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埋子骨(《述异记》)
宋元徽中,石元度畜一黄犬,生子色白,母爱怜异常,每衔食饲之。及长,元度出猎未归,犬母必门外望之。后元度患气嗽,渐危笃。医云:“须白犬肺汤。”索诸市,不得,乃杀白犬,取用其肺。犬母跳跃号叫,累日不息。其家人烹犬,与客食之,投骨于地。犬母辄衔置空房中,旋移后园桑下,掘土埋之,日夕向树哀吠。而元度疾竟不瘳。未终时,谓左右曰:“汤不救我疾,枉杀此犬。”其弟法度,自此不食犬肉。
李斯义曰:楚灵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车下。读此,知爱子之情,人、物同也。
鹤子曰:《吕氏春秋》云:昔赵简子臣阳城渠胥,有疾。医谓:“得白骡肝则生,不得则死。”简子杀所爱白骡,剖肝予之。与元度病烹犬相类。渠胥之疾瘳与否不可知,而元度因之而死。世之治病者,慎勿轻视物命,反伤人命也。元度临终“枉杀”一语,莫作呓语看。当知冤报,人、物无殊。其告左右也,大有痛自悔恨之心,此必眼光落地时,确有所见而云然者。
诗曰:埋骨荒园桑土新,几回衔饲历酸辛。怕挥老眼思儿泪,滴到黄垆草不春。
一一《物犹如此》

#丁真[超话]#观看昨天的直播有感:少年刚出土时,我们曾有过不少担心,担心他被流量裹挟,担心他被俗世污染,担心他被各种有形无形之手摇撼。但经过昨天这场直播,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少年深埋的根骨正渐渐显露,他不媚俗,不唯上,不趋时,始终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坚持。少年好骨相,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个高于我们认知甚至颠覆我们认知的模样,一副他自己意愿成为的独一无二的模样。我越来越对此深信不疑!

明朝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戴仁赴任荆门担任知州,交割政务时,前任知州黄国奎特意提到一起上诉案,并将与此诉状有关的“豆腐西施通奸案”卷宗一并交给戴仁,希望他能详细调查。黄知州离任后,戴仁开始查阅卷宗和诉状。

卷宗详录:死者名叫沈润娘,二十六岁,是城郊镇上冯纶的妻子,冯纶二十二岁时染病去世,润娘守了寡,因长相貌美,被人称作“寡妇西施”。三年后,冯氏宗族和邻里之间竟悄悄传出闲言,说润娘与负责乡下农庄的伙计陈泰有染,不久后,润娘小腹悄悄隆起,还经常伴随着恶心、干呕,以族长冯万山为首的族中长辈,请了附近有名的郎中蔡源为润娘号脉,蔡源给出的结论令众人大惊,他说润娘有了身孕。

这个结论让冯万山等人确定润娘与陈泰之事并非空穴来风,冯万山让人将润娘和陈泰带到冯氏宗祠审问,陈泰承认了与润娘私通之事。冯万山等人商量后决定,先除掉润娘腹中胎儿,然后将其赶走,沈润娘被木棍插入谷道,失血过多而死,奸夫陈泰,被打了五十棍子而后赶走,此生不得再回镇子。

戴仁看完卷宗,感觉冯氏族人对润娘过于狠毒,但在当时,皇权不下乡,对于妇人私通这种事情,族人是有权根据族规动用私刑的。戴仁放下卷宗,又查阅那份诉状:此状申诉人是润娘的婆婆米氏,米氏四十岁时,丈夫冯万林去世,当时儿子冯纶只有十五岁。四年后,儿子娶沈润娘为妻,婚后三年,润娘生下一子,取名冯文,也就在这年秋天,儿子不幸染病去世。

儿子去世后,偌大一个产业由自己和儿媳支撑,为了不惹族人非议,儿媳将家中男仆全部辞退。米氏说儿媳非常能干,家务、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自己也是非常孝顺,她不相信儿媳与陈泰私通。当日族人不顾自己的劝阻,狠心致儿媳于死地,米氏认为儿媳死得冤枉,请求衙门详细调查此事,还儿媳一个清白。

戴仁思虑许久后,决定详细调查一下,他派出三波差役,一波去寻找那个陈泰,弄清他与沈润娘是否真的有私情;另一波则暗访冯家族人和左邻右舍,看看他们对待沈润娘的评价;最后一波去找一下郎中蔡源,询问他沈润娘怀孕之事。差役领命离开后,戴仁又叫来仵作,让他去找下米氏,问问沈润娘葬在何处,看看能否用验尸的方法查验有孕无孕。

当日傍晚,仵作先来回报,说沈润娘与人通奸,族人不许她葬入冯氏祖坟,将其草草埋在了乱葬岗,自己带人前去挖掘,发现沈润娘的尸骨已经被野狗刨出,啃食殆尽,只剩了一堆白骨,所以无法验证,自己已经将遗骨收殓重新埋葬。仵作走后不久,差役何七来报,说郎中蔡源半个月前带着家人搬走了,具体去到哪里无人知晓,但何七打听到,蔡源祖籍当阳,或许他去了那里,自己准备明日一早带人去当阳寻找。

次日下午,调查族人和邻居的差役回禀:据邻居们说,沈润娘与陈泰私通之事,最先讲出来的应该是冯家族内的妇人杨氏,此人是沈润娘的堂嫂。杨氏说出来后,其他人也就跟着传言,但邻居们并没有亲眼见到,只因沈润娘经常下乡查看庄稼,而陈泰又是负责庄稼的伙计,所以人们才信以为真。差役还查到一个情况,就是从沈润娘死后开始,以冯万山为首的族人们,开始侵吞冯纶家产,到今天为止,沈润娘已经去世整整两个月,冯纶家那十几间铺子已经被他们瓜分,听说下一步开始分田产。

次日晌午,寻找陈泰的差役也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说陈泰在二十多天前失足落入池塘溺亡,陈泰妻子王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戴仁问王氏娘家在哪里,差役说在仙居口,戴仁命他即刻起身去仙居口,将王氏带来衙门,自己要亲自询问。差役走后,戴仁陷入沉思:冯家家产被族人侵占、陈泰意外死亡、蔡源举家搬离,这几件事放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看来沈润娘私通一事大有文章。

一日后,陈泰妻子王氏被带到州衙,戴仁问王氏,是否知道丈夫陈泰与主母沈润娘私通,王氏说:“大人在上,小妇人并不知情,冯家族人打了我丈夫后,我才知道的,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冯家少夫人我见过,看她秀外慧中,不像轻佻之人,我也问过丈夫,可他不说,不过在他出事前,曾经给过我一个包袱,里面有一百两银子,他叮嘱我,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让我回娘家,一百两银子,我们夫妻辛苦七八年也挣不来,我不知道他从何得来。”

戴仁问道:“你丈夫在私情暴露前和坠塘前都有哪些意外之举?”王氏想了想说道:“私情暴露前好像冯家一个叫冯壮的人找过他,坠塘前也是和这个人见的面。”戴仁让差役将王氏送回去,而后命人打听这个冯壮是何许人,当日傍晚就有了结果,原来这个冯壮竟然是族长冯万山的亲侄子,那个最早传沈润娘私情的杨氏,就是这个冯壮的妻子。

案子查到现在,戴仁心中有了七成把握,沈润娘私情之事应该是被诬陷,元凶应该是以冯万山为首的族人,现在就等何七对蔡源的查询,若猜测无误的话,这个蔡源八成是被冯万山等收买,诬陷沈润娘有了身孕,这一切的操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侵占冯纶的家产。为了不打草惊蛇,戴仁决定先不动冯氏族人,待找到蔡源后再做打算。

时间又过去了五天,何七终于回来了,令人开心的是,蔡源被带了回来。戴仁单刀直入,直接严审蔡源,衙门的刑具恐怖之极,蔡源哪里受得了,不多时就交代了实情。原来沈润娘小腹隆起、呕吐恶心,只是肠胃有问题、腹胀而已,冯万山私下给了蔡源二百两银子,让他诬陷润娘有孕,蔡源贪财,便配合冯万山诬陷润娘有孕。有了蔡源的交代,戴仁决定收网。

族长冯万山和冯壮夫妇被带到衙门,当他们看到蔡源和陈泰的妻子王氏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戴仁毫不留情,还未开审就先对冯万山和冯壮动了刑,这二人各自挨了十板子,连痛带怕已经没了胆,如实交代了他们做的恶事。原来冯家的财富早就让冯万山等人眼红不已,冯纶此人虽然年轻,但性情刚烈强硬,冯万山等人不敢下手,正当他们垂涎三尺心急如焚之时,冯纶竟然病亡了,这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冯纶死后不久,冯万山等人就想动手,没想到沈润娘比冯纶的手段更强硬,大家想不到这个女人能力非凡,短短三四年,就把冯家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们知道沈润娘娘家已经无人,只要除掉她,对付米氏就轻而易举了,在钱财的驱使下,冯万山等人开始谋划,也正在此时,沈润娘得了腹胀之病,冯万山便想出了这个歹毒的计划,他先指使杨氏等人散布谣言,又命冯壮买通陈泰,同时自己买通郎中蔡源,谎称沈润娘有孕,借机以族规除掉她。

事情的发展果真按着冯万山的策划发展,他们也下毒手除掉了沈润娘,润娘一死,这些人开始侵占冯家产业。儿媳的惨死令米氏心中悲愤,也看清了族人们的嘴脸,为了小孙子冯文,她一面隐忍退让,一面私下让娘家弟弟写状子申诉。冯万山得知后,为防东窗事发,决定灭口,陈泰就是被冯壮推入池塘溺死,蔡源得知陈泰死讯,感觉到了危险,就带着家人跑回了当阳老家。

案件审理到现在,依然真相大白,冯氏族人涉案者多达十几人,戴仁以律判刑,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杖责的杖责,沈润娘的冤情得以昭雪。结案后,仵作将沈润娘埋骨之地告知米氏,米氏让人取回,与儿子冯纶合葬。

结论:

万恶之起因,皆因一个“贪”字,冯氏族人贪图家业,施计害死沈润娘,这份歹毒之心世间少有。婆婆米氏始终相信儿媳是清白的,不顾族人上诉伸冤,最终得偿所愿。

此案中的戴知州算得上多谋善断,抽丝剥茧终为润娘昭雪,若世间官员皆如此,真是百姓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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