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晚上读了麦家的《人生海海》,麦家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这是一个让你觉得处处是意外的故事,读了开头就放不下,一直到最后仍然有料。
每个人的命运都依附于时代的命运,英雄好汉亦跳不出这个界,只是比普通人偶尔绚烂一下。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个不能被触碰的点,上校的点就是小腹上的字和他的猫。电影《朗读者》中的女主,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识字,宁愿被判刑,不识字是她不愿被人知道的点。爷爷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举报了上校,因为击中了他的点。老保长毫不掩饰,随性而为的表面下是理性的自我约束。
世间的事都有个因果,只是有的果结的早,现世报,有的果结的迟。
坏人永远都坏,狗改不了吃屎。
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羊皮卷,陈忠实《白鹿原》里的朱先生,到《人生海海》,都有点宿命的意思,神学,玄学的味道,大文豪和大科学家,九九归一,归到这个点。
上校从一个木匠,耳闻目染一下就成了外科一把刀,对于学医的读者来说有点扯。
这是一本值得读,值得思考的书。

我小时候是个很古怪的小孩,起码在老师眼里是。

怎么说呢,一方面,我成绩很好,考试从来没下过前十,偶尔还能搞个班级前三、年级前五,文科尤其好,在市里的作文比赛中屡次得奖,还上过《中学生优秀作文》。一方面,却又总是不写作业,还三天两头逃学,为了这个没少挨过揍。

老师们都跟我爹说,这小子确实聪明,就是性子太野了,约束约束、改掉坏毛病,能成才。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老爸和老师没少折腾。

首先要攻克的是数学。数学是我的天敌,考试我能考出来,但平时死活不乐意写作业。要说那时数学周老师对我真是没话说,经常放学后,骑着单车把我带去她家,守着我写作业,不懂的随时辅导,晚了就在她家吃饭,有时写完作业夜已深沉,她还叫她老公或是自己亲自送我回家,不但不收我补课费,还在她家蹭吃蹭喝。这样的好老师,现在哪儿找去?为了不让我逃学,老爹也是很拼,虽然他脚不方便,可每天都坚持亲自送我读书,眼见我进了学校他再回家。

不过没用。周老师越是盯着我写作业,我越是魂飞天外、心不在焉,明明会的也不会了;她也不能天天都在放学后等着把我拉去她家,久而久之,也就随我去了。老爸那边也是,他虽然把我送进学校了,如果我不想去上课,只等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会溜出校门,该逃还是逃。

其实逃学也没像那些坏孩子一样,去打电动、溜旱冰、混成小地痞,我也不干什么坏事,我只是特别喜欢爬到水利局办公楼的顶楼上,独自一个人呆着。

水利局本来就在市区一个高地上,再建个办公楼,更高了。上面风很大,正对着风口的话,会吹得整个人飘飘摇摇,立足不稳,发丝会被撩得凌乱飘逸,衣裳发出猎猎之声,似乎随时会被风刮走,“我欲乘风归去”,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因为高,所以不论阳光明媚还是阴云密布,上面风景都很好,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尽览整个零陵古城。

水利局是个小单位,办公和居住混杂,所以顶楼上有时会有人晾晒衣服被单。楼道口有人搭了个养鸽子的小屋,鸽子们不太怕人,看见有人,会好奇的侧着头,盯着你看,还会慢悠悠的在你身边散步。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它还去啄几下,似乎想引起你的注意;但你若想抓它,它们就会呼啦一下迅速的飞走,等你不注意,它们又会飞到你身边打转,引得你又去捉它,如此反复,似乎在逗你玩。你若不理它们,它们就一直咕咕叫,呱噪不堪。

最神奇的是,鸽子棚边的空地上,竟还有几畦用红砖围成的菜地,有几块菜地还在栏杆以外,要翻出去才能耕作采摘。这栋楼本来就高,四周更无其他建筑,凌空而处、往下望去,似有千尺之深,周边毫无防护措施。我喜高又怕高,站在栏杆边幻想,如果脚下一滑,立时万劫不复,顿觉不寒而栗。菜地很是平整,打理得很好,种着些葱、蒜、上海青,但我从没见人去收拾。要知道这可是顶楼,也不知这菜地的主人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就在哪儿安静的呆着,眠风宿雨,特立独行,看看书,看看风景。天有多高?宇宙有多大?时间从哪儿开始、有没有起点?死去的人们去了哪里?我未来的人生会是怎样?幸福,抑或悲伤?心中自问自答,口中一言不发,想着想着,想不出所以然,也就懒得再想。把书包当枕头,躺着望天,看云聚云散,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后,我已长大,恍惚间,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定神想想,才记起,周老师已失去联络了,老爹已走了很久了,没有人再盯着我写作业、逼着我去上学,所以,那栋楼我已很久不去了。还有人在上面晾衣晒被吗?那些鸽子还在吗?顶楼菜地里还种着青郁的葱蒜吗?不得而知。

这些年来,我逼着自己融入人群,于不可笑处欢笑、不逢迎中逢迎,名曰:为了生活,又曰:人总要长大。人生是割裂的,又是重叠的,小时候不愿意做的事会有人逼你做,长大了,也会有人逼你,不过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人生是繁复的,又是简单的;是热闹的,又是孤单的,不过,不变的终究是不变的。很多时侯,我宁可自己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看书看电影,好朋友叫我,我能推的都推了。孤单吗?有点。不过更多的是享受。不是不能合群,只是不怎么喜欢。如果内心是孤单的,身处喧嚣,也依旧是孤单,那又何苦为难自己呢。不愿强颜欢笑,不愿虚与委蛇,只是更喜欢面对内心中那个虚幻又真实的自己,更愿意与自己对话,仅此而已。

总是想逃离,

不知道为什么。

逃离城市,逃离人群,逃离一切……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其实未免不会感到一丝恐惧 。不知道他们是何许人也,而他们也更不会知道我――人海中的渺小的一点,小到如同一粒尘埃。

我有一丝丝的恐慌。日子就荒废过去,而我却不知将要去往何方。默叹大千世界,何为容身之所。繁琐又忙碌的都市生活,是鲜花着锦时,一切理直气壮,看上去在成长,却依然在不断适应地球的潮汐和自己的节律。

红绿灯的来回变换,斑马线上又不知留下来多少脚印,匆忙人群中的个体心中夹杂的喜怒哀乐,却只有极少数克制的表现在了脸上。甜蜜的笑容与苦涩的眼泪,我们被赋予了太多。这种赠予,难以拒绝,又或许只能全盘接受。苦笑无奈,命运使然……

遇到了多少的人,见过了多少的事,懂得了意,深究不了心。人心向背,茫茫人海,谁又真的懂我,或许我都不懂自己。

难,难以逃离。

恨,挣扎无果。

笑,苦笑无奈。

穿梭在喧嚣的步行街,人影穿梭。柏公子跟我说,“你喜欢压马路吗?”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在得到归属感的同时忽然失去。

城市中,那么多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等待着同一个绿灯的到来,止步于每一次红灯的亮起。他们和我一样,眼前是许同一个世界,踏上的许是同一片沃土,被束缚的都是来自于生活和为人的条条框框,不愿被约束有不得不被约束。终于找到了归属感,一群终其一生不断抉择与挣扎的人。

转瞬即逝的归属感无声无息的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以第三视角看人群,看着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从你面前走过,走远。有缘再见的人却早已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从没有机会了解,深交。距离,徒增伤感。感伤于自己的寂寞孤单,感伤于怀才不遇,以及举世皆烛我独醒。人生若有知己相伴固然妙不可言,但那可遇而不可求,而没有人理解我,并不属于这。

我喜欢夜市上霓虹闪烁的夜景,我也爱那川流不息的人潮,可这热闹的背后,又透露着无限凄凉。对生命敬畏尊重,见四季晨昏,听春华秋实的同时,重新思考生活。所谓生活,是为了生活而生活,虽然没有人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

孤。

离。

一个大胆且强烈的想法,我要逃。

逃到那个村庄。

逃到那个孤岛。

逃到那个远方。

一个人,就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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