台湾的卢桂芳来到大陆,看望亡夫与在大陆的亲人。一见面,两位母亲紧紧握手,相顾无言。
在田峯玉陪同下,卢桂芳来到黄纲存的墓前,卢桂芳放声大哭,终于释放了多年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