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保尔|《米格尔街》:布莱克·沃兹沃斯

每天都有三个乞丐准时来到米格尔街好客的住户门口乞讨。十点钟左右,一个穿着白衣、缠着腰布的印度人首先来到,我们把一小罐米饭倒进他背上的一只口袋里。十二点钟,那个叼着泥烟斗的老太婆来了,我们给她一分钱。下午两点,一个盲人由一个男孩引路,来讨他的那份钱。

有时,我们也布施流浪汉。有个男人一天来到这儿,说他饿坏了,我们就让他饱餐了一顿。而后,他又要了枝香烟,直到我们替他把香烟点燃后才肯离去,以后那个人再也没来过。

一天下午大约四点钟的时候,来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流浪汉。我已经放学回家,刚刚换好便服,听到他在叫我:“小弟弟,我可以进你家的院子吗?”他身材瘦小,穿戴整齐,戴着一顶帽子,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裤子。

我问道:“你想干啥?”

他说:“我想看看你们的蜜蜂。”

我家院里有四棵大王棕桐树的幼树,上面聚满了不请自来的蜜蜂。

我跑上台阶,喊道:“妈,有个人在院子这里,他说想看看蜜蜂。”

妈妈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他,极不友善地问:“你要干吗?”

那人说:“我想看看你们的蜜蜂。”

他英语讲得太好了,简直近乎做作。我看出妈妈有些不放心。

她对我说:“待在这儿,他看蜜蜂时盯着他点儿。”

那人说:“谢谢您,太太。今天您做了件好事。”

他讲得极缓慢而清晰,仿佛说出的每个字都要花掉他的钱一样。

我们一块儿看着蜜蜂。他和我,蹲在棕桐树下,大约有一个小时的光景。

那人说:“我喜欢看蜜蜂,小弟弟,你喜欢看蜜蜂吗?”

我说:“我可没那工夫。”

他沮丧地摇着头,他说:“我就干这个,就是看。我能一连看上好几天。你看过蚂蚁吗?还有蝎子、蜈蚣和两栖鲵什么的,你都看过吗?”

我摇摇头。

我说:“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先生?”

他站起身来说:“我是诗人。”

“是个好诗人吗?”我问道。

“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B•沃兹沃斯。”

“B是比尔的意思吧?”

“是布莱克,布莱克•沃兹沃斯。怀特•沃兹沃斯是我哥哥,我们心心相通。就是看到一朵像牵牛花一样的小花,我都想哭出来。”

我问:“你为啥哭?”

“为啥,孩子?为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啦。要知道,你也是个诗人。你成了诗人以后,任何一件事都会使你哭出来的。”

我笑不出来。

他问:“你喜欢妈妈吗?”

“她不打我的时候,喜欢。”

他从后裤兜里掏出一张印有铅字的纸片,说:“这上面是首描写母亲的最伟大的诗篇。我打算贱卖给你,只要四分钱。”

我跑进屋,说道:“妈,你想花四分钱买一首诗吗?”

妈妈说:“你听着,告诉那个该死的家伙,赶快给我夹起尾巴滚出去。”

我对B•沃兹沃斯说:“妈妈说她没有四分钱。”

B•沃兹沃斯说:“这就是诗人的遭遇。”

他把那张纸片放回裤兜,好像并不介意。

我说:“像你这样到处转游着卖诗倒挺有意思。只有那些唱克利普索小调【一种起源于西印度群岛,临时编唱的小调,常以讥讽时事为主题。】的人才干这种事。有很多人买吗?”

他说:“从来没人买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四处转游?”

他说:“这样我就可以看到许多东西,我还一直希望遇到别的诗人。”

我说:“你真认为我是个诗人吗?”

“你像我一样有才华。”他说。

后来,B•沃兹沃斯走了。我暗自祈祷,但愿还能再见到他。

大约一周以后的一天下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在米格尔街的拐弯处又见到了他。他说:“我已经等你很久啦。”

我问:“卖诗了吗?”

他摇摇头。

他说:“我院里有棵挺好的芒果树,是西班牙港最好的一棵。现在芒果都熟透了,红彤彤的,果汁又多又甜。我就为这事在这儿等你,一来告诉你,二来请你去吃芒果。”

他住在阿尔贝托街上的一间小棚屋里,正好在街中段。院子里绿茵茵的,还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一棵可可树和一棵李子树,这地方看上去很荒凉,好像根本不在城里。在那儿一点儿都看不到街上高大的混凝土建筑。

他说得不错,芒果汁又多又甜,我一连吃了六个。橘黄色的芒果汁顺着胳膊一直流到臂膀上,从嘴角流到下巴上,我的衬衫也染上了果汁。

回到家后,妈妈问我:“你窜到哪里去啦?你以为你已经长成大人了,可以到处疯去啦?去,给我拿根鞭子来!”

她打得可够狠的,我从家里逃出来,发誓再也不回去了。我来到B•沃兹沃斯家。我气极了,鼻子流着血。

B•沃兹沃斯说:“别哭啦,咱们一块去散散步吧!”

我停止了哭泣,却还在抽抽搭搭。我们散着步,走过圣克莱尔大街,来到“大草原”,沿着跑道漫步。

B•沃兹沃斯说:“嗳,咱们到草坪上躺一会儿,看看天空,我想让你猜猜那些星星离我们这儿有多远。”

我按他说的做了,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忘记了一切,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骄傲和愉快。我的气愤一扫而光,我忘掉了眼泪,忘掉了刚刚饱尝过的那顿鞭挞。

当我告诉他我觉得好些的时候,他就开始告诉我星星的名字。搞不清为什么我对猎户星和猎户星座记得尤其牢,直到今天我还能一下子指出它来,其他的却早已忘得精光。

忽然,一道光束照在我们脸上,一个警察出现在面前。我们赶紧从草地上站起来。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警察问道。

B•沃兹沃斯说:“已经四十年啦,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B•沃兹沃斯和我。他对我说:“关于我,还有芒果树、可可树和李子树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定要保守秘密。假如你告诉了别人,我会知道的,因为我是诗人。”

我起了誓,而且一直守信用。

我很喜欢他的小房间,里面的家具还没有乔治家临街的那间屋里的多,但看上去更干净,也更舒服,可也显得很冷清。一天我问他:“沃兹沃斯先生,你为什么在院里留这么多灌木丛?会不会使这儿太潮湿呀?”

他说:“听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遇见一位姑娘,他们很快相爱了,他们彼此深深地爱着,后来就结婚了。他俩都是诗人,少年喜欢优美的文学,姑娘酷爱花草树木。他们在一间小房子里生活得非常愉快。有一天,女诗人对那位少年诗人讲:‘咱们家里又要增加一个诗人啦!’但是,那个小诗人并没有出生,因为姑娘死了,他也随她去了,死在姑娘的肚子里。姑娘的丈夫非常难过,决定从此再也不去动姑娘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于是,花园留下来了,树木、花草没人管理,越长越高。”

我看着B•沃兹沃斯,当讲述这个动人的故事时,他显得更加苍老。我听懂了他的故事。

我们总是一起去做长距离的散步,我们去植物园和岩石花园。黄昏时,登上了“校长”小山,观看西班牙港渐渐被黑夜所笼罩,城里和码头上的轮船渐渐灯光闪烁。

他做每一件事,都像参加圣典一样郑重其事,似乎是平生头一回做一样。

有时他会问我:“喂,去吃冰激凌怎么样?”

当我表示同意时,他变得非常严肃,说:“那么,咱们去光顾哪家冷食店呢?”好像这也是桩异常重要的事一样。他常常为这合计好半天,最后才说:“依我看,我该先去这家打听一下价钱。”

这世界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地方!

一天在他院里,他对我说:“我准备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

我说:“真的是秘密吗?”

“这会儿还是秘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说:“记着,只有你我知道。我正在写一首诗。”

“噢。”我失望了。

他说:“这可不是一首普通的诗,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诗篇。”

我嘘了一声。

他说:“到现在,我已经写了五年啦。再有二十二年就完成了,也就是说,如果我能保持现在这个速度的话。”

“那么,你现在每天都写很多吗?”

他说:“不像以前那样多了。每月只写一行,不过肯定是非常出色的一行。”

我问:“上个月写的那行是什么?”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说:“往昔深邃而奇妙。”

我说:“是行很美的诗。”

B•沃兹沃斯说:“我希望能把一个月的体会感受全部倾注到这行诗句中去。这样二十二年以后,我就会写出一首震撼全人类的诗篇。”

我充满了惊叹之情。

我们像往常一样去散步,一天,我们沿着港口的防波堤走着,我说:“沃兹沃斯先生,假如我把这颗钉子扔到海里,你说它能浮起来吗?”

他说:“世上无奇不有,把钉子丢下去,咱们看看会怎样?”

钉子沉了下去。

我又问:“这个月的诗写好了吗?”

但是,他没有吟诗,只是说:“噢,就要好啦,你知道,就要好啦。”

有时我们坐在防波堤上默默地望着进港的轮船。

从此,我再也没有听到那首世界上最伟大的诗篇。

我觉得他一天天在衰老下去。

“你是怎么生活的,沃兹沃斯先生?”有一次我问他。

他说:“你是问我从哪里弄来钱吧?”

我点点头。他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说:“每年唱克利普索小调的季节时,去唱小调。”

“那够你一年生活的吗?”

“足够啦。”

“等写完了那首最伟大的诗,你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天,我到他的小房子里去看望他,发现他躺在小床上。他看上去是那么虚弱、苍老,我真想大哭一场。

他说:“诗写得不太顺利。”

他并没看我,而是透过窗户看着那棵可可树,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喃喃地诉说着:“二十岁的时候,我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这时,仿佛就发生在我眼前一样,他的脸骤然变得更加苍老、疲倦。“可那……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就在这时,我好像被妈妈打了一顿耳光。突然,我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我在他的脸上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谁都会看出的,死神已经爬上了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孔。

他看着我,看见我眼含热泪,挣扎着坐起来。

他说:“过来。”我走过去坐到他的膝盖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嗯,你也看到它了,我一直说你具有诗人的眼光。”

看上去他并不难过,这使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他把我搂到他那瘦削的胸前,说:“你想听我再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吗?”他冲我鼓励地微笑着。

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我给你讲完这个故事后,你要答应我马上回家,再也不要来看我了,好吗?”

我点点头。

他说:“很好,现在听我讲,以前我给你讲过一个关于少年诗人和女诗人的故事,你还记得吗?那不是真事,是我编出来的。还有那些什么作诗和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也是假的。你说这是不是你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

他的声音中断了。

我离开了小房子,跑回家,大哭了起来。像诗人一样,看到什么都想哭。

一年后,我又来到阿尔贝托街,可是再也看不到那栋小房子了。倒不是它突然消失了,可是和消失差不多。它被人们扒掉了。

一栋两层楼的建筑取代了它。芒果树、可可树还有李子树也被人们砍倒了,留下的只是一片水泥砖铺成的地面。

一切都好像表明B•沃兹沃斯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

对我来说
风光无限的是你
跌落尘埃的也是你
重点是‘你’
而不是‘怎样’的你

·第一个月
谢怜扛了几颗花树回来种在门口,企图美化一下环境,遮掩住破屋的寒酸。他盘算着,也许花城回来的时候,它们就开花了。

·第二个月
谢怜把屋子拆了重建了,把整座山的杂草也拔光了。不然花城回来后看到了这乱糟糟的景象,肯定又要派人来帮他收拾了。

·第三个月
花树开花了。满树缨红,谢怜站在树下抬头望,一边独自赏花,一边心想,开花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第四个月
所有的山道也全都被重修了一遍。这样花城回来找他的时候,就可以快一点上山了。

·第五个月
风信和慕情又来看他了,问他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出去走走,谢怜招待他们吃了一顿饭,他们跑了。

·第六个月
花期过了

……

等啊等,等啊等。谢怜没有焦躁,没有崩溃,也没有痛哭流涕,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有耐心了。

想一想,谁没有经历过孤身一人的漫长岁月?

花城等了他八百多年,他便是等再花城八百年又如何?

哪怕是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会一直等、一直等。

何况不过才一年?

谢怜再次抬起头,睁大了眼。

那光是灯。

如千万游鱼过江海,无数盏明灯缓缓从山顶上升了起来。

它们在黑夜之中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如浮空的灵魂,最瑰丽的梦,壮美至极,照亮了他的前路。

谢怜见过这幅场景,再一次见到它,呼吸和心跳都要停止了。峰回路转,车轮一弯,谢怜看到了那座他搭建的小破屋。

有人!

歪歪扭扭的小屋前站着一个红衣人,身形颀长,腰悬一把银色弯刀,背对这边,正托起手里的最后一盏长明灯,送它悠悠飞天。

谢怜僵坐着,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或者这是幻觉。但随着车轮转动,越来越近,那人转过了身,他看的也越来越清楚。

随夜长升的三千明灯前,那人回头望他,衣红胜枫,肤白若雪,俊美不可逼视的眉宇间,依旧是一段狂情野气,不灭反骄。

虽然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那一只明亮如星的眸子,却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谢怜。

谢怜滚了下来。

没有一句话。两人都朝对方走去。

一步,一步,越走越快,然后,奔跑了起来。

人向前跑,泪水落在身后,留于原地。谢怜心道,他相信的。

·相信这个人,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而死,再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而生。就算坠入了地狱,也会为了他的“相信”而冲破无间。

上一次他们奔向彼此,花了八百年。

这一次,即将拥抱在下一个瞬间。

花城道:“好吧,听哥哥的。”

他提笔,写了两句诗就搁下了。谢怜看了,摇了摇头,心中第无数次道:“没救了。”顿了顿,也提了笔,帮他补了后两句。

写完后,谢怜轻轻一吹,将纸拿起,二人一同看着这幅合写的诗。

纸上墨色,落成风采上天入地的四句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就连厄命也在桌边,睁大着眼,看得目不转睛,仿佛极为欣赏。花城笑道:“绝世之作。哥哥,快,来署个名。此字必将惊艳后世,千古流传。”

·可是,如果人们把这一神一鬼的两尊像供奉在一起,便会化腐朽为神奇。

那尊红衣鬼王,将会驱散缠绕破烂仙人的霉运,让他露出真正的面目。

人们会惊奇地发现,原来,破烂仙人本来的颜色不是灰白的,而是金灿灿的。

·传说一般是有其依据的。可这大概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或需要从八百年前说起也说不定,要讲很久很久也说不定。人们也不一定有耐心听。

但能确定的是,如果想要这两位各自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就必须得把他们供奉在一起。

如此,便可得双倍的好运,双倍的所向披靡。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花城对谢怜道:“哥哥,试试吗?有奖呢。”

谢怜走了上去,道:“试试?”

众鬼都激动起来,相互推搡:“嘘!嘘!大伯公要猜灯谜了!大伯公要猜灯谜了!!!”

“……”这铺天盖地的,喊得仿佛他要跳大神了一般,谢怜啼笑皆非,正想随便挑一个,却立即便有一根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触手殷勤地送上了一盏花灯,道:“您请!您请!”

对谢怜而言,哪个都一样。于是他便接了灯,看了一眼。谜面是四个字:“找到白头。”

谢怜想都不想,道:“‘我’。”

花城拍了拍手,赞道:“哥哥,厉害。”众鬼也跟他一起掌声雷动,鬼哭狼嚎,还有黑漆漆的不明物体在空中翻跟斗喝彩,未免太过浮夸。谢怜汗颜,道:“其实,这个……真的很简单啊。”

那根触手又送过来第二盏灯,道:“您请!您请!”

谢怜接了灯,这一次,谜面是“春节一日。”

同样是想都不想,谢怜道出了答案,道:“‘夫’。”

花城又要举手抚掌,谢怜道:“不用啦,这个也很简单。”

花城笑眯眯地道:“是吗?可是,我是真心觉得哥哥厉害呢。”

谢怜心道:“哪里哪里。要是你亲自在花灯上题谜面,我还解开了,那才是厉害呢……”

这时,触手又送了第三盏灯,唱道:“您请!您请!”

谢怜结果一看,眉头微微一凝。四周也道:“哗!这次的难了!”

谢怜点了点头。果然,这一次的谜面不能一眼就看穿谜底了:“含羞低头表倾心。”

不过,也不算太难。少顷,谢怜道:“‘含羞’意为含羞草,取草部;低头,取低字之头部;‘表倾心’,取‘倾’字之中心部。三部合起来,就是……‘花’。谜底是花。”

说完他就捂住了耳朵。果然,他一报出谜底,四周又开始群魔乱舞,毫无底线地胡吹乱捧,浮夸至极,令人肉麻。花城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哥哥,这次,是真厉害。”

那根触手又举着灯悄悄探了过来,谢怜也笑吟吟地道:“还有更厉害的。这一次,我不看谜面就能猜到谜底了,你信不信。”

花城睁大了眼,道:“哦,是吗,哥哥居然还有此绝技?”

谢怜接了灯,道:“当然,我猜,这次谜底是‘城’。花城的城,对吗?”

举灯一看,果然,“干戈一动南方定”。谢怜道:“干戈一动,倒戈,倒为‘土’;‘戈’保留;‘南方定’,取‘方’字南部,定于‘土’‘戈’中心,为‘城’。这应该最难解的一个谜了,可惜……”

可惜,被他先猜中了规律。四个谜底连起来,是什么?

花城却柔声道:“殿下。”

他顿住脚步,道:“你送我的生辰礼,我已经收到了。”

谢怜一怔:“我送了你什么?”

可千万别说什么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云云,那会让他更羞愧的。

花城凝视着他,低声道:“殿下说,就算疼,也想来见我。就算疼成那样,也不想离开。”

“……”

花城道:“我很高兴。”

想起抓着花城说这句话时的自己是一副什么凄惨模样,谢怜轻咳一声,直想假装自然地捂住自己的脸。花城却突然将他一拉,用力揽入怀中。

谢怜一愣,贴着他微微震动的胸口,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花城道:“真的。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啊。谢怜心道。

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就算再疼,花城也从未想过要放弃他。

发现这一点的谢怜,才是最高兴的。

花城道:“只是我虽然很高兴,却再也不想你忍那种痛了。”
最后,谢怜纠结一番,还是把那条他亲手做的腰带送给了花城,用来代替那枚长命锁。

花城看了,笑得差点喘不过气——虽说鬼本来也不用喘气,总之,搂着他亲了好一阵,一直夸他,夸得谢怜羞愧难当,在床上装死躺尸。而第二天,花城还真佩上了,神色如常准备出去,谢怜一看,险些没晕过去,立马滚下榻扑上去求了半天,花城才十分勉强地答应他反过来用,把没有绣花纹的那一面示众。如此,谢怜才避免了自己的手艺被公开羞|辱的命运。

至于,因为花城那日阵仗太大,弄得上天入地都知道谢怜在他生辰这天痛到晕过去了,导致来龙去脉清楚后,上天入地都知道谢怜被血雨探花迷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这就是后话了

#天宫赐福百无禁忌##花城##谢怜##对我来说
风光无限的是你
跌落尘埃的也是你
重点是‘你’
而不是‘怎样’的你##谢怜[超话]#

#晚安故事#

你看,城市的中央有一栋高高的公寓楼。楼里都是小小的套间,装潢精致,租金不菲,很适合办公场所位于市中心的单身精英。

白天这栋楼看起来与周围的楼都一个样,辨不出有什么不同。可是等到夜幕降临,灯光点亮,你再看,那点了灯的一格格窗就变成了半透明的幕布,连带着屋子里的主人一起,夜夜都在上演影子戏。

嘘,别出声,从顶层倒数第七层,数到窗边垂着吊兰和绿萝的那一扇,还有与它紧紧相贴的右边那扇,对对,窗边还靠着几本厚书,我们这个故事的两位主角就分别住在这两扇窗里。

养吊兰和绿萝的租客是位个子高挑的女士,一头长发柔软发亮,打理的齐齐整整,优雅漂亮得令人着迷,那我们就暂且称呼她为直发女士。而旁边的住户就正好相反,一头短短的卷发四处乱翘,是有点可爱的乱糟糟,所以,我们就用卷发先生来命名他吧。

直发女士是一个跨国财团的高级法律顾问,每个月总有二十多天在天上飞来飞去。
卷发先生是一家建筑公司的明星设计达人,每个月总有二十多天会过的日夜颠倒。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掌管命运的女神热衷开玩笑,两人一前一后搬入这栋公寓大楼,每日在同一处公共走廊里来来往往,却从来没有一次碰到。

于是这两扇窗户里每天上演的影子戏都很有意思,你看呐,隔着一面薄墙,左边的光是润泽的水蓝,右边的亮却是暖融的鹅黄,有两折漆黑的剪影被套在各自的框框里,按不同的剧本上演着各自的命运。

有时,左边的影子伏案挥毫,因为一个微妙的弧度踌躇不决;同时,右边的影子敲击键盘,为了一串琐碎的数字眉头长蹙。

有时,左边的影子撕掉画纸,作废的图纸扔到地板无处下脚;同时,右边的影子推开电脑,见底的咖啡杯子挤满厨房水槽。

有时,左边的影子翻开书册,就着夕阳的余晖慵慵懒懒躺倒;同时,右边的影子启开酒瓶,对着月色侧坐在窗边追忆过往。

一日日,一月月,狂喜,沮丧,振奋,迷茫,变幻的情绪变作命运女神颜料板上一块块斑斓的色彩,调和,涂抹,在两扇窗上反反复复,定格出一幅幅各异的画面。

但偶尔,他们又好像恰巧闯进了同一幕剧,彼此之间有着奇妙的呼应。

直发女士站起身来,卷发先生恰巧仰头;
卷发先生停步凝视,直发女士蓦然回首;
直发女士翘起嘴角,卷发先生会心一笑。

两出戏融成一幕剧,一幕剧又断为两折影。忙忙碌碌,走走停停,两人的距离却始终如此之近,仿佛拥抱彼此只需展开双臂。

嘿,我有个主意,假如我们将故事中的那堵墙偷偷拿掉,那两个小小的黑影该多有默契?

那样,两人很快就会发现,原来两人的书柜上都摆着同一套诗集,手机通讯录里记着同一处公益志愿者机构的电话号码,甚至,两人的滑雪服都贴着同一家厂商的标记。

不得不说,两人真是天造地设,早该一起。

快看,摆在窗户边的那盆园艺小番茄是个急性子,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抢先一步将自己缀满小果子的枝头毫不客气的塞进了卷发先生的窗格里。

紧随其后的是地锦,藤月,绿萝……个个争先恐后,前仆后继,至于倒霉的向日葵君嘛,因为它的脑洞,哦,不,脑袋实在是太大,只能扒在窗外凑个热闹。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直发女士又在满世界飞来飞去的期间,一拖就是十好几天。

不过不用担心,园艺盆栽们跟直发女士一起住久了,早就学会了主人讨价还价的高超技巧,个个把枝叶藤蔓弄的发卷泛黄,只消等心地善良的卷发先生看上一眼,就忙不迭地拎了洒水壶来,给各位难伺候的盆栽灌个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观察力敏锐的卷发先生总觉得盆栽们都摇头晃脑,不怀好意。

没过几天,通宵画完了图纸的卷发先生正扑在沙发上补眠,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卷发先生揉着惺忪的眼眶拉开门,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波怒目而视惊得一激灵。对方显然也是刚经受了一整宿长途飞行的折腾,漂亮的眸子边沉着浓厚的阴影,薄薄的唇线绷的可紧。

原来门外站着的正是他的邻居直发女士,一手把着拉杆箱,一手举着盆做贼心虚的小番茄盆栽,气势汹汹,敌我不明。

卷发先生只能为难的笑笑,心下却在暗自盘算这算不算只能使用楼梯不能乘坐电梯逃命的紧急情况。

来来来,让我们把音效放大些,这样就能听得清两人第一次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你偷了我一颗小番茄。”
“我没有。”
“明明就有,我出差之前挨个数过。”
“咳咳,我只是帮它们浇水而已。”
“就算不小心碰掉也算是过失致人财物损失。”

看吧,那颗失踪的小番茄注定要成为一宗悬案,虽然在顶层筑巢的鸟雀早已看穿了一切,但它只是笑而不语。

于是一向待人宽厚的卷发先生不说话了,只是瞪大自己一双黑琥珀般的眼睛,好脾气地望着面前的直发女士。

渐渐的,直发女士脸上的气恼就退了下去,换作了某种可疑的红色:“算了。”

直发女士嘟囔道,转身回了自己的公寓,正欲关门时,却被追出来的卷发先生一把抵住:“为了赔偿你的损失,不如来我家喝杯茶?”

直发女士有点儿犹豫,而睡昏头的卷发先生也忘了自己家里现在的整洁状况经过一夜煎熬之后该有多么糟糕。

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请热心肠的风神顺道帮个忙,呼啦一声将卷发先生家的门重重阖上,让只穿着睡衣和拖鞋的他尴尬的笑:“那个……我没带钥匙。”

最后是卷发先生在等开锁师傅来的时候,去直发女士家喝了茶。

茶是上好的品质,喝得卷发先生心中也跟着清甜起来了。

不过这一笔也被记在了金直发女士的账本上,连同那颗不知去向的小番茄一起,换算出了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餐。

晚餐上的卷发先生又不小心将菜汤洒在了金发女士昂贵的套装上,于是利滚利,息加息,这笔糊涂账啊,一时半会儿怕是算不清楚咯。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说的差不多了,至于这两位的后续嘛,不要着急,他们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

中间那堵墙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拆掉。

什么?你说楼里的墙不能随便乱拆?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那也只是针对承重墙而已啦,这面墙设计之初,就是可以拆掉的空心墙。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这栋公寓的设计师,卷发先生最初的户型图就是这么画的啊,哈哈。

END

碎碎念:晚安可爱的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想在我的评论里给我说声晚安,无奈刷屏广告的太多所以开启了审核,宝宝们有什么提议或者投稿都可私信噢,看到会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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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到这里我真的有点难过了小张不过才准备十九岁而已 而我已经二十岁过一小半了 他说成年不是一种负担 在我看来这不只是给小宋说的 也是跟我说的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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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迷茫的就像我的鼻孔一样0.0指导教授对通过答辩的学生说:咱说实话,在这方面,你研究多年,你才是专家。看似我们在考你,指导你,其实是你在指导我们,加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