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被迫早起，坐在床上一边在起床气中艰难地思考有无可能多睡五分钟一边发懵的时候，不知哪根筋搭错，忽然想通了一件困惑了我二十年的旧事。

很小的时候，有一对超级远的乡下远房亲戚家的兄妹，为了进城，户口挂在我家，我爸妈又是接济，又是给找房子住，又是帮找工作，说是有恩都不夸张，两人当时也常来我家玩。

我大概也就七八岁上下，跟楼下一个大我三岁的小男孩是好玩伴，姑且叫他H。因为实在不是上学的料，一二年级就留了级，只比我高一级。
我还记得他上三年级的时候，曾一脸苦大仇深地对我说，三年级的课程难得很，根本学不会，特别难，一度使我对传说中的三年级产生过极大的恐惧。

某日，这俩兄妹的哥哥来我家，家中只有我和H在玩，忘了是什么原因，他让我们写了小作文，给我们评分的时候，给了H“优”，给了我“良”。

我当时根本没见过“良”字，学校老师根本不给学生分“优”“良”，不是“优”就是“好”。
H得意得摇头晃脑，告诉我说“良”就是比“优”差一级的。

我缠着哥哥问我为什么不是“优”，他说“良”跟“优”是一样的，我不信，我说H说了是差一级的，他笑着说没有没有，是一样的，我又问那为什么给了H“优”，他继续推说“优”跟“良”是一样的，我说既然一样我也想要“优”，我在学校得的一直都是“优”，他仍然笑着跟我说“良”跟“优”一样的呀。
我不依不饶地缠问了很久，从客厅追到厨房又追到门口，他最终也没有分说明白。

小孩子对于不认识、不知道意思的单字通常没什么印象，我却硬是记住了这件事和这个读音与“凉”相同的字。
长大点知道“良”什么意思了，但是因为那个哥哥后来挣了点钱看不起我们家、多有轻蔑之举，再后来迁走了户口就跟我们家不联系了，就一直没机会再说了。

我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给我“良”，因为不可能是我写得不好，语文从小就是我强项中的强项。
前阵子我妈因看到我姐给侄女讲题讲不通，聊到给小孩辅导作业真受罪，说，以前有一次H的父母有事外出，让我妈辅导过H写当天的作业，其中有一个作文，H最多写了三行半就实在挤不出来字了，最后我妈满头大汗，实在没招儿，替他编了后口述让他写，他还写了满篇错别字，所有的“这”与“者”都写反了，我妈没辙，说要不你想写“这”的时候就写“者”，想写“者”就写“这”。

绝对不可能是我写得比H差。
于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得了“良”。

今天忽然明白了。
因为他是男孩，我是女孩。
不管男孩多差，都要夸奖他鼓励他，夸奖和鼓励的方式就是让女孩输给他；不管女孩写多好，都要让她明白自己不可以越过男生，即使越过了也要懂得“守拙”，把体面、尊严、资源和称赞让给明明比自己差很多的男生。
并且，培养女孩“低人一等”的自觉，要从娃娃抓起。

于是：
当有恩于自己的人家的女孩，与陌不相识的邻居男孩，同台竞技，并有明显优势的时候，这个哥哥以一种绝对的姿态，坚决地把男孩排在了女孩前面，以近乎屈辱的方式否定女孩的成绩，来令男孩的“优”更有含金量。
就算他给我们都是“优”，我也可以理解这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再纠缠，也不会在后来几十年里都清晰地记得这件事。
不止这样，他还为了维护男孩，当着俩孩子的面，扯了一个无比敷衍的谎，还在孩子已经识破他的谎言时，继续强词夺理地敷衍，在孩子们已经互相说“优”与“良”不同的时候，愣是睁着眼睛说是相同的。

起床气还没消，晚了二十年的气又来了。
草啊，这小哥哥真贱。
要不是学会了打⭕，这事儿我估计只能一直困惑着了。

好吧，男生们的普却信大概也多是这种人、这种氛围给养成的，“即使我能力不行，就因为我是男孩，也得比你得分高/工资高/被夸奖/受尊重才对”。

真不明白，为了得点不义之财，不惜让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成为品格低下的人？这到底得了什么好呢？

笠姐：你永远不知道♂性那小脑瓜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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