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九人[超话]#
双枰记里还有两句很喜欢的话，并不来自剧中，大概是从“演员请回答”的推送里记下来的；一句是泊安讲的，“我们终归要见一面，见十面，不在牢笼里，而在自由的土地上”，大概是剧中他没有说出口、却长久地记挂在心里的话；另一句是郎先生写给玉筝的话，“爱，是很自私的美事”，我大概永远都忘不了此中情谊；

2021.09.19北京《双枰记》
一息尚存，寸心不懈

中秋假期赶去北京看剧，没想到秋雨不绝，竟然连一刻太阳光都没见到。

有时候觉得，连天地自然都在为他们的故事感伤动容。待到多年以后，茉莉香片还在，求教授却喝不到了，文章气节还在，那时青年却已白了头。时局艰难，人生自然更难。

乍一看，郎世飖很像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做着他的精英律师，似乎在谁手底下都能混碗饭吃。他反对独裁专制，却也认为革命派激进，不赞同用民意代替民主 。他不偏不党，信的是自己的本心。“终觉国人道德之意多而法律之意少，惟郎世颻难得。”这可能就是法律人的特色，逻辑与法理是他们的尺度。其实郎的原型章士钊先生时我相当推崇的人（大概是同济情节…），但剧中关于他的法理观点展现并没有着墨很多，把重点放在了与程卢求几人的感情上了，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再看卢泊安，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一直为政治与学术的关系所扰，最终选择远赴重洋。他说不再下棋，只因“打牌热闹”。挚友求三野牺牲得悲壮，爱徒罗镜山却做了蒋公的官（所以四张机的争论有了答案）……这些疾风利刃把他打磨成一块温润的玉。初识卢教授，他是棱角锐利、骄傲张扬的天之骄子，而再见时，他接过了求教授和平主义的茶水，脱口而出“谁又能保证自己坚持的一定是对的呢？”我知道自由是争胜，容忍是不败，但还是忍不住落泪。我就是爱无畏偏偏意气用事的少年气，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呢……

程无右，是整场剧那一枝独秀。认定了一条路，坚定地走下去，便连自身也可以捶打抛弃。“局中虽有黑白，救国却无定法，所凭者唯胸中灯烛一盏。”最初他甚至是期待那场审判的，那是他的舞台，用如刀剑的言语表白自身，哪怕是震醒一个人也好。他有普罗米修斯盗火种的勇气，也有西西弗斯推石的毅力。但灯光一转，多年前给小寒讲湖心亭看雪的程无右泄露出坚硬外壳中的温柔。更有痴似相公者，痴的是他们三个，或许也是台下的我们。

如果说四张机带给我的，是针锋相对的激情，那双枰记呈现在我眼前的，是隐秘温柔的坚守。在中秋，在朦胧微光中，怀念故人，正是好时候。

中秋佳节，也借此怀念远在北美的范导演。也感谢九人一直努力带给我新的惊喜。

很喜欢滚灯这个意象，可惜坐得远看不细致，p4放了个戴森球，感觉大体形状差不多哈哈。

p.s.居然叨叨了快1000字，我废话真的好多……

看过九人的新剧《双枰记》。文本一如既往的强势，而这次输出了更高的知识密度，把知识分子话剧的招牌擦得更亮了。知识分子有三，杵在牢中，负责吵架论道，画外音有二，开着茶摊戏铺，负责故事漫谈。画内外两幕戏内外互文，一灯、一曲、一棋盘是草蛇灰线的象征物，激辩的思想也成了立体环绕声。昔日故交在见证时局更迭之后，观念也分化演变，如今则是狂飙突进的猛将程无右，两头讨好的和稀泥匠人卢泊安，世事通明的律师郎世飖。在他们三人的身上，凝萃有陈独秀、胡适、章士钊以及更多民国仁人志士的影子，立场或可粗分为激进、中立和保守但又彼此纠缠。
作为一出临宣判前为友人辩护的戏，本就使悲壮多了几分，讽刺少了几分，江湖气重了几分，市井气少了几分，但碎起嘴子的知识分子风貌仍原汁原味、饱满如常，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声东击西，骂人也讲究骈词，感慨更是处处对句，机锋在你来我往的每句话里都藏得精巧，连停顿都带着用意。一方棱角圆融些，一方就得尖锐些，一方以“普罗米修斯的胆魄”为攻，另一方就以“西西弗斯的耐心”做防， 一方自辩“高官难做”，一方泄愤“草民易死”，一方声称“以石击卵的一定是霸权”，一方反击“以卵击石的也未必就是正义”。言语里的他们是报人、学人、党人、愚人、也是烂柯人，再冷硬的道理，交汇至赤子之心时，都是红着脸道不尽的痴顽，扬起自由大旗的方式各有不同，但不忍，是他们共同的注脚，再“高大的主义”也要低头，再“具体的难处”也顾及不得，同袍之情被金子般的人性烛照时，都是如琢如磨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